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馆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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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馆幽话-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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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无可用之民夫,拉纤摆渡多为妇人……”

向青鸾暗自心惊,算算时间,居然与明德年间相隔又是两百年左右!向青鸾合上书本,心想莫非这妖物是两百年出来乱世一次不成?

然而这也只是向青鸾的揣测。身入公门多年,向青鸾也见过许多奇案,今次所要对付的却是这等妖物,难免有些不安。

向青鸾放下书本,揉揉眼睛,见来福睡得香甜,也不避讳,又一次取出暗藏的灵镜,轻唤梓影的名字,希望她现身相见。毕竟梓影身为异类,那种人世之外的事终究比他了解的多一些。

然而任他如何呼唤,梓影依旧没有露面。

向青鸾心中焦急,把镜子放在桌面上,起身立于一侧,忽然弯腰捂嘴大咳。

桌上的灵镜灵光一闪,梓影面容出现在灵镜之上,不多时翩然而出,来到向青鸾面前,神情关切,“你……可还好?”

向青鸾缓缓直起身来,张开手在梓影面前晃了晃,面露捉狭之色。

梓影恍然大悟,知晓是向青鸾故意装病骗自己现身,不由有些生气,“你这人好生无赖!”言罢转身要回灵镜之内。

向青鸾慌忙上前搂住,在梓影耳边低声叹道:“是啊,我就是无赖,若非是赖定你放不下我,也不会使出这无赖招数来见你一面。”

梓影叹了口气,心里自然不会真的怪责,只是垂首不语。

向青鸾见梓影不再坚持要走,轻轻松开臂膀,只是握住梓影手掌不放,“为何这些天来你都不愿见我,可是我做错什么事情惹恼了你?”

梓影转过身来,看情郎脸上尽是茫然,幽幽叹了口气,“并非我不想见你,只是不想你问一些事情。”

“可是关于那专门食人脑髓的妖孽的来历?”向青鸾目光灼灼,直视梓影双眼,心中已确定了七八分。

梓影见无法回避,只得开口言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再瞒你。到此地的那晚,我就趁夜去查探过,还在老魔山中寻到了那妖物的巢穴。”

向青鸾吃了一惊,追问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也好想办法诛杀此妖?”

梓影面色为难,摇了摇头,“那妖颇有来头,你就算带多少人手去,恐怕也是白送性命。”

向青鸾闻言沉默,梓影言道:“那妖物名叫天伏翼,本是上古妖兽,性属阴,所以偏爱以精壮男子脑髓为食,生性残暴,为天地不容,是以只能入夜之后出来活动。然而自从数千年前兽尊雱笙涉嫌叛乱被天尊提桓打下轮回之后,天地之间的万兽无人约束,四处作乱。这天伏翼助提桓平乱有功,受封丹书铁券,这数百里老魔岭便是它的封地。此妖物每两百年苏醒一次,每次苏醒,都会在封地范围内猎食男子脑髓,而后继续回巢穴沉睡。此番老爷子和你兄长就是不巧遇上天伏翼出洞,才会遭此厄运。”

向青鸾心中悲愤,“我没听过什么天尊兽尊,只是想来神明应慈悲为怀,哪有纵容妖兽害人之理?”

梓影摇了摇头,继续言道:“种种缘由,我所知不多,只是曾听鱼姬姐姐言道数千年前乃是六道并生互不干扰之世,由六名神将守护大轮回盘,天地岁月皆由轮回而定。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剩下其中的天尊提桓统领六道众生,变成现在的局面。那晚我有心诛杀那天伏翼,始终未能得手,还差点将那妖物再次激出洞来,酿成大难。我自知无力除妖,唯有收手,而今那妖物已然入睡,此地又可有两百年平静,我唯恐你前去寻那妖物复仇,所以一直避而不见,谁料……还是被你查到了。”

向青鸾闻言沉默许久,说道:“既然那妖物入睡,此时不正是除妖的大好时机么?这次我们可以好好部署,一起行动,势必马到功成!”

梓影见向青鸾跃跃欲试,只好直言道:“适才我已经说过,此妖厉害,凡夫俗子哪里可以伤害到它半分。当晚我可以全身而退,也只是由于化生出我的这面灵镜本是昔日兽尊雱笙战甲的护心镜,是以生来便有守护之法力,若是你带得许多人马前去降妖,惊醒了妖物,那时我也只保得你一人,其他同去的人马恐怕都会成为那妖物口中之食!”

向青鸾闻言,心头一寒,“姑且不论私仇,此番伤了百余条人命,之前的加起来,何止千万,而今既然得知详情,如何可以置之不理?难道……便任由那妖物日后再出来害人不成?”

梓影知他心中悲愤,却也无奈,“既是天数,也别无他法。”

向青鸾突然心念一动,“时常听你提起那位名叫鱼姬的姐姐,想必是位道行精深的女仙,不知可否求得她出手相助?”

梓影叹了口气,摇摇头,“倘若可得她相助,自然可以诛杀这害人的妖兽。只是自从百余年前鱼姬姐姐将我托付向家先祖以来,再未见过,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地。”

向青鸾听得此言,缓缓坐在桌边,长叹一声,不知如何言语,原本紧握梓影的手也慢慢松开。梓影知道他心中难受,却无法劝慰,只是叹息连连,衣带飘飘,已然隐入灵镜之中。向青鸾心中思虑重重,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门外有人呼叫,向青鸾起身开门,门外立着几名捕快,仔细一看,却是在提审胡二之时见过。

为首的捕快见了向青鸾,颇为焦急,“向神捕,大事不好,昨晚胡二在牢里暴毙了!”

向青鸾一听,心头猛地一沉,顾不上回房带上灵镜,快步而出,直奔县衙,一路上更是疑虑,昨日提审胡二之时都还无事,怎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到得牢狱之中,见牢门外立着几名狱卒,老远已闻到尿馊便溺的臭味,只见胡二尸身倒在遍布谷草的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双手呈爪状痉挛,面目惊恐狰狞。仵作在一边忙碌,见向青鸾到了,忙上前见礼。

向青鸾微微颔首,进入牢中仔细巡视,“死因为何?”

那仵作偷眼见向青鸾表情无异,方才定神回话:“回……回向神捕,这胡二是被吓死的。”

向青鸾蹲下身去,伸手拨弄胡二的头面发髻,“当真是吓死的么?”言语之间颇为威严。

那仵作听向青鸾言语不善,心里惊惶,战战兢兢地答道:“确实……是受惊过度……”

向青鸾冷笑一声,展开手来,手指上已是湿漉漉的。他起身用脚拨开地上的谷草,露出下面同样湿漉漉的地来,断喝一声:“尔等当向某是什么人,混身公门多年如何看不出这‘金纸糊佛面’的阴损招数来?!”

所谓金纸糊佛面,是指牢狱之中处置人犯的一种私刑,乃是以一种自西域传入的独特纸张沾水覆盖人犯头面,这种纸张是以桑树皮为原料制作,柔韧密实,更善吸水。

人犯被湿的桑皮纸覆盖口鼻,立时呼吸困难,狱卒们继续把纸一层层覆盖上去,又有多人按住人犯,令其动弹不得。这样一层一层累积,便是铁打的英雄汉都扛不住,顶多打熬到十三四张,也就一命呜呼了。

被这等酷刑夺去性命的人体表无任何伤痕,纵是家人追究,也无从下手。以往人犯在牢狱中离奇暴毙的,十之八九是折在这招上面,牢狱的黑暗现状可见一斑。只是狱卒们秘不外宣,外间的人知之甚少,此等伎俩,又如何瞒得过向青鸾的眼睛?

那几名狱卒闻言纷纷变色,见向青鸾目光灼灼,无法回避,唯有诺诺以对,不敢言语。跟随向青鸾而来的捕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前将那几名狱卒拿下!

向青鸾本要详细审问,却见师爷奔将进来言道:“向神捕原来在这里,有刑部公文到,我家大人请向神捕前去,有要事商议。”

向青鸾心想来得正好,你管下的狱卒对人犯动用私刑致死,原本就应寻你讨个说法,于是吩咐捕快将那几名狱卒和仵作一起关押牢中好生看管,快步走出监牢,走向衙门内堂。

到得堂上,只见那知州蒋定远面色看似颇为为难,正拿着张信函细看。

蒋定远见向青鸾到场,起身相迎,一面叹息连连,“适才收到刑部下来的公函,追究此番眉州捕役全军覆没之事,本官知道向神捕父兄也是因急于马贼之患才会贸然带人出击,没有等本官巡视回府仔细协商。而今出得这等纰漏,也非本官所愿,是以正在拟定回复的文书,看如何才能将此事平息,不累及神捕世家声名。”

向青鸾听得蒋定远言语,心中一凛,“蒋大人此言何意?家父家兄是受大人书函所邀协助剿匪,有调令文书为凭,岂会私自行动?”

蒋定远面露悲哀之色,言道:“虽是本官出文请求调令,可惜令尊令兄到本州之时本官并不在衙门,而是去了乡间巡视未回。想来令尊令兄也是不忍见马贼肆虐,才会集结人马前去剿匪,不想却失了计算,和马贼火拼一场,双方俱亡,实在是叫人扼腕——”

向青鸾冷笑一声,挥手打断蒋定远的伪善之言,冷声言道:“蒋大人休要黑白颠倒。若未得大人首肯出具手令,家父家兄如何可以调动全州的捕快?更何况此事尚有活口,昨日提审马贼胡二,知晓此番惨剧乃妖孽所为,就算蒋大人害怕担上干系,也不用如此辱及家父家兄声誉!”

蒋定远哈哈大笑,“向神捕所言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这青天白日哪来妖孽作祟?本官体谅你爱惜家声言语不慎,但本官清誉也不容诬蔑。向神捕所说的证人不知现在何处?”

向青鸾蓦然心惊,恍然大悟,难怪狱卒会对胡二下手,定是这蒋定远授意,杀人灭口,一心想将此事推在向家头上,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一生最恨这等以权谋私草菅人命之辈,自然不再客气:“虽然有人无法无天杀人灭口,但昨日提审之时已有胡二画押的供词和尸首为凭,何况涉嫌杀害胡二的一干凶嫌已下在牢中,只需提审,自可水落石出!”

【文】蒋定远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如此甚好,本官也不妨审上一审,未免有人言私。”

【人】就在此时,师爷跌跌撞撞奔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衙门后院起火!”

【书】向青鸾心中一惊,飞掠而出,奔向后院,只见后院浓烟滚滚,波及监牢和证物房,许多衙役在那里扑打救火,院中早乱成一片,适才的捕快狱卒都在其中,左右奔走!

【屋】那火势来得极快,非人力所能挽救,不多时,众人已纷纷退出门去,院中烈焰熊熊……

向青鸾明知这场火来得蹊跷,却是无能为力,只得随众人退将出去,心想这样一来,将所有供词证物付之一炬。这火一烤,就算不将胡二尸身烧毁,也势必将那牢房烤干,再也无法证明胡二死因!

转头见那蒋定远满脸得意之色,只恨不得上前一掌拍扁那张臭脸,可公门中人却不可如此不计后果。

蒋定远见向青鸾面色阴沉,只是唉声叹气装模作样,“唉,我这眉州衙门怕是流年不利,接二连三遇上这等事情……向神捕,而今一片混乱,不知道还能否找到向神捕所说的证据……”

向青鸾冷哼一声,也不言语。

蒋定远接着言道:“事已至此,也无其他办法,本官唯有尽力斡旋,尽量不让上面追究到神捕世家……只是事关重大,本官也做不得准……”

向青鸾心中悲愤交加,却无他法,转身言道:“向某所言句句属实,不日之内自当设法诛杀妖孽,到那时,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蒋定远自是不信,打了个哈哈,“既然向神捕言之凿凿,那本官唯有拭目以待,若真是妖孽作祟,自当无人有过。若是……哈哈,本官也只有秉公执法,不敢偏袒你神捕世家。”

向青鸾料到那蒋定远为推脱责任早有部署,而今父兄枉死却还要背负这等污名,当真是苍天无眼,这般激愤之下胸中血直往上冲!

但要当着这虎狼之辈向青鸾却是万分不肯示弱,于是“咕嘟”一声,又把涌到喉头的鲜血硬吞了进去,对蒋定远拱拱手,转身离去……

离开衙门,向青鸾人早已跌跌撞撞。

家仆来福早在外等候,见向青鸾面色不佳,慌忙上前扶住,翻出应急的药丸给向青鸾服食,然后扶了向青鸾慢慢回到客栈上床休息,一面要去寻大夫来诊治。

向青鸾知晓自己的问题,开口阻止,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来福出去,吩咐关上门窗,不露半点光进来。

等到来福出门,向青鸾方从床上捧起那灵镜,稍稍摩挲,灵光过后,梓影出现在身后,伸手揽住向青鸾肩头,向青鸾顿时觉得胸中痛楚减轻许多,微微转头,只见耳际露出梓影的娇美容颜此时却甚是悲凉。

“我没事……”向青鸾故作轻松,轻轻拍拍梓影的手臂,却惹得梓影泪如泉涌,哀声嗔道:“我说过灵镜万万不可离身,你偏偏不听,那衙门之中有神明庇护,我也进不去,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言语哽咽,却是说不下去了。

向青鸾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你我二人原本就应该在一起,永不分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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