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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床上躺着的女孩，微微颤抖着蜜色的嘴唇，黑漆漆的眼睛像一个受惊的小兽一样望着自己不禁也吓了一跳！赶忙收回那圆润的手掌，双手合并行了佛礼道“请小……小施主，见谅……小和尚领了师傅之命去化缘。结果，见施主落水……事关紧急，才冒犯了施主您……”
几句话被他说的好不费劲，她的眼睛好似一团团火苗扫在他脸上。他细白的小脸便一团火红色，本也算伶俐的口齿，硬是成了结巴。见小和尚红了脸，她也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两人便是一阵子沉默，小和尚依旧双手合住坐在床边。终于他有些忍不住煎熬，见她常常的黑发如缎子一样散落在床边转了话题道“小施主……你……你要梳子吗？”
她扬起脸，憋了一眼小和尚光光的脑袋。终于开了腔，轻声道“你有吗？”她这一问，让小和尚挠起头来，原本白皙粉嫩的脸上顿时憋得像猪肝一样。那双清澈的眸子上小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不知过了多久那肥嘟嘟的手掌拍着脑袋上道“你……你等着，我去山下……借把梳子来？”
听到这话，她更是尴尬的张着嘴啊了一声。忽然门口一声窃笑打断了他们的尴尬，从门口一下子钻出几个小和尚，其中一个高挑些的打趣道“元静师弟第一次去化缘……结果化了一个女娃娃回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从后面又冲出来一个小和尚道“明瑞师叔……”他有些气喘，涨红了脸眼睛里冒着火花兴奋道“明瑞师叔抱了一个奶娃娃回来……”
几个小和尚听到此处不禁围着那报信的和尚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先前那个高挑些的却凑出人群，憋了一眼元静用手指戳在他肉呼呼脑袋上道“你们本来就是挂单混饭的，结果又带了两个回来……”
他这一戳，元静因为疼痛俊秀的五官拗在一起，表情与刚才的紧张局促却又是极不同的，带着几分滑稽引得她想笑。可想到眼前的小和尚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见他被欺负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元静听到这话，却不恼只是傻呵呵一笑道“元夕师兄放心，俺师傅早就准备这个月初六下山。多谢元夕师兄关心了……其实，相处这么些日子元静还真有些舍不得你们。”
元夕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用手拍着元静的肩膀道“当真以为离了我们这，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和着双手行了礼道“元夕师兄教训的是，元静以后自当改过！只是生性迟钝，也不知道要几时才能改好……”话毕，元静又带着几分认真几分疑惑望着元夕。
看到这一幕，她不禁心中一颤却依旧低着头不做言语。元夕被元静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掏出两个馒头递给元静道“给你……今日化缘运气好，不像你这个呆子，还捡了个麻烦回来！”
元静本欲要接那馒头，却又正儿八经的行了礼道“师傅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苍有好生之德，咱们本就是佛门中人……”
元夕一听他这念经的强调，赶忙将馒头放在他手中道“打住！别在念经了，你小小年纪搞得真的似老僧一样。我只知道光念佛经，可不能把你吃得这么肉乎儿……”话到此处，元静不禁又红了脸。
元夕瞧见眼前这个羸弱的女孩子眉宇间带着几分秀气，一直默默不语垂着头不禁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是泾河边上的吗？怎么会就落了水？”
听到元夕的盘问，那些小和尚也好奇的凑了过来。自小在山中长大，便不多见女娃娃。加上她一直沉默不语，更是心中好奇作祟。本就是一般大小的孩子，却隔着清规戒律见她依旧垂着眉眼不做言语，气氛不禁有些尴尬。
元静见一双双眼睛都好奇的盯着她，赶忙开解道“她……她刚醒。你们别……别吓坏人家了。”元静说这话时，便有些憋红了脸。小和尚们一听他这话，呵呵推着元静的小肉墩一样的身子一阵嬉闹，更是让两人窘迫不已。
她微微抬起头，含着水润的眸子低语道“我自泾河北边逃难而来……家中蒙难，只剩下我和幼妹相依为命。却不想昨个……妹妹被人给骗走了……”
元静听到这话更是握着她颤抖的手，信誓旦旦的说道“小施主放心，我师父是个了不起的高僧，一定能帮施主将失散的亲人找回来！”
她望了一眼元静清澈的纯净的眸子，不禁摇摇头又点点头，轻柔嗓音里带着几分呜咽道“我们一路逃难而来，相依为命……慈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正文 第二章庆德三年秋。睿叔
元静红着眼睛劝慰道“元静见小施主不过也是个半大的孩子，未曾想有这样的境遇之变……”
元夕望着眼前清瘦的女孩，一双眼睛里闪着水波，弯弯的眉毛好似柳叶，清秀中带着几分柔弱，不禁轻声一叹道“小施主也莫要忧心，令妹吉人自有天相。何况，这世俗险恶，你一个半大的女娃娃家又能如何呢……请施主放宽心境，令妹的事情莫要太过自责……”
她听见这话心中更是勾起伤心之事，用衣袖掩住哭红的眼睛低泣道“都是我的错……我们一家子如今就剩下我们两个，没了慈儿……”
忽然门被打开，一个俊气十足的和尚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门口。元静望着他，转而由悲伤变为嘿嘿一笑，几分敬仰的行了礼道“师傅……”
她抬起头望着那背着光线的人影，待他走近方才认清面庞。他递过那怀中的孩子对着她轻声道“看看……可是小施主丢的妹子。”
那怀中的小孩子见到她，不禁眉眼弯弯露出甜甜的微笑，一双如葡萄一样晶莹的眼睛望着她。她伸手接过那和尚手中的孩子，轻轻用手将孩子搂在怀里低泣道“慈儿……我的慈儿……”
元静一愣，面带欣喜的问道“小施主，这便是你丢失的妹子吗？长得可真水灵和小施主一模一样的好看……”元静觉得此时眼前的女娃娃嘴角上扬带着如春风拂面般的笑意，语笑言言间让他不禁有些恍惚，脑海中搜罗了半天除了好看却也不知用何词形容。
她点点头，用衣袖轻轻擦去慈儿脸上的细汗，见她小小的手牢牢抓住自己的衣袋，口语间呀呀咿咿心中更是一酸，红肿着眼睛哽咽着嗓子半天不能言语。
那和尚轻轻摆了摆袖子，勒令小和尚们离开的样子。见屋内只剩下元静，那和尚不禁拽着他的耳朵道“去到厨房取些吃的来，你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看也能看饱？”
元静被师傅奚落，尴尬的讪讪一笑便退出斋房，关门时还是忍不住望了那床边一眼。眼前递过来一方丝帕，她不禁抬头望着眼前轮廓分明的和尚，口中似要惊呼什么却又咬住嘴唇不做言语。
见她诧异的盯着自己，他不禁微微一笑将帕子递到她手上。她别过脸去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相见的窘迫，他却忽而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故人竟然这般重逢……”
她扬起泪痕沾湿的脸庞，散落的长发下尖尖的下巴鲜有的消瘦，一双眼睛里带着水光亦是满是坚定，迎着那张俊美温润的脸庞，轻声道“哦……”
“清乐……”他望着那小小脸上的坚毅，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又道“既然寻到你们了，明个我们就离开……我当年对你母亲的承诺自然会履行的。我会照顾你们一生……”
他摊开大掌握着那双紧紧攥住的一双小手，苍白的手指像树枝一样。摊开手掌，女孩子娇小的手上起了微黄的茧子。一个半大的孩子，若是在寻常人家自理便是甚难。何况还要照顾一个不会走的孩子，见她一身麻衣好似乞丐，真不知这两年逃难的日子她一个自出生开始便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一个娇滴滴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见她又默默不语，他不禁轻叹道“清乐……这一年的漂泊，让你受苦了……”时光好似在两人面前停滞，他不禁想起几年前那个在杏花树下穿着一身鹅黄色缎袍粉嫩的小女娃儿。依旧是那张清秀的脸，与她母亲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眉宇间不再有那幼时的娇气，转而带着几分成人的平和，让觉得心中自是一番愧疚。几年的时间，却忽然像什么都变了一样。
清乐眼角溢满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见他亦是一脸怅然。她终于开腔道“睿叔……多谢你。”
他抬起头望着她，却见她稚嫩的脸上露出不该有的苦笑，她沙哑着嗓音轻声问道“睿叔抛下身份，遁入佛门……这些年过的可好……”
“好！只是你……你不该让这个孩子活着。她是余孽，也是你的……”
“慈儿是我的妹妹。是殷家唯一的血脉，我必须要保全她。”清乐的话，让他不禁瞪着她苍白而颤抖的小脸。
两人便像一对斗鸡，盯着彼此。他们的吵闹让刚刚睡去的慈儿又哭了起来，眼睛带着几分惶恐打量着两人。一时间屋子里，便听见慈儿一声接一声的嚎哭却再也没有半分动静。任凭慈儿怎样哭泣，两人却谁都没有插手的意思。
终于，他抱着慈儿出了房门。她掐在床沿的手终于松了下来，隐隐从房中传来一阵低泣。元静端着粥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然好不尴尬！
正文 第三章庆德三年秋。伤逝
第二日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元静隔着门小声问道“小施主可醒了，师傅让我来催促您更衣。咱们今日便要离开这里。”
“恩……”她低声应道。元静便又小心翼翼的道“门外有打好的洗脸水和水壶，山中的水凉。要是怕冷，就兑些热的……你们女孩子总是比我们男人要娇贵些……”
“恩……你不是小和尚吗？”她听到这话，不禁又浮现出昨日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和尚的身影，忍不住宛然一笑。却听门缝那边争辩道“和尚……和尚也是男人！小和尚就是佛门中的男人……”
听到他又急了，她也不再逗趣。打开门，却只见一盆干净的清水和一个冒着热气的铜壶。
元静他们离开自然又引得一群小和尚围观。见慈儿在睿叔怀中闹得不停，她赶忙接过慈儿，解开那系带将慈儿背在自己身上。元静见她如此利落的动作不禁一叹道“小施主小小年纪就……”
未等他说完她却打断道“照顾慈儿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昨晚实在是太累了，才劳烦了你们。”
他却几分僵硬的望着眼前灰色布衫的女孩，轻声叹道“清乐，没想到短短几年你变化如此之大……”
她微微一笑，闪动着水润的眼眸望着山路边潺潺的流水道“明瑞法师修身多年，这万物本就在不变中皆变……”
元静却挠着脑袋道“小施主说得极是，只是元静有一处有些想不通。若说这万物皆变，那么这流水每日都是一样的清浊这其中的变字又做何解？”
她望了一眼痴痴的元静，微微一笑不禁低语道“这河水自然是往下流，流出的水变不能再会。那么敢问元静师傅，这今日之水，又何曾是昨日流过的水？既是清浊相同，可它们的本源早已变化，不是吗？”
听到她这番见解，元静的眼睛不禁闪过一道亮光若有若无的碎碎念起来。明瑞拍了他一把肉呼呼的光头骂道“只是让你跟着我学些功夫，学些做人的道理。你迟早都要还俗的，又不是真叫你当和尚，琢磨这些有的没得做什么？你要是真参透了要一生皈依佛门，你爹爹不得一斧头劈死我！”
她几时见过从容不迫的睿叔如此着急的摸样，背着慈儿见这一对活宝师徒不禁咯咯轻笑。元静回头望着她，愣了半晌忽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道“小施主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像画卷里的菩萨……”
她被元静的前半句夸赞羞红了脸，可到了后半句便小脸由红变成了刷白。那些眉慈目秀的菩萨，她可没瞧出半分好看或是美态来。明睿见两个小家伙相处的不错，本是欢心。可听见元静菩萨的比喻不禁也是一愣，敲着元静的脑袋道“果然，还是没熟的木瓜！”
元静被两呛得得尴尬，扭着头负起道“我先下山寻船去，你们俩位故人叙旧吧！”
明瑞回过头望着她清秀的脸庞流着汗滴，尖尖的下巴，颧骨凸显，消瘦的肩膀还背着一个十几斤的孩子，不禁低语道“还是我来吧！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京城将她也带到这里来的。”
她望着那眼中的怜惜之情，却摇着头道“其实还好。我离京的时候遇到些变故……不然也不会孤身流落至此。幸得……”说到这她的眼睛水光一暗，嗓音里便带着些哽咽。
明瑞拍着她的肩膀道“没事都过去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缓缓而道“幸得用身上的玉佩换了些盘缠，才不至于让慈儿和我饿死街头。”
山间的清风吹动着她颈见的碎发，他望着那羸弱的身影不禁也有些哽咽了，握着佛珠的双手不知何时捏在一起，生生捏出一把汗来。他不禁喃喃细语道“清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