《尘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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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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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尘世间
作者:锦色爱
 

文案
尘世间是一间自祖辈传下来的小小庭院,收纳着流落民间的古物,亦收听着太多被掩埋的史实沧桑。总有人爱乱世。自此红尘阡陌,相去迢迢,相见难,相忘更难。他将有他的浮华光芒,她亦有她的缱绻难舍。她与他的缘分,就如最美丽的一朵花,盛开在了不合适的季节,只享着短暂的花期,却终将逃不脱命运落下的雨季。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爱情战争 民国旧影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少倌,梅亦真 ┃ 配角:念夏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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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
  沈妙宜在这都会里开一间店子。
  门口左边是一棵高大的桂树,树叶隐蔽,如华盖满头。
  店子的名字是:尘世间。
  店子里人迹并不盛杂。常来的亦是熟客。
  哦,不,不,看官们请不要误会。妙宜并非烟尘女子,她不过开得一间小小的当铺。
  一间自祖辈传下来的小小庭院,收纳着流落民间的古物,亦收听着太多被掩埋的史实沧桑。
  妙宜整日守着这间店子。她并不乏味,纵使几天也不见得有一个客人。祖辈们挣得一份家业,妙宜自问衣食够用,不求奢侈,已经足够过完此生。然而,妙宜的精神食粮不止于此。
  这一日,不过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天景灰黄,云色沉寂,似是有一场急雨将至。妙宜忖度,这样的天气不像是会有人来,便拿出几页旧黄竹子门板,一片片嵌在门坎上。就是这样几分钟的功夫,却听闻滚滚雷声,惶惶霹雳,她便要进门去,身后却传来温润的男子声音:“我可是来晚了?”
  妙宜忙回转身来,已有小雨淅沥,她只看到迷蒙的雨汽中站着一名男子,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光景。
  这不是常来的熟客。
  她忙笑道:“正是时候。”
  妙宜请客人进门。
  她为客人砌一杯茶,男子闻一下:“是六安茶。”
  妙宜笑:“谷雨前刚到。”
  男子环顾小小店子,一条长旧的梨木案子,只在四角雕琢着凤戏牡丹,那桌面却是用了许久的样子,泛着陈旧微亮的杏黄色。案子上搁置一只乌木笔架,一方砚台并一只青铜香炉。香炉内燃着越南芽庄,那沉香袅袅出淡淡的香甜。四周是几只旧榆木博古架。博古架上不过随便摆着几件近代的瓷器,并不贵重,只让人有一种今古混沌的错觉。
  幽香细细,如丝如缕的拂过来,沁入心扉。他沉静半晌,才开口道:“一走进来,恍若混淆了时空,只觉得自己完全离开了外面的喧嚣俗世,穿越回了一个架空的时代。你这间店子却又叫做尘世间,真是有一种矛盾杂糅之美。”
  妙宜微微一笑。
  此时门外已然黑透,雷声层叠而至,急雨像饥饿了几日的猫,忙不迭的张开了口,咆哮着,嘶吼着。
  男子眉宇间似有愁容,他着一身笔挺西装,剪裁熨帖,并无明显LOGO,妙宜却认得是本市周家定制坊的作品。妙宜颇有妆奁,自幼亦在这些名店间走动,因此并不陌生。她亦知周家作坊,等闲半年约不到一次裁衣机会,她在男子品茶的间隙,想着这样一个人非富即贵,来到自己的店子,有何用意?
  男子低头喝茶,只觉得室内虽然只点燃着一盏旧灯,却有一处晶亮吸引着他。他不禁抬头看,呵,是女主人一双闪亮通透的大眼睛,在这样的雨天里,似是能照穿他的灵魂。他在刹那间作出决定。
  他将茶盏放下,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小小手绢。他极为珍视,缓缓打开来,呵,竟是三根银针。
  妙宜并不前来看,只坐在案后,男子将那三根针细细抚过,轻轻叹口气,捧至妙宜案前。
  妙宜接来细看,一看便知是民国时期物件,这本是中医世家常用之物,但这三只又不同于常用银针,只因这三只上面,各用红色珊瑚、绿色翡翠、蓝色青金镶一朵梅花,极细小,用放大镜看下去,工艺十分精致。
  妙宜开口:“这必是当年常用之物。”小小针头一端,已经磨得圆滑。
  男子眼神中似有不舍,似乎又有一点惧怕:“此乃曾祖母之物。”
  妙宜沉吟:“开当铺者,不问缘由,只谋价格。”
  妙宜在纸上写一个数字:“虽是旧物,但此物并非来源深厚,因此只得此价。”价格并不高,但确是公平价格。
  男子看一眼价格,笑道:“难怪别间都说沈家当铺估价公正,不使客人受亏。”
  妙宜笑一笑:“钱财不外是数字,一至九,当铺行话中不过是’道子、眼睛、炉腿、叉子’之类,我定价公允些,这些旧物自己也觉得有所值。”
  若换做别人,会得失笑:“旧物尚能知道自己的价值?”
  这位兄台却犹心有余悸般的呆住:“它们会得满意?”
  妙宜眨眨眼睛:“多半物品会为自己的身价满意。”
  他长舒一口气,抹抹额角。妙宜这才发现,这一会子功夫,他竟然出了一额角的细汗。
  妙宜继续说:“我沈家亦有规矩,只得十日原价赎回,十日后,重新估价,届时将随其他物品一起留待拍卖出售,价高者得。”
  他颔首:“这点我是省得的。”
  他拿了支票,带要走,又回转身,看一眼案几上的手绢和银针,告辞而去。
  妙宜做完这单生意,便将银针收纳起来。
  她这会反而不想关门,急雨已过,天色亮白起来,屋内不再沉闷。
  妙宜叹口气,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缘由,令一位衣着光鲜的男子,坏天气下亦要上门来典当旧物,又不似为了钱财。然而,过了一会儿,妙宜就释然了,这光怪陆离的都市中,什么稀罕事情没有?很多原因不足为外人道,闲来莫管他人事罢。
  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天色又慢慢暗下去,夜晚来临。
  妙宜饮尽一杯茶,幽幽的叹口气。
  这时间,小小屋子的一个角落,突然,一个女声也幽幽的叹出一口气。
  是谁在那里叹气?妙宜笑起来,不,她并不害怕。做这样的生意,就要有这样的胆气。她这间店子里自上古时代至当今年份的物件千百件,每件物品都有自己的来历,承载着悠然的历史,裹挟着纷然的前尘往事,她早已习惯。
  妙宜寻过去,看到那三根银针微微发亮。
  她将手绢包拿出来,放在案几上。她将手放在银针一端,有酥酥麻麻的触感,她轻轻说道:“你可有故事说与我听?”
  银针又幽幽的叹口气:“辗转零落至此,不想今日竟是被自家孙辈送出。”
  物件陪伴人事久远了,自然而然被附着一缕魂魄,这是常事。
  妙宜笑:“或许他有难事。”
  银针似有疑惑:“我之价值并非高贵。”
  妙宜道:“每人做事皆有因由。”
  银针思绪一会,松一口气:“若是能为迦南解决眉头事,亦算是我之余荫。”
  迦南?
  银针解释:“今日那个小伙子,唤作迦南,是我挚爱曾孙,然而我在他五岁际已去世。”
  妙宜恍然:“呵,你是曾祖母。”
  银针道:“我留一魂魄在银针上,希望看着后人,可是现在很多事情,我是越来越难看懂。沈小姐,若是你能帮忙,请帮我照看迦南的眉头事。”
  妙宜忙道:“我并非多事之人,各人自扫门前雪。况且,我与他并不熟悉。”
  银针女子语气中有哀求味道:“算我老人家求你。”
  妙宜为难道:“我一年轻女子,去主动关怀年轻男子,甚为不妥。”
  银针沉默一会儿,又笑起来:“我有一故事,讲与你听,作为交换可否?”
  妙宜自幼掌握与旧物通灵的本领,最大的乐趣就是对牢这些老物件,听它们讲老事情。这样一说,她不禁心动。
  店子为什么要叫做尘世间?因为她听过了太多尘世间的悲欢离合。
  银针在灯光下,微微泛着银光,有一丝诡异,却娓娓讲述着旧日传奇。
  

☆、【二】

  【二】
  总有人爱乱世。
  民国初期。
  这样的兵荒马乱时代,大都会有着大都会的姿态。
  纵使军阀纵横,征战多年,依然有歌舞升平的光影场景在每日上演。
  长欢门里常欢歌,有恩客,有娇声。
  长欢门,本是光绪年间某国公的一所宅院。这位老先生年轻时慑于老福晋的雌威,过得是压抑谨慎,后来老福晋去了,他便如大鱼挣脱了渔网,好不快活。自有属下凑乐子,送他一名妙龄美女,他极之喜爱,纳为小妾,还把这所宅院赠与她,不料后来大清朝没了,这位老先生的好日子也到了头,穷愁潦倒起来,只剩下这座宅院,他郁郁寡欢,只恨这世间欢乐匆促,短暂易逝。临终前,将这座宅院改名叫长欢门。他死了以后,小妾无以为生,受尽欺凌,最后不得不做了冯妇,索性就着这长欢门,做起了长欢的梦,往来恩客都是些旧日的达官贵人,却也属于清流派红楼。
  到了宣统年间,这长欢门也易了主,新一代的掌门人便做起了品流混杂的生意,除了旧日的达官贵人,也渐渐接起了军人、商人、帮派的生意。宅子重新整修了一番,深红大门,门当俨然,高立的门槛,高耸的砖墙,纵然堕落至此,它依然有着旧日的华贵,只可惜这华贵已经沦为一种哑然的姿态,低调着看着这门内门外的时代变革、人海匆忙。
  上这儿来的客人,大都是有点身份的,虽不像旧时那样风光,但多半是各个行业都有点头面的。长欢门这些年来,也做成了一行的翘楚,自然每日是宾客盈门,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色由橘红变成深红,再变成紫蓝色,半条巷子的灯笼挑起来,红晕晕的透着说不清的暧昧,温暖、诱人,却不刺眼,客人们就喜欢这样的情调。姑娘们大都睡到中午,才懒洋洋的起来,用了一个下午来梳妆打扮,用了一个晚上将妆容泯灭在调笑声中,时光就这样不分昼夜的溜过去,她们难想到未来,不过是过一日乐一日罢。管事的忙着在衣着华贵的客人里穿梭,脚不沾地的收着银票,嘴里高声唱着某位姑娘的名字。那姑娘见是自己喜欢的客人,便眉开眼笑的迎了过去,若是不待见的客人,纵然不乐意,也是堆出了笑意,将客人哄撮过去。
  长欢门最红火的时分,总是见不得日光的。
  
  这样的热闹,自然是与小长工来生不相干的。他只是在后厨上帮忙的长工,上不得台面的。可是今日,他却一直张望着这边。
  小丫头子朱红被姐姐们使来唤去,几乎晕倒在地上。她得了严重的风寒,自早上天没打亮就起来忙活,一直到现在月上中天。她不敢有一刻歇着,唯恐被翠姨看见,又是一顿打骂。
  小长工来生趁着不忙来看她,她正抱着一壶滚烫的茶水,蹒跚着向二楼的贵客间走去。
  “朱红妹妹,可算看到你了,你今日风寒可好点没有?”
  朱红瘦弱的身躯一步三晃:“像是加重了。”
  来生有些着急:“那我帮你去送茶。”
  朱红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贵客间哪是你能去的?若是翠姨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来生担心的看着她走进那间欢声笑语的厢房,只盼着她赶紧出来。
  房间里传来姑娘们的浅笑声,还有袅袅的评弹低吟,偶尔有一两句打情骂俏,琵琶琤琤中夹杂着满室的靡靡。
  来生只能翘着头等着。
  可是,过了许久,朱红都没有出来。来生正要轻手轻脚走过去靠在门边一探究竟,却听见里面突然爆喝一声:“大胆,你这小丫头子没长眼啊?竟敢烫你爷爷我,看我不打死你——”
  来生忙走到门前,只听里面已经啪啪的打起人来,他心内着急万分,在门口不住的徘徊,想要进去,却又怕事情更糟。他正焦急,却听得一个温和的男声:“老魏,你和一个小丫头子计较什么?你那粗皮肉厚的,能烫出花来?”
  接着是几位姐姐的劝慰声:“是啊,魏爷,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做事粗手粗脚,您打她几下出出气也就罢了,仔细手疼。我再叫翠姨给她几鞭子,料是以后不敢了的,您快喝了这杯,这可是人家刚刚烫好的桂花酒 ——”
  那位魏爷不作声,经的她们劝了一会子,这才哼了一声:“看在穆九爷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还不快离了这里去!”
  朱红浑身颤抖着,满脸惊惧,夹杂着泪痕,悄悄的退了出来。她出了门来,将门轻轻的关上,关上门那一刹那,她几乎虚软在地上。
  不一会儿,桃红姐姐出来,悄悄的将朱红和来生拉至一边,轻轻拍着胸脯,叹口气说道:“好险!你这丫头子也算是命大,穆九爷是出了名的宽厚,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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