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并不如烟- 第55部分

趁王世充左右亲兵目瞪口呆的时候，王怀文掉转马头直奔唐军大营，然而没走多远，还是被骑兵追上了，王怀文没有成功，只能成仁了！

这一仗草草收场，回城之后，王世充脱光了上衣，秀了秀自己的肌肉块，然后将上身展示给文武百官看：“看看，王怀文用长矛刺我，却一点都没伤到我，这岂不是天意啊！”

观看的文武百官一边随声附和，一边在心中疑惑，为什么那么粗的长矛都没有伤着他呢？莫非真的有天意？



天意是没有的，其实只因为王世充有防弹衣！

原来王世充一直在衣服里面穿着一件小号的精制铠甲，由于做工比较精细，用料比较考究，这件铠甲既轻巧又实用，实用程度直逼《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穿的软猬甲！

就是这件软猬甲让王世充有了吹牛的资本，其实说白了不过是障眼法，在展示上身肌肉之前他已经偷偷地脱掉了小铠甲而已！



小铠甲的伎俩可以赢得文武百官的暂时信任，然而抵抗起李世民的全面进攻却太难了！

自从全面包围洛阳以来，李世民四面围攻，日夜不停，这一攻就是十几天！城内的守军困得都睁不开眼，可是没办法，李世民压根就没准备让他们睡觉！

尽管李世民攻得猛烈，不过在洛阳城下他还是遇到了很大的难题，因为洛阳城太难攻了！

洛阳城守军不仅垂死挣扎，更关键的是他们还有高精尖的守城装备。

都有什么呢？长射程巨炮和连环大斧箭！

长射程巨炮每次可以发射五十斤巨石，射程二百步，诸位可以想象一下，一块五十斤的石头夹杂着动能和势能，飞行二百余步，然后狠狠地砸下去，这将是多么恐怖的场面，总之一句话：中者必死，绝无生还！

连环大斧箭是一种带有连发功能的强弓，这弓像车轮一样，可以一次连发八支箭，而每支箭的箭头也很大，有多大？斧头那么大！这样的弓能射多远呢？不远，五百步而已！总之这连环大斧箭一发，效果就跟重机枪一样，一扫一大片！



在洛阳城下，唐军就是跟这两个大家伙较劲，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从去年七月打到今年二月底，战争已经进行了八个月，八个月已经让唐军士兵精疲力竭，再加上每天头顶上还有巨炮和连环大斧箭乱飞，攻城的唐军已经打不动了！行军总管刘弘基向李世民请命：“秦王，要不咱们先撤吧，回去缓一缓再打！”

撤军？开什么玩笑！洛阳已成孤城，势不能长久，怎么可能功败垂成？李世民不跟刘弘基多言，只给全军下令：“不攻下洛阳，永不回军，胆敢提议班师者，斩！”

堵住了全军的嘴，李世民又派出参谋军事封德彝回去做李渊的工作，因为当时李渊也动了撤军的念头。李世民让封德彝给老爹带去了话，核心只有一点：“王世充这个病老虎已经快被打死了，如果这一次不一下打死，以后就更难了！”听了这话，李渊也不提撤军了，再次下诏：“接着打，往死里打！”

然而就算李世民想往死里打，可一时半会打死王世充又谈何容易，人家就在城里当缩头乌龟，你能奈我何！

此时的王世充不出战，不和谈，李世民给他写劝降信，他也不答理，他全部的念想就寄托在夏王窦建德身上：“老窦啊，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呢！”

升级！窦建德参战

或许上天注定要把窦建德裹胁进洛阳的混战，就在王世充进入危局的同时，窦建德却赢得了一场大胜。在周桥（山东定陶县东南），窦建德生擒起义军首领孟海公，尽获其众，尽略其地，窦建德势力得到急速扩充，如果说以前的窦建德对唐军还要退避三舍，那么现在的窦建德已经可以跟唐军掰一掰手腕了！

天欲取之，必先与之！



结束周桥战事之后，窦建德集结孟海公、徐圆朗以及自己原有的所有部众，倾巢而出，救援洛阳。自此洛阳混战由两方升级为三方，而洛阳也成为三方共同纠缠的死结，谁能解开这个死结，谁就是天下真正的王者！

窦建德率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唐朝政府管制下的管州、荥阳、阳翟，水陆并进，沿黄河西进。与此同时，王世充的弟弟、徐州行台王世辩也派出部将郭士衡率军数千人与窦建德会师，两军总计十余万人，对外号称三十万，窦建德顺势进驻成皋东原，在板渚兴筑宫殿。

意气风发的窦建德不会想到，此时的他正处于一生辉煌的顶点，同时也正在逼近人生的终点，临时驻地板渚距离他最后的败亡之地只有咫尺之遥，不远处就是虎牢关，那里将埋葬窦建德一生的梦想！



从光荣到可笑，其实只有一步之遥，一千多年后的不世出英雄拿破仑如是说！



面对窦建德的咄咄相逼，李世民阵营也乱作了一团，毕竟窦建德号称三十万大军不是闹着玩的，以一支唐军对付王世充和窦建德两家招架得住吗？不如还是撤了吧！

众将纷纷要求避开窦建德的锋芒，而李世勣的智囊郭孝恪却不同意，在他看来，只要扼守武牢险要，伺机出击，一定能把窦建德和王世充同时平定。

与郭孝恪持同样观点的还有记室薛收，此人是隋朝名臣薛道衡的儿子，他想的比郭孝恪更远。在支持郭孝恪的同时，他又提出了分兵两路，一路包围王世充坚守不战，一路由李世民亲率精锐巩固成皋，严阵以待窦建德。

薛收这一策略非常有效，既困住了王世充，又防住了窦建德，更关键的是让王世充与窦建德不能里应外合，只能各自为战。在通常情况下一加一大于等于二，而如果把两个一分割包围，那么或许两个一还要远远小于二！

然而对于郭孝恪和薛收的行兵用险，稳妥派萧瑀、屈突通、封德彝还是不同意的，他们还是主张稳妥起见，不如先撤兵，等敌人疲惫之后再说！

撤兵？敌人疲惫？一旦王世充与窦建德会师只会更强，岂能疲惫？李世民看着三个保守派，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李世民曰：“世充粮尽，内外离心，我当不劳攻击，坐收其敝。建德新破孟海公，将骄卒惰，吾当进据武牢，扼其襟要。贼若冒险与我争锋，破之必矣。如其不战，旬日间世充当自溃。若不速进，贼入武牢，诸城新附，必不能守。二贼并力，将若之何？”

随即李世民下令，将所部一分为二，齐王李元吉与屈突通一起继续包围东都洛阳，李世民则亲率骁勇将士三千五百人向东直奔虎牢，目标窦建德！

登城眺望的王世充目睹了李世民的东去，却不知道李世民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已经濒临崩溃的他不会想到，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祭出了一计“胜负手”，正是武牢这个关键的棋子，让李世民抓住了洛阳之战的胜机！

试探

三月二十五日，李世民进入武牢，此时他已经将地利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一天后，一生酷爱行兵用险的李世民决定给窦建德来一个下马威，先给窦建德打一个埋伏。

然而打窦建德的埋伏，把窦建德的军队引进伏击圈，这一切都需要有诱饵，到哪里去找诱饵呢？

其实真的要找也不难，李世民对着诸将拍拍自己的胸脯，哦，弄了半天，诱饵就是他自己！

这一天李世民率精锐骑兵五百人出武牢关东行二十余里，沿途分别留下骑兵，由李世勣、程知节、秦叔宝分别率领，分派完毕，李世民率领剩余的队伍继续前行。

其实剩余的队伍也不少，有多少人呢？四人！

不过这四人中有一个狠人，这个狠人就是尉迟敬德。有尉迟敬德在，李世民就把心安稳地放在肚子里，他一边走一边拍着尉迟敬德的肩膀说：“我拿弓箭，你拿长矛，虽百万敌，又能奈我何！”

李世民一行五人大摇大摆地来到距离窦建德大营三华里处，此时夏军的侦察骑兵已经发现了他们，为了更好地暴露身份，李世民冲着这些人大喊了一嗓子：“我是秦王李世民！”

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

李世民喊了一嗓子之后，窦建德大营震动，五六千名骑兵排山倒海般出击，盯着李世民全都眼睛发亮：“这是多大一投名状！”李世民一看已经起到了打草惊蛇的效果，张弓一搭箭，嗖的一声先射死一将，同时下令其他三名骑兵先走，他跟尉迟敬德慢慢悠悠在后面晃！

追兵追了上来，李世民不慌不忙，一箭，一箭，每发一箭必死一人，先后发出三箭，于是就有三个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了如此恐怖的表演，再不要命的骑兵也得慎重。骑兵们一路尾随李世民进入伏击圈，在进入伏击圈之前，李世民已经射死数人，尉迟敬德更狠，硕大的长矛已经戳死了十几个。

然而一切仅仅是开始，紧接着，骑兵们遭遇了李世勣、程知节、秦叔宝的猛击，这三大猛将出手，结果一般都是很惨烈的！也幸亏骑兵们有马跑得快，跑回大营一盘点，净亏损三百多人，勇将殷秋和石瓒还让李世民抓了壮丁！

其实杀三百骑兵只是李世民敲山震虎的一块敲门砖，为的就是先给窦建德一个下马威。随后李世民给窦建德写了一封信，中心思想是劝窦建德别跟王世充联盟了，听我的话你就回家吧，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当然李世民这封信与其说是和谈，不如说是挑衅，为的就是挑动窦建德的肝火与他决战，战争斗的是兵器，斗的是实力，同样斗的也是心理！

错过！

然而就斗心理而言，窦建德确实不是李世民的对手，李世民不仅是个心理大师，同时也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高手。

李高手坐镇虎牢险要之地，既不急于决战，也不轻易出击，对付窦建德只有一个字：耗！在武牢关前，窦建德足足被挡了一个多月，不要说前进一步，连半步也没有迈出去！此时窦建德的军中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在周桥孟海公基地发了战争财的将领们惦记着回家享受山珍海味，没有人愿意在武牢前吃李世民的闭门羹！

就在此时，李世民惯用的手法又上演了！什么手法呢？破坏粮道！

四月三十日，破坏粮道的资深将领王君廓率领轻骑兵一千余人抄掠窦建德的粮食补给线，顺便还生擒了窦建德任命的大将军张青特，这下又让窦建德郁闷了好半天！

此时摆在窦建德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撤军回家，要么继续死磕！两条路该选哪一条呢？

国子祭酒凌敬站了出来：“一条都不选！”

随即凌敬献出一策：“宜悉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将居守。更率众鸣鼓建旗，逾太行，入上党，先声后实，传檄而定。渐趋壶口，稍骇蒲津，收河东之地，此策之上也。行此必有三利：一则入无人之境，师有万全；二则拓土得兵；三则郑围自解。”

凌敬这一策简单说就是“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以攻取河东之地逼迫长安，逼迫李世民不战自退！这一策很贼，很要命，一旦实施，洛阳之围必解，毕竟从战略意义而言，河东之地要远大于洛阳，李渊决不可能冒失去河东进而危及长安的危险。即使李渊不下令李世民回军，那么窦建德也可以趁势占据河东之地，届时再与唐朝政府作战，胜负的天平还未必向哪方倾斜！



然而正在窦建德心动之际，王世充派来求救的使节们开始上蹿下跳，在他们看来，洛阳已经危在旦夕，凌敬的计策虽好，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于是王世充的使节王琬、长孙安世天天在窦建德面前上演苦肉计，天天哭天抹泪，而在私下又拿出钱来贿赂窦建德的部将，请他们务必阻止河东计策的实施！

思路决定出路，眼光决定前途，部将们的鼠目寸光最终还是害了窦建德，他们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有跟凌敬一起用深邃的眼光看到天下。

在这些人的一致忽悠下，凌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他一个书生，知道什么是战争吗？纸上谈兵的玩意能信吗？”

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李密败亡之前，魏征的计策被认定为老生常谈，而窦建德败亡之前，凌敬的计谋也被认定为纸上谈兵，所以说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寻！显然窦建德就不是慧眼识马的伯乐！这一次，他错过了夺取半壁江山的机会，这一错，就是一生一世！

举棋不定的窦建德听从了部将的建议，反而将坚持己见的凌敬赶出了大营，好好一匹千里马就这样被窦建德错过！

其实在赶走凌敬之后，窦建德还有补救的机会，这个机会来自他的发妻曹皇后！

曹皇后与凌敬一样，主张窦建德出奇兵深入太行，此时东突厥与唐朝摩擦已起，唐军必定回军自救，届时洛阳之围自解，而窦建德又可占据河东之地。

然而曹皇后的话，窦建德也没有听进去，他把这些话当成了妇人之见。最后一次出奇兵的机会也被他错过了，这样固执，佛祖也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