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绮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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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绮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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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就是老爷派来的人,”黑衣人小心翼翼,“这么快就和少爷接上线了,不是说好分头行事?”

“我有种预感,”流氓仰起脸,回头朝他笑,目光里带着寒冷,“这是件有用的东西,前提是……先变成我的。”

赵丹凤醒来之时,自己已经躺在床铺上,迎面对上来的,是流氓玉样的脸庞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笑容愈发邪肆:“这位老弟,昨晚睡得可好?”

她捂着脑袋使劲回想昨夜情景,不由得往里挪了挪:“登徒浪子,休得无礼!”

那臭流氓把牙签取出来,笑容竟然味道一变,变得很斯文,很有涵养,而且极为清纯无辜:“我这人酒品不好,每次酒醒完都会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昨天我没有妨碍到你休息罢?”

赵丹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然而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流氓久在情场厮杀,已经是炉火纯青的演技派人物,这种关切里透着诚恳,诚恳里又带着无辜的眼神,立刻秒杀了不谙世事的赵丹凤的判断力。

“没有……”欲哭无泪。

这个性向严重偏斜的舍友,夺走了她作为“男人”时期的初吻。

“嗯,既然没有的话,”流氓温文尔雅的笑容顿时峰回路转,变到张牙舞爪凶神恶煞,“那你还呆在老子房间干吗?”

她又以为自己幻听。

流氓一屁股歪坐到床边,赵丹凤又往里退了退。流氓伸手一指,极不耐烦:“你,现在占着我的床。”

她慌忙抱着被子滚下床。

“还不走,要不要扫把扫你出去?”流氓咬着牙签,凤眸斜飞睨视着她,撵人倒是不含糊。

赵丹凤有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会被这个双重人格的精分室友搞疯。

“我是你的舍友……”说话变得艰难。

“舍友,”对方很是疑惑,不可置信的神情,“你天甲班的?”

“嗯,今天刚入学。”

流氓那愣了愣的表情,像是真的疑惑。良久坐到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进去,口里含糊自语道:“邵泉那小子哪根筋不对了。”

“嗯对,是班长叫我来住这里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兴冲冲的喊声:“老陆,我昨天晚上替你占了一卦,你近日要交桃花运,不如咱俩再去伴月逛逛?”

推门而入的是同班监生陈亮。

“你小子怎么在这?”陈亮先是一惊,后是一怒,“谁让你闯进来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流氓伸手一阻,脸上笑意盎然:“亮猴儿,不急,这事要找得找邵泉,兴许他觉得我一个人久住寂寞了,哈?”

“邵泉这混账东西,胆儿肥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找他去,”陈亮一转身,又似想起什么,回头恶声恶气对赵丹凤道,“你还不滚出来?”

“无妨,”流氓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掏着耳朵,跷起一只脚架在案上,“既然邵泉这么关心我,给我派个打杂的来,我怎么能辜负这份好心。”

“可是老陆……”

“没事,你去。”

“你给我小心点。”陈亮恶瞪赵丹凤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赵丹凤愣怔半响,把视线挪回流氓身上:“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流氓一诧,随即噗地一笑,神情促狭,“怪不得。”

她反问:“你姓陆?”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

对方一个妩媚的笑,立马让赵丹凤联想到,日冲斗牛,紫微星现,南方有妖孽出现……类似预示大灾变的不祥之兆。

“素人单小风,你新入国子监,不如由我来教教你这地盘上的规矩。”

流氓抱着双臂,口叼一根牙签,笑微微如是说。

赵丹凤对案正襟危坐,手里拿一份《约法三章》。

流氓坐在案头上,高她一头俯视着她,距她近得快要挨着鼻子,脸上笑容似有若无。

“念。”

赵丹凤用纸隔开两人的视线距离,清了清嗓子:“第一条,不得互相打探**。”

这一条读起来很顺耳,她赞同地点头。

“第二条,不能干预对方的任何行为。”

这个……就有点那啥了,万一这色中恶狼朝她夜扑,那到底是要不要反抗?

“嗯?”对方的尾音微微上扬,显然对她的迟疑不满意。

“我觉得这一条可以修正一下,在‘行为’前面加一个‘正当的’修饰。”

“不能干预对方的任何正当行为,”流氓一声轻笑,略略点头,算是默许,又捧起酒壶喝了一口,“继续。”

“第三条,后来的要包干所有劳务,包括本舍的打扫,给对方买酒……”赵丹凤楞了一下,“收拾房间床铺?沐浴后更衣?”

流氓微微一笑,叵测的眼神里邪光四溢,看得她又是一阵冷汗:“试用期三月为限,若不能合格,当即扫地出门。”

说罢,流氓从口中拈出牙签,跳下桌走到衣橱对面的穿衣镜前,对着自己的袖子轻嗅一阵,又微微拂袖,像是要把自己一身的酒气都给拂去似的。他舒展开修长的双臂:“过来,替我宽衣。”

赵丹凤忍无可忍,好歹本殿下也是个公主,你算个什么玩意,把我呼来喝去当奴婢使唤?

“斯文败类!”

她怒吼一声,甩门而出。

赵丹凤跑出去要找邵泉换房间,不料刚出了东厢,迎面就遇着吴监生一帮人走来。

那些监生刚用罢晚膳,正闲来无事,看见赵丹凤急匆匆跑来,心里便想要再消遣她一下。

“新来的,见着吴哥,招呼都不打一个?”

赵丹凤扭头要走,被其中一人伸出手臂,拦住去路。

她抬头,见邵泉从园中走过,忙求助道:“班长,班长!”

哪知道邵泉听见,低着头匆匆走得更快,一会就没了影子。

“你以为谁会罩你这个穷酸?”

那几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你们知道不,昨天邵泉把他排到哪个房间去了?”

“哪个?”

那人神秘兮兮的撮起嘴:“天甲一号。”

几个人都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为首的吴监生嘴角也抽动一下,扯出一丝敌意的冷笑。

“看不出来邵泉那马屁精也有这等创意,哈哈哈哈……”

趁着这几人正在说笑,赵丹凤扭身就跑。

“嘿,这小子跑了!”

“追!修理他!”

风华绝代霍先生

学生们朝霍容行礼,霍容亦回礼,他气态出尘宛若仙人。赵丹凤定定地凝望着他,只觉得这种风姿不可言说,心里愈发来了一股无名业火——

霍容你就算有些本事,又如何敢嫌弃于我?

相由心生,她这般暗地里咬牙切齿,面上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凶蛮,一脸要活吃霍容的神情。

“这位同学,你来背诵《谏逐客书》。”

赵丹凤猛地一个激灵,腾身站起来,不小心用力过猛带动了书桌,墨汁飞扬,泼在左边的同学身上,那人不光脸酷,发怒的样子也挺有气派,顿时拍案而起剑眉倒竖,一脸要吃人:“你搞什么东西?”

霍容手掌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肃静。那人按捺下怒气擦拭着袖管,坐下时不忘黑着已被墨汁溅黑的脸怒视单小风。

霍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单小风。”还是咬牙切齿。

霍容眉头微微蹙起,低头翻了一下学生名册,口里念念道:“你姓单。”

废话,单小风不姓单难道姓风,我怕我说出我姓赵吓死你啊。赵丹凤收住脸上的恶气,笑眯眯作谦恭状:“学生的确姓单。”

霍容眼中掠过一抹异光,却飞快地低垂羽睫,似是把什么给掩了下去,语调平静地道:“这篇《谏逐客书》是传世名作,还是要背出来才好,你下课回去,再好生用点心。”

《谏逐客书》赵丹凤七岁就随着皇兄一起背,早已滚瓜烂熟,只是面对着霍容,一时心乱如麻,开不了口罢了。只好默默坐下,心神恍惚地捱到下课。

霍容是见到了,可是却好像除了来上课没什么交集。赵丹凤心想,到底要不要去找霍容,当面和他摊牌呢?

一群监生围了上来。

“连个《谏逐客书》都不会背,还号称千里挑一,臭穷酸当我们天甲班是垃圾堆,什么人都能收?”

“我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真是越想越气,不知道这小子交的什么好运,以前我们背不出来是要被罚抄书的!”

“喂,你快说,你是买通的什么人,才进的我们班?”

赵丹凤被对方攥住衣领。

赵丹凤原打算一直藏锋装作不会功夫,却因为刚刚见过霍容心情正差,像是过年的炮仗,一点就着:“手拿开。”

“小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就好好修理你。”

对方揪住她的衣领,赵丹凤顺势靠到对方跟前,伸手扳住对方手臂轻轻一扭,那人一声惨叫背过身去,手臂被她反剪在身后。众监生都吓了一跳。

赵丹凤在皇家猎场时常骑射,练就了些皮毛功夫,加上对方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下子被她钳制住,痛得嗷嗷直叫。

赵丹凤环视周围,监生们不知道她的功夫有多深,都小心地退后。她松开那人的手,声音很大,像是说给众人听:“今儿个心情不好,别惹我。”

说罢扭身出了广业堂大门。

壮汉吴宗文抱着臂膀嘿嘿冷笑,盯着赵丹凤的背影:“看来你帮这小子还真是多此一举,对方可是个练家子。想来你陆见欢也被人骗过去。”

陆见欢把佛珠手钏从雪白的手腕上褪下来,漫不经心地在手里搓揉把玩着,对于吴宗文的挑衅,只以淡淡微笑回应之。

霍容离开广业堂后,并没有直接回敬一亭休息,而是去了彝伦堂。

彝伦堂乃是国子监的藏书之地,其规模在京城内仅次于皇宫大内的藏书处。霍容时常来这里查阅备课所用资料,故而每一处地方都熟稔。他拐了几个弯道,停在角落内一面巨大的书架前。

他伸手抽出一册书,漫不经心地翻阅。

“此去金陵,查到了什么。”一个刻意压低变过腔调的声音在书架对面响起。

“没有进展,”霍容仍然不动声色地翻阅书册,嘴唇的起伏轻微得几乎让人看不出他在说话,“对方似乎也觉察到我们的行动,有所反应。不过这反倒确证了一点,陆相如此紧张这桩案件,必然和当年之事有撇不清的牵连。”

“哼哼,当年他陆景兆卖官鬻爵植党营私千真万确,却稳坐相位到今天;而燕王殿下谋反篡位之事子虚乌有,竟然落个满门超斩的下场。你说,这案子不能得昭雪,世道岂非太不公平?”

“我已经引起陆相注意,现在行动甚是不便,翻案一事,宜缓缓行之。”

“是啊,谋定而后动,不可急于一时。小霍,敌暗我明,你自己也要保重。”

“我明白。”

对面那人离去之后,霍容又在彝伦堂呆了一阵,登记借取了几册书欲离开,忽地发觉背后有人,猛然转身。

是男装的赵丹凤站在霍容面前,脸容秀美,神色愠怒地瞪着他。

霍容脸上波澜不惊,心中暗自思索,这人究竟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又听到了些什么没有?

“先生,我会背。”

“什么?”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日缪公求士……”她开始诵念李斯的《谏逐客书》。

赵丹凤终究是个情窦初开而且晚开的女孩子,不懂如何找话题,情急之下,唯有背诵这一篇课文,毕竟背诵,也有许多句子可以说给霍容听。

一篇《谏逐客书》,竟然可以让人背诵得泪光泫然。只是这声音里强自掩抑的凄婉和怨愤,却没有人能听得出来。

“……自内虚外而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先生,我背完了。”

霍容凝视着她眼中的泪光,良久道:“你姓单。”

“不错。”

“你是金陵人?”

赵丹凤见他手上拿着学籍名册,心里头一阵慌乱,刚进国子监时候忘了仔细瞧瞧这单小风的籍贯,此刻如果答错,定会平白惹他怀疑。这样想着,脸上还得做得若无其事:“先生要知道这个作甚?”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放平静语气,偷偷地朝霍容名册上瞄了两眼,想要找出自己的户籍在何处。哪知道霍容早有防备,把名册合上,口气平淡:“听你口音是本地人。”

“我从小就离开老家,随着父母迁到京城居住。”还是说不出老家在何处,只好尽量绕过。

“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你走罢,”霍容背过身,“再给我点时间,定会给你们家一个交待。”

咦?赵丹凤吓了一跳,霍容他……该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明明就伪装得很好,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就看穿,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既然如此,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赵丹凤把心一横,冷哼道:“你不承诺娶我,我绝不走。”

霍容的背影颤了一颤,转过身来,眼神里难得一抹诧异之色,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废话,不然我混进来干什么……喂,咳咳,你干什么!”

霍容出手之迅疾,赵丹凤也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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