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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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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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青梅一片慈母之心,想的都是一件事,“这么一来,翊儿就不能再回帝都啦?”

子晟一怔,随即笑了:“那自然不是。东府一去又不是回不来了,让他年年回来看你几趟——你又怕他累着!”说得青梅也笑了。子晟又说:“其实等再过几年,倘若翀儿能强过他,那也可以把他召回来,倒是将来翀儿的好帮手。”

“那,”青梅冷不丁冒出一句,“要是他真比翀儿强,王爷立他做世子不也是一样?”

子晟深感意外,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句:“这也就是你!倘若从别的人口里说出来,我必定以为别有居心。”

“王爷,”青梅正色说,“只要两个孩子都好,在我心里,真是给谁都一样的。”

“所以我说,也就是你说我才信。”子晟含笑看着她,“要是别的女人这么说,可真要奇怪死了。”

青梅听出他是温存嘉许的语气,赧然地笑笑。

子晟顺势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那一头浓黑的头发,徐徐叹道:“假使我这辈子只有一个人不曾看错,那就是你。”

这么说着,倒想起一桩久已放在心里的事情来。

“青梅,咱们去秋苑玩一趟吧。说了好几次,总没去成,这回一定去。”

“现在是秋天了……”

子晟笑了:“这你可就不懂了。秋苑秋苑,本来就是秋天去最好!”

等到了秋苑,青梅才明白子晟为何这么说。原来秋苑四峰漫山种的都是枫树,此时红叶似火,云蒸霞蔚一般,衬着高爽的晴空,当真让人心醉神摇了。

一路走一路看,上到半山腰,在林中一个叫“揽霞”的亭子里坐定。一边瑶英已经急不可待,嚷着要到林子里去玩。青梅叫过乳娘,嘱咐了许多的话,瑶英等得不耐烦,便把脸一绷,小嘴鼓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样子!”子晟看见,板起脸来呵斥,“早说了不带你来,非要跟着来。再这么没有规矩,就叫黎顺送你回去!”≮更多好书请访问。 ≯

如果训斥的是别人,早已经缩手缩脚地垂首站到一边了,但瑶英一点也不怕,悄悄地吐吐舌头,露出一脸的娇笑。

青梅拍一拍女儿的头,笑着说:“跟弟弟一块去玩会吧。”

瑶英小嘴又一嘟:“不,不喜欢跟弟弟玩,他太小了,不会玩。我要跟哥哥玩。”

邯翊倒是很大方:“一块玩好了。”

“看你哥多懂事?”

叫青梅这一说,瑶英的小嘴越发鼓得高了。一转脸,恰巧看见邯翊笑嘻嘻地,正刮着脸羞她,刚好迁怒到他身上。

“父王!你看哥哥!”

邯翊心里还是畏惧子晟,一听她告状,忙把手放下来。子晟前后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不讲理的是哪个,心里觉得好笑,轻轻地揪揪女儿的耳朵说:“就知道淘气!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说得瑶英拉长了小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青梅连忙出来打圆场:“别闹了,都去玩吧。”说着又叮嘱跟着伺候的奶娘:“别往高处去,也别走远了,当心吹了风。”

奶娘们一一答应着,孩子们却早已等不及,话音未落,人已经奔了出去,奶娘宫女内侍们一见,连忙跟上,也一拥而去。青梅的眼光一直跟得看不见了,才转回来,正碰上子晟也转过脸来,两人目光一碰,都不禁莞尔。子晟摇摇头:“这孩子!”

“嗳,可不就是惯出来的。”青梅故意这么说。

“还小嘛。”子晟不以为意地笑着:“才七岁,淘气一点怕什么!”

“等着吧,过两个月还有件麻烦事呢。”

“什么事啊?”

“你看看她现在一天到晚都缠着翊儿的劲,等翊儿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再说,如今只有翊儿最有办法对付她,等他走了,可到哪里再去找能降得住这小祖宗的人?”

这倒不假!子晟先是哑然失笑,继而心里一动,想起当初云阳观那个老道说的话,半天没有说话。

青梅不知道他心思转到了哪里,见他怔怔地,从宫女手里捧过一盘葡萄搁在他面前,问:“王爷在想什么?”

“啊!”子晟惊醒过来,掩饰着捻起一颗葡萄放在嘴里,边思忖边慢慢地说:“我在想,要不早早请个师傅,叫她开蒙进学,或者就能坐得住了。”

“英儿那模样,能乖乖坐着念书?”

“进了书房,自然得坐着,就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了。”青梅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赞成。

说到这里,事情就算是这样定下了,一时也没有别的话说,于是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两人谁也没想勉强地找话来说,反倒都有一种感觉,好像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上一会,是种福气。青梅甚至觉得,如果这一辈子都能像此刻,那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么一想,反而勾起了许多愁绪,眼神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青梅,”子晟握住她的手,“你有心事!”

“是。”青梅轻轻地说:“我在想,我一定是把下几辈子的福气都给用了。否则,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到底有哪里好?值得王爷这样对我。”

“这你可把我问住了!”子晟笑着说:“先不说你哪里好,你倒说说我有哪里好呢?”

“那不一样。你是王爷……”

“我要不是王爷呢?”

子晟追问:“要是我不是王爷,你还这么死心塌地地对我吗?”

“起先我不晓得。”青梅很认真地说:“我刚认得王爷的时候,心里对待的是王爷。可是我知道,假如此刻你不是王爷了,我还是一样地对你,到死都不会改变。”

这席带着点不敬的话,在子晟听来,却是一直熨到心底里去,聚积起来,然后猛地全泛上来,只觉得满心的快活,仿佛再无缺憾,就像十五的月亮,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然而也就在那一刹那,忽然想到“月满则亏”这句话,无端地起了不祥之感,慢慢地变了脸色。

“王爷,怎么啦?”

“没有什么。”子晟摇一摇头,拿话把心事岔开了:“青梅,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小时候,比英儿、翊儿都淘气?”

青梅诧异地看他一眼,笑着说:“这我真可没听说过,王爷说给我听吧。”

子晟想了一会,说:“比方说吧,我六岁的时候,偷偷拿着火石玩,结果把我们北府的库房给点着了。”

青梅吓了一跳,失声道:“哟,那不出大事了?”

子晟摇摇头:“那回还好,有下人看见了,赶紧叫人来扑,总算没闹大。”

青梅听完,想了想,回头吩咐宫人:“你们可都记住了,平时多留点神,火石、蜡烛这些东西,千万不能给大公主玩。”

宫人连忙答应。子晟却忍不住哈哈大笑:“青梅,你可真是能操心,这才是一件,我再往下说,你可要担心得连觉也睡不着了。”

青梅瞪大了眼睛:“啊?还能有比这更险的?”

“那是自然。”

于是就拣幼时有趣的事情,闲闲地说来。这些事情青梅都是第一次听说,自然很有兴致,渐渐地,连边上的宫人都入了神,听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用手掩着嘴偷偷地笑。

等又说完一段,青梅心细,看子晟一直也没喝水,便吩咐沏茶来。

这一提,子晟想起来:“对了,方才我叫你带的那包茶叶呢?叫他们沏来。”

“那么一小包,是什么稀罕玩意啦?”青梅笑着问。

“是稀罕。这茶叶叫‘玉芙香’,天底下总共就那么一株,长在东华山。每年能采出二两来就不错了。今年贡来这二两,一两我进给祖皇了,这一两咱们沏了喝吧。”

青梅知道子晟在吃穿用度上,对天帝倒真是诚心侍奉,没有半点怠慢,所以也不觉得奇怪。茶叶是珍儿收着,青梅便叫她过来,吩咐去沏来。

珍儿答应一声,转身刚要走,子晟又叫住她:“你会沏‘玉芙香’么?”

珍儿一犹豫,摇摇头:“奴婢愚笨,请王爷示下。”

“先用半开的水,泡两过。”子晟耐心地讲给她听,“记着,要两过。然后用大开的水泡一过,这一过还是不要。最后,再用半开的水沏上,这才好。还有,不能盖碗盖,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珍儿又朗朗重复了一遍,等子晟微微颔首,这才退下去。

出来带得小火炉、茶具都有,水是现成的。不多时,茶沏好端上来,青梅接过来一看,银绿隐翠,细茸如雪,果真是好茶。因为还烫,所以先搁在一边凉着,接着跟子晟说些闲话。

正说到:“那大概是二十七年还是二十八年间的事情——”玄翀忽然跑过来,吁吁带喘,一脸的大汗。

“哟!”青梅笑了:“哪里去玩,弄了这么一脸的汗来?”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手绢给他擦着脸。玄翀玩得口干舌燥,也顾不上别的,一眼瞥见桌上的茶碗,端过来就喝。

“唉!”子晟阻止不及,笑着叹了一声:“多好的茶,你娘还没得尝尝呢。”

“不要紧、不要紧。”青梅心疼地揽着孩子:“茶叶还有呢,再沏就是了。”

玄翀“咕噜咕噜”一杯喝下肚,意犹未尽,又看看子晟面前的一杯。子晟笑了,把茶盏一推:“索性是索性,这杯也归你吧。”

话音刚落,忽听有人惊呼一声。

子晟和青梅都给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只见珍儿手掩着嘴,眼睛瞪得好大,一脸惊惶失措的表情。

青梅不解:“珍儿,你这是怎么了?”

子晟却猛然神情一凛,突然叫声:“翀儿!”伸手就去打他手里的杯子。

但是迟了。杯子跌在地上,只听“哧”地一声轻响,一股青烟冒起,玄翀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第十七章

这天太医院当值的两个御医,一个叫潘世增,一个叫李守端,都是六品医正。因为白帝、虞妃和公子、公主都去了秋苑,宫里内眷也没有哪个身体违和的,想来有一天清闲,两人便坐在太医院的正屋里下盲棋。所谓的太医院是乾安殿西面,紧靠着隆清门外的一处宫院。原本是里外两进,后来一分为二,中间用一条窄道隔开,里面地方比较小,只有一明三暗四间房,拿来做了太医院。外面地方宽敞,那便是辅相直庐,大政所出的枢机,自然气象森严,守备极紧。也所以使得在里面的太医院,向来都是格外安静。

潘世增方才走了一步臭棋,正拧眉在想如何扳回来,忽然听见隐约的一阵不同寻常的异响。“嗒嗒嗒嗒”急如骤雨一般,由远而近。

“什么声音?”

李守端也非常惊讶:“仿佛有人骑马!”

不错,此时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十分清晰,正是马蹄敲打青砖地的声音。这也太奇怪了,有谁这么不要命,竟敢在这样的机要重地打马飞奔?

而再一转念间,两人同时想到,出事了!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军报,否则就算有人有这个胆子,宫卫也不可能放行,早在西璟门就已经被拦下。

但,再听马蹄越来越近,竟像是穿过那条窄道,直奔着太医院而来。这一来,两人不由得惊疑,李守端推开窗子往院子里看去,正见一骑快马直冲进来,几乎闯到了廊上,这才猛地一勒,只听唏凚凚一声长嘶,马上那人被掀了下来。那人也硬朗,就地一滚,直跳起来,扬起脸的瞬间李守端认出来,来的是白帝贴身侍卫,叫陈子元。

两人连忙迎了出去,陈子元也顾不上见礼,劈头就问:“姜奂呢?姜奂在哪里?”

姜奂是太医院院正,但此刻人不在。李守端回答他:“姜院正家里有事,请假回家去了。”

“嘿!”陈子元猛一跺脚,“他住哪里?”

“倒是不远,就在东璟门外。”

陈子元左右望望,叫住一个刚好路过的侍从:“你!你过来!你现在到姜奂家里去,把他叫回来。听好,他们家就是倒了房子也不相干,一定得把他立刻叫回来,这是王爷的严命,记住了没有?”

那是个外廷的侍从,没见识过,被他的语气镇住了,眨着眼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

陈子元急了,抬脚就踹:“愣什么愣!耳朵聋了?快去啊!”

那侍从这才连声答应了好几个“是”,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转身陈子元从怀里摸出一张单子来:“这是于医正开的,你们快备齐了这些东西,带上跟我去。一刻都耽误不得!”

两人接过单子一看,认得上面的字,正是今天扈从白帝去秋苑的医正于祥写的。字迹潦草,显见得心里十分惶急。再看单子上要的,都是“云草、麒麟果、紫兰叶”之类的药材,全是解毒用的。两人不由得脸色一变:“陈侍卫,这是给谁用的?”

“小公子……唉!你们别问这么多了,拿上东西跟我走。”

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只有一匹马可用,再到马苑选马又耽误时候,只好问:“你们两位,谁骑马骑得好?”

两人都是大夫,谁都不怎么会骑。陈子元又急得要跺脚,拧着头想了想,指着身材比较瘦小的李守端说:“要不这样,这里也不能没人准备,潘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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