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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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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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最后一幕的见证人。笔者2001年采访时,老人八十二岁,当年和另外9家人在山下专门给鬼子种菜。

老人说,硬攻,苏联军吃不少亏。俺会点儿日本话,一个官让俺上去劝降。俺上去喊,你们的天皇让你们投降了。小日本不信,说“大日本皇军不投降”。苏联军从牡丹江弄来个日本官(第3军司令部后勤参谋河野贞夫中佐),俺把他送上山去,这回日本子从洞里出来了,一个个破衣烂衫那个鬼样。一个官不服气,瞪着眼珠子喊:“大日本帝国不会亡,30年后还回来!”有的也跟着喊,鬼哭狼嚎似的。

六十多年了也没回来,可你能说那“大日本帝国”已经一点儿气儿也没了吗?每年的“终战日”,那些在靖国神社前列队的“皇军”,外面那些吹打着战时军乐的宣传车,叫唤出来和没叫唤出来的都是什么?还有没完没了的“教科书事件”,还有日本政要的不断“失言”,还有新世纪伊始,那个叫小泉纯一郎的人,为什么能够当上日本首相?

《东京新闻》的社论最后说:

“时代的潮流”将转向何方?警惕重新走上战争的道路是过虑了吗?

汶川大地震,日本搜救队是第一个赶到震区的外国救援队,也是新中国历史上迎来的第一支国际救援队。在那些特别容易哽咽、落泪的日子,在荧光屏上看到日本救援队员分列两行,向被他们从废墟下搜挖出来的一对母女的遗体默哀时,我被感动了。

那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母亲,和她的来到这个世界才75天的女儿。可平顶山惨案中的那些死难者呢?那在母亲逐渐冷去的胸前拱爬着、吸吮着,被叫做“鬼子”的东西用刺刀挑起来,在空中划了道抛物线的孩子呢?

不知道各个年龄段的国人,看到这个电视镜头会作何感想。对于正在修改本书的人,一下子想到平顶山“照相”、老黑沟“杀大沟”、桓仁“填大江”等,实在是太自然太平常的了。

中国人忘不了1945年前的百余年的近现代史,尤其忘不了与这个邻居一衣带血的历史。有人说“记住历史,不要记住仇恨”。我真想在记住历史时,记住的是恩爱,可事实呢?谁能说美国人记住了“9·11”,犹太人记住了纳粹德国,就能忘了仇恨?而且对于我们来说,问题的实质还在于那些叫“右翼”的日本人的鼓噪,又在警示着什么?

而《东京新闻》注意到,自日本救援队出现在汶川的废墟上后,平时总是相互激烈攻击的两国互联网上,也出现了对中国的同情和对日本的感谢。有报纸评说:“中日国民感情慢慢升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冰融当然也是如此。比如好几个国家的军机都运来抗震救灾物资,日本航空自卫队的飞机为什么没来?因为日本是与众不同的。历史是道坎。

问题在于发展苗头,就像个病人,病情很重,但在好转,而且都在小心呵护,就有希望。

那就借用当了不到一年日本首相的福田康夫的名字,祝愿中日两国关系健康、幸福地发展下去。

但是,谁能担保什么时候不会再出个“大泉纯二郎”什么的呢?

笔者从未出过国,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当首选日本,去实际感受一下,听听日本人怎样谈说昨天、今天、明天。

而在这里,我想问问日本右翼:中国、朝鲜、韩国是受日本侵害最重的国家,菲律宾、印尼、越南等国也深受其害,日本自己也有300多万人丧生,难道这不是事实,还不够吗?扑向广岛、长崎的“小男孩”、“胖子”,难道是什么不明飞行物吗?那是人类的第一次,难道不应该是最后一次吗?

和平对谁都是幸福、美好的。

完乎?丸乎?

日本,走好!

中国的主题词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认为,应把太平洋战争的起点,追溯到“九一八”事变。

珍珠港是“事件”,诺门罕是“事件”,张鼓峰是“事件”,怎么轮到“九一八”就成了“事变”,就弄出了个“满洲国”?

珍珠港抵抗了,诺门罕、张鼓峰抵抗了,“九一八”为什么不抵抗?因为力量弱。为什么弱?从人口到国土面积,中国从来都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大国之一,这又“弱”又“大”是怎么回事儿?连得上吗?

真的,古今中外,有“弱大”这个词吗?

可那时的中国,不就是弱大吗?

如果没有西方列强的崛起,不知道中国的封建社会还能走多远。到了1842年鸦片战争战败,无论中国的GDP在全球总量中占多少,从此就开始没完没了地签订耻辱的条约。

1853年,同样的命运也落到日本头上。美国动用了1/4的海上力量,在佩里准将率领下进军日本,迫使日本低头。问题在于对比中国弱小的日本来说,这并不是结果。面对西方经济和军事技术优势的挑战,日本成了人类大学堂里最好的学生,迅速强大起来,随即开始了与周边国家一衣带血的历史。

本书写到这里,正看电视的妻子突然叫了声“阿信”——荧光屏上又出现了国人二十多年前已经熟悉的日本电视剧《阿信》。

从挨打受辱,到自食其果,日本两次都迅速崛起了。

比之亚洲一些国家的愤怒和警惕,俄罗斯、美国对日本右翼的劣行,似乎并未怎么往心里去。除了受害程度不同,美国与日本的特殊关系外,还有什么原因?日本为什么那么在意美国说什么?

诺门罕,蒙语意为“和平”。苏联知道东线需要和平,也有能力让它和平。苏军的空地火力,特别是大草原上那滚滚而来的坦克群,那种钢铁与技术的摧毁力,让崇尚“白兵主义”的武士惊骇不已。自日俄战争后就以胜利者的架势遥望北方的鬼子,没讨到便宜不说,还被打歪了嘴巴。待到正式开战,就满地找牙了。

美国呢?你小日本敢再弄出个珍珠港什么的事件,还把你揍出屎来。

“抗战到底!”

“赶走日本子,推翻满洲国!”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东北的大山里,有一种“标语树”,就是刻在大树上的标语。有的是一刀一刀割去树皮,露出里面白生生的干部形成的。有的是刮扒去树皮后,硬生生地在那白生生的干部上刻写的。

在长白山天池温泉附近的原始森林里,一棵“标语树”上镌刻着:“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性别的差异几乎就剩下了胡须,维持呼吸运动的几乎全凭着意志。一切都是非人、非常规的,就像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里的“标语树”与当年和今天人多热闹处的广告。蓝色的火苗,咆哮的大烟泡,子弹在大山里飞啸。像在热炕头上睡着了的,最后一丝热力也快被风雪劫掠去了的,依然喘息着向前的,任伤口流血只管专注地瞄准的。红的雪,热的雪,冰雕雪铸的先人,生生不息的民族魂。

当人类已经进入20世纪中叶科技文明的快车道,这片生我养我的黑土地上的不愿做奴隶的先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延续数万年的原始社会。肉体的精神的承受力,早已超越了极限。许多人崩溃了,更多的人依然勇往直前,一批批地战死、冻死、饿死,宁死不屈,万难不屈。

到了这种境地,抗联当然仍在消灭、牵制敌人,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打赢这场战争了——可这样的命题真的还有多么重要吗?

就在笔者写着这百余万汉字时,又有几位抗联老人辞世了。有的曾位居高官,有的笔者采访后还要去街头卖鸡蛋,还有的前面已经说过了。

生者与逝者,无论属于自然法则辞世的,还是青春的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的,在“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都是金子般的民族英雄。即便曾为打家劫舍的胡子,也是这片黑土地上铁铮铮的血性先人。

除了那个时空的境遇外,他们与今天大街上和万家灯火的窗口里的人们一样,由基本性质并不比谁更好的血肉和头脑构成。但他们又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们曾用血肉、头颅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抗联没留下一支建制部队,但她给我们和我们的后人留下了一种精神,一种照耀历史与未来的、任是什么样的敌人也不可能征服的精神。

这是一部不屈不挠的强者的英雄史话,是这个星球上有着共同历史、文化的最大的一群人的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

我们必须精心培育、呵护、强健我们的精神体魄,因为任何综合国力都不能忽视精神的力量。

没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再强大的物质力量也是难以持久的,缺乏凝聚力的。

当我们努力为民族振兴打造和谐、和平的内外部环境时,尤其需要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

在史诗中重塑民族灵魂

刘兴雨

心有灵犀不仅存在于相恋的男女之间,也存在于读者与好书之间。真正心有灵犀的人不用什么人介绍,自然一见钟情,不用别人来喋喋不休。尤其是张正隆的书,已经成了一个品牌,二十年来,人们对他的书一直充满敬意,对他未写的作品一直充满期待。他的书不但不使人失望,还常常会超过人们的想象。

这是一个浮躁的时代,甚至有人说是读图时代。不但读书的人浮躁,写书的人也变得浮躁起来。有的人几乎年年有新书,被读者和出版社追着跑,跑着跑着就把自己跑丢了。

这个时候,你难以想象,一个人为了一本书会做十几年的准备工作,会到全国各地像挖宝一样寻找那些抗联时代的幸存者;你难以想象,他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单单看材料就耗去九个月;你难以想象,他谢绝一切活动,专心于抗联题材的写作……这些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张正隆他做出来了。

十年磨一剑,这是人们用来赞扬人专心致志创作一件作品的话,但这样的话常有,这样的事却很少遇到。这样浩大的工程,如果像我这样的人干,十个人要干上十年,而张正隆一个人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完成了这个工程。

在这浮躁的年代,一个人潜下心来,雕琢一件史诗性的作品,视外界的喧嚣如天上浮云,无论如何这是令人肃然起敬的事情。

可一些人也会产生困惑,抗联的精神到底是什么?下这么大工夫写将近七十年前战争年代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对抗联,我们都不陌生,在早年的教科书里,在后来的电视剧中,我们都似乎了解那些可敬的人们。

在整个20世纪,充满了纷乱,充满了硝烟,出现过各式各样的英雄。可岁月的浪涛几经淘洗,真正留在人们心里的也就那么几个。可不管多么苛刻的人,都会承认,在东北这块土地上出现的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他们在强敌面前宁死不屈、视死如归,就是敌人都不得不佩服。

可历史,尤其是中国的历史,许多东西我们自以为知道了,其实并不真正知道,有些时候,历史的真相和你知道的可能正好相反。有些东西我们自以为了解了,其实我们所了解的不过九牛一毛。能把真实的东西了解出来,这需要工夫,而把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则需要勇气。许多人舍不得下那深入了解的工夫,也缺少把真相说出来的勇气。而这两样,正是张正隆的强项。

绝大多数中国人知道张正隆,是由于那本写东北三年解放战争的长篇报告文学《雪白血红》,那本书二十年来一直盗版不断,似乎还没有哪一本书有这么长的盗版期。如果说这仅仅是由于他为林彪“正了名”,那是不客观的。正名不用一本书,有时上边一个文件或大人物的一句话也就解决了。一本书能被人们长久地青睐,能唤起人长久的阅读兴趣,一定是那本书本身具有独特的魅力。

这部《雪冷血热》可以说是他创作的第二个高峰,从历史的眼光看,这个高峰比前一个高峰更为险峻,也更为秀美。历史信息更为丰富,当然,也更为沉重。

抗联尽管我们在教科书上看过,在电视剧中看过,但他的艰苦卓绝如果不是这本书我们根本不能想象:谁能想象,没有粮食,战士们要到牛粪中找没有消化的食物;谁能想象,冬天露营,脚上的肉都冻掉了;谁能想象,大冬天,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中,穿的衣服竟然露着窟窿。我们常常把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看成最为艰难的境地,看了这部书才知道,抗联几乎时时都处于那样艰难的境地。有很多东西影视都无法表现,它超过了人类的想象和极限。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那些抗联的官兵依然百折不挠、宁死不屈,这就是抗联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我们就会在任何强敌和困难面前挺直身躯。

本来,读这样一部关于战争的书应该激昂感奋,可我读完这部书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痛。能不沉痛吗?我们的许多人不是死于日本人的枪弹之下,而是死于叛徒的出卖;许多人不是死在抗敌的战场上,而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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