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米德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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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基米德借刀杀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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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次郎双唇不知所以的自言自语,嘴唇仿佛因怒气而痉挛般的直打颤。他的失态,让人无法跟丧礼时稳若泰山的健次郎联想在一起。祥子静静的,但是却用力的握住健次郎的手。

“我们走吧。这些经文毫无意义,我想美雪也不会听的。”

坐在车中,两人四目相对。霎时,健次郎没来由的觉得眼前的祥子,目光好美。哭干了的眼睛,刚刚还空洞无神,毫无光彩且失去意志,但现在,祥子的眼睛却凝视着他,闪闪发亮。

——好美的眼睛。她总是在重要的时刻,闪耀着这种眼神。

健次郎没发现,他自己也是这种眼神,只是直愣愣的注视了祥子好一阵子。

“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祥子用恢复平静的声音说。

“美雪陷入弥留状态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为美雪、为你,也为我自己,我都有义务把凶手找出来,讨回这个公道。”健次郎凝视祥子的眼睛,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用力的说得清清楚楚。

“对不起,我好像误会你了。”

“误会?喔,丧礼的时候你似乎对我很不满,可是我除了这么做之外,别无他法。我绝对不能让亲戚们知道美雪的死因,要不然一定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柄。对我的亲戚是这样,对你的亲戚也是一样,我谁都不信任。这些人就只会厚着脸皮来要钱,却没有丝毫的感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他们只知道幸灾乐祸,只要认识的人里有比自己更不幸的,就会莫名其妙的产生一股优越感。假如我们让他们知道美雪的死因,这些人一定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戴着一副关心的假面具,过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一旦确定我们真的在为这件事伤神,他们就正中下怀,乘兴而归。万一我们说要报仇,那就更不得了了。为了美雪,工作、财产我都可以不要,万一这些人知道了我的打算,一定会拚命来拦阻。他们眼里只有我的钱,就怕我会为了报仇而散尽家产,让他们无利可图。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告诉他们实情,也不能表现出脆弱的样子,一步都不能让他们接近。”

健次郎娓娓道来,仿佛在说服自己,而不是在对祥子说话。

“还有,也不能让员工知道。”

绝对不能让公司的人因此而动摇,因为这些人包含家族在内将近有三百人,都把自己的生计交在健次郎手中,如果知道健次郎决意为了报仇而不顾一切,这些人绝不会置之不理。不难想像他们会举起大书“还我工作权利”的白旗,向健次郎抗议。健次郎连他们会说些什么都想到了:昧于私情,枉顾劳工权益!

若是坦白告诉他们美雪的死因,求取他们的同情跟谅解呢?这个念头一涌上,健次郎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果真这样,亦不难想像他们会怎么说。他们会在标语板上写着“不要让资本家将儿女品行堕落的责任推给劳工”,然后极尽能事污蔑美雪。

“祥子。”

健次郎握住祥子放在膝上的手,祥子反射性的用力抽回。大白天握手在过去三十年的夫妻生活中从不曾有过。过去,丈夫在白昼总是善于算计,好像活着就只是为了工作。结婚以来,即使在闺房中,丈夫都不曾说过什么甜言蜜语。这样的健次郎在车中如此接近自己,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祥子,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去做。要美雪去堕胎的是我们。结果也许是医生的错,不过,就像医生说的,有可能真的是美雪没办法支持到手术结束,我们不需要为这件事情责备任何人。我们不知道是谁让美雪怀孕的,就算知道,我们也不能因为堕胎的事而责备这个人。”

祥子像要拂去什么灾厄般,厌恶的拨开健次郎的手。因为健次郎所说的话跟自己所期待的相去太远,所以自然而然的反射出这样的动作。

“是吗?美雪还是个孩子,还是个高中生耶。这样的美雪居然怀孕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责备让美雪怀孕的人?”

“我们不能因为美雪怀孕就责备人家。美雪并没告诉我们她被强暴,在我们发现之前,她甚至没说她已经怀孕了。更何况,在我们知道了以后,她也不肯说出那个男孩的名字。她这么做,一定是担心我们会去责备这个男的。换句话说,美雪基本上是自愿‘接受’这个男孩,并允许他这么做。既然美雪都这样了,我们还有什么权利去责备这个人?”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词。美雪为了这个男的死了,不,应该说是被杀了!你还要说这个人没有责任吗?”

健次郎沉默的制止祥子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见在结束诵经的和尚带领下,所有参加丧礼的人都回来了。无所事事抽着香烟的司机们各自回到车上,发动引擎的声音震动了周边的空气。

“你说你不能接受,对吧?”

车子一启动,健次郎便压低声音说:

“其实,我也不能接受。不管道理如何,我就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就算美雪原谅了那个男的,我也绝不饶过他。如果法律不惩罚他,那就由我来惩罚他。我要让他尝尝美雪受过的苦。不,我要让他尝到比美雪更痛苦十倍的苦头。我一定要亲手报仇,我想这是我给美雪最好的供养。”

祥子无言的伸手握住健次郎,但似乎还嫌不足,更进一步用双手包住健次郎的手,像珍惜宝贝似的捧到胸前。一滴泪掉落在他们手上。祥子心想,自己跟丈夫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眼前这一刻更契合的了。

不过,这份感动并没有维持多久。回到家开始用餐,酒一下肚,满座就开始沸腾起来。

“你们还年轻,得再加油生个孩子,这才是为美雪做功德啊。”

如果仅是这样,当作笑话听听也就算了,但是话锋一转却扯到房地产热上。

“你们好像赚了不少钱嘛。继承人突然死了,这可怎么才好?”

这种酸不溜丢的讥讽,听到健次郎耳朵里,额头立刻浮现两道青筋。当他正准备起身发作时,祥子压低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

“老公,有一个奇怪的人说要找你……”

“奇怪的人?谁啊?”

“我也不认识,问他名字也不说,他笑着说就算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所以说不说都一样。”

“你告诉他我在忙。”

“我已经说了。”

“那他还不走吗?”

“是啊。他说就是要找你谈那件你正在忙的事。”

“什么?是有关美雪的事吗?”

“听起来是这样,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

“好,我去见他。你帮我招呼这些人,好像还有人喝不过瘾。还有,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或生气,知道吗?”

丢下这些话走到玄关,只见一个男人穿着不太干净的西装站在那里。西装外套还差强人意,不过裤子跟衬衫又绉又旧,不忍卒睹。大概三十五、六岁吧?健次郎很快便看透他,认定他就算是道上的,也不过是个喽罗。

“我就是柴本,你是……?”健次郎若无其事的问。

“您就是社长。失敬失敬。突然来访,真是不好意思。”男人的声音含糊而缓慢,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由下往上打量健次郎,当他的视线跟健次郎充满疑惑与愤怒的眼睛对上时,男人毫不畏惧的直视健次郎。

健次郎当下知道这人是来勒索的,而且见过的世面还不算少。不过,当他确定男人的目的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对于旧社会陋习犹存的土木建筑业而言,暴力或勒索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没两把刷子摆平这些事,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一行混下去。战后,整个国家被烧得面目全非,健次郎身上穿着仅有的一套工作服,凭着真本事从木匠开始做起,能够有今天的局面,也是走过许多挫折和耍过不少肮脏手段换来的。面对一两个小混混,健次郎根本不看在眼里。

“不用多礼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的摇摇头。

“原来是无名小卒,那就没必要听你说话,回去吧。”

男人淡淡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在舞台上,通常遇到这样的场面,都会撂下“走就走,不过后果你可要自己负责”之类的话,男人的微笑正营造出这样的效果。这可不是刚出道的小喽罗有的本事。

“你也看到我正在忙,你改天再来吧。”话一出口,健次郎便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要对方改天再来,等于承认对方的存在,同时也给对方再来一次的藉口。果然,男人因自己受到认同而微扬嘴角,露出占尽上风的微笑。

“您这么忙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您的千金,应该是叫做美雪吧,我总觉得她太可怜了,所以才想顺道过来打扰一下。也许美雪小姐这样死也死不瞑目吧。真是过分,这么可爱的千金小姐,竟然死得这么惨。”

男人算准健次郎担心筵席客人隔墙有耳,不愿被别人听见两人对话的弱点,刻意提高音量自言自语,惟恐旁人听不见。这正是恐吓勒索惯用的伎俩。

“无名小卒!”

健次郎面无表情的举手制止。虽然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弱势,不过这时候假如一味的硬碰硬,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应付恐吓勒索的场面对健次郎而言并不陌生。

“看来故事挺长的,进来吧。”

走向会客室时,因年龄差距所产生的威严起了作用,健次郎完全照自己的步调去主导对方。

“你刚刚提到美雪的死什么的。美雪是因为盲肠手术失败而死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别想骗我,我可是有证据的。”

“喔?证据吗?说来听听。”

“就是关于令千金怀孕的事。”

“怀孕?美雪吗?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哼,装蒜也没用,我可是有证人的。”

“是吗?那我问你,就算美雪正如你所说的怀孕了,那么是谁让美雪怀孕的?我倒想知道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男人瞬间无言以对,不过没一会儿,又从鼻孔冷冷的笑了一声。

“这我不能说。”

“混蛋!”健次郎意味到这是决胜的关键,操起他在建筑工地使唤工人时常用的低沉嗓音,一鼓作气的破口大骂:

“想唬人,准备工作也得做完全一点。什么叫不能说?别笑死人了!女人能够自己怀孕吗?你要是想在这儿乱来,我也不是没有人手,趁着还没受伤,赶快给我滚出去!”

男人像泄了气一般,定睛望着健次郎。不过,没一会儿就又回过神来。

“既然你都下逐客令了,我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不过你不怕我去告诉外人说,柴本公务店的千金大小姐是因为不知道怀了哪个男人的孩子发狂而死吗?”

“随你便。”健次郎再次恢复平静的声音说:

“像你这种肮脏的疯狗到处乱叫,你以为会有人相信吗?”

“这可是有损柴本公务店的金字招牌哟。”

“你要是敢做得太过分,我就只好像抓野狗一样把你交给警方处理。”

两人暂时陷入一阵静默。男人一边探查健次郎的表情,一边斟酌该采取强势的态度或是该就此打退堂鼓。健次郎看出对方的困惑,已知该如何处理这个场面。他悠然的点了根烟,叫了声:“无名小卒!”然后用饱含轻蔑的声音说:

“这种胡诌的证据是骗不到钱的。”

“不是胡诌的,我有证人……”

“你还说?那我问你,让美雪怀孕的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连刚刚那个丰能高中的学生也不知道。”

健次郎的眼睛瞬间闪过一道光芒。他从口袋掏出皮夹,将一万元丢给男人。

“你拿去吧。”

男人看看一万元又看看健次郎,不敢马上伸手取钱。

“别慢吞吞的,把钱收下。不过我话可要说在前面,这可不是被你恐吓之后拿出来的,而是托你调查的费用。”

“什么?调查费?”

把钱握在手中,男人眼中浮现卑屈的神色。

“要我调查什么?”男人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卑恭而微弱。

“你不是说丰能高中的学生有一些流言吗?美雪是清白的,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流言,为了美雪的名誉,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更不能放过散播流言的人。”

“这是当然的。”

“所以,你去帮我查流言的出处,跟那个让美雪怀孕的人。”

“这么说来,美雪……不,令千金果然是怀孕了……”

“笨蛋!什么怀孕?我不是告诉过你美雪是清白的吗?”

“是、是。我知道。……既然这样,又怎么会有人让令千金受孕呢?也就是说……”

“你怎么这么笨?像你这么迟钝,怎么还想得出恐吓勒索的勾当?你听好,美雪没有怀孕,不过一定有人会说让美雪怀孕的是自己,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丰能高中的学生。你去给我找出这个人,这就是你的工作,懂了吧?”

“是,我尽力而为。”

“知道就马上去做,查到了,赏你五万元。”

“您是说另外给五万吗?”

“说到钱你的反应倒是挺快的。也好,我另外再给你五万,不过你动作得快一点。”

“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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