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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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上-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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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醒了!”一个婆子惊乍乍地唤了一句。

房中的一众人连忙朝着她的牙床围上去,秦氏喜出望外,坐在床畔上不住地唤她的名字,“笙姐儿?笙姐儿?醒了么?”

笙姐儿?

陆妍笙被这个称呼唬了一跳,原先还万分沉重的眼皮子骤然轻了不少,她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了望四周。

怎么像是她入宫前的闺房?

陆妍笙的眸子微微一动,眼珠子又转了转,瞧见了坐在床边儿正一脸焦急望着自己的妇人……“母亲?”她惊呼出口,嗖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连扯痛了伤处也顾不得了,双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与欣喜交织的神情,一把抱紧了秦氏哭道,“您还好好的,您还好好的!”

秦夫人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见女儿扑在自己怀里哭得伤心,不由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面上浮起几丝欣慰地笑容,伸手抱着她安抚,“傻孩子,你哭什么?”

一旁的顾嬷嬷笑盈盈道,“醒了就好,大姑娘快别哭了。”说着就吩咐一旁的几个丫鬟,“去将晚膳热一热,送到姑娘房里来。”

陆彦习也被妍笙的举动弄得有些茫然,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低低道,“笙姐儿,下回你若再往树上房上爬,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你妹妹才刚醒,你说这些吓唬她做什么?”秦夫人有些不悦,瞪了一眼儿子道,“行了你回屋吧,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妹子就是被母亲给惯出来的!

陆彦习气呼呼,瞪了妍笙一眼便转身踏出了她的闺房。

陆妍笙眨眨眼,这才发觉些不对头——不对,这太不对了!自己在月陨宫喝下了严烨给她的毒酒,鸩酒下肚,那灼烧肺腑的疼痛她永远也忘不了,错不了,她死了,她一定是死了的!可是如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在陆府,而且家中的每个人都还好好的,这是为什么?

方才兄长说什么来着……爬树?

陆妍笙脑子嗡地一热,忽地想起来,自己在十五岁时似乎确实有过那么一出,爬上了一棵大松树落了下来,还昏迷了许久。翌日她同大兄还跟着父亲母亲一道去了瑞王府吃小世子的百日酒……

而之后……

她瞳孔骤地收缩——之后,宫里便会传出来一个消息,皇上抱恙,今年要应征世家女入宫选秀,为皇上冲喜,自己在殿试时会被留下牌子,之后便在严烨的扶持下被封为妍贵妃……

秦夫人见女儿止了哭声,便笑盈盈地抚上她的面颊,“我的儿,你没事就好,明日是瑞亲王家小世子的百天宴,若是耽误了可不好。”

果然……陆妍笙心头一沉,饮下鸩酒而死,再度睁眼却已经是八年以前,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荒诞的事?她稳了稳心神,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脑子里隐隐盘算起一个念头。

既然上天垂怜自己,赐了她陆妍笙一世重活,她便绝不能辜负老天爷对她的厚待。上辈子的所有大事她全都知道,没什么可怕的,只要说服了父亲尽快从文臣武党之争中抽身,陆府便不会在文宗帝逝世后被抄家,自己也就不会在深宫中荒度青春凄凉死去……

还有严烨!那个东厂的督主!

她怎么能忘记他,当初父亲败北,瑞王为了一举扫平文臣党大肆搜罗沛国公的罪证,东辑事厂可没少出力。如果不是严烨临阵倒向落井下石,爵位世袭罔替的堂堂沛国府岂会一败涂地!

严烨……严烨!陆妍笙死死咬住下唇,愤怒到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秦夫人紧张地望着她,“怎么了笙姐儿?哪里不舒服么?”

她这才回过神。抬眼望向秦氏,唇角勾起一个笑容来,缓缓说,“女儿没事母亲,只是有些饿了。”

“……”秦氏笑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头,嗔道,“你这小鬼灵精,下回还敢不敢往老松上爬?这回算你这妮子运气好,没摔着哪儿。没的刮花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看你以后嫁得出去!”

母亲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自己……是了,这一世她不能入宫,绝不能入宫,什么狗屁贵妃谁爱当谁当吧,她才不要再被那个奸宦利用牵着鼻子走。一旦进了紫禁城,她的一举一动就全在那个督主眼皮子底下,只要不入宫,她总会有法子改变上一世的结局!

这一世绝对不能再和严烨打交道,天下人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东厂里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心头暗暗下定了决心,陆妍笙面上却一丝不露,只笑盈盈地依偎进秦氏怀里撒娇,“如果嫁不出去,女儿就赖着您和父亲,沛国府还养不起女儿不成?”

秦夫人被她逗笑了,啐了她一口,“堂堂陆家的嫡长女,怎么能有嫁不出去的道理?这话你只在母亲面前说,叫你父亲听了去,又要赏你手板。”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朝一旁仍旧跪在地上的玢儿冷声道,“不要命的蹄子,还不过来!”

玢儿立时跪在地上挪了过来,伏在牙床边儿上不住地磕头,哭嗓道,“奴婢知错了,夫人饶了奴婢吧,小姐绕了奴婢吧……”

陆妍笙心头一沉。那时她在冷宫里,无人问津,玢儿为了替她求一席厚实的棉被,答应了去给司礼监的阉人做对食……思及此,她眼眶蓦地一湿,朝秦夫人求道,“母亲,这桩事全赖女儿自己,不干玢儿的事的,您饶了她吧。”

秦氏脸色又冷又硬,却到底耐不住女儿再三的央求,终于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姑娘为你说情,这桩事就当翻过去了,若是再有下次,便拖出去活活打死!”

玢儿心头长吁一口气,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说谢。

又过了好一会儿,秦夫人才领着她的一众丫鬟嬷嬷走了,玢儿这才敢从地上站起身子,一面儿捶腿一面儿抱怨道,“小姐,再有下回,恐怕您得到坟地上寻奴婢了……”

陆妍笙朝她悻悻地笑了笑,没有搭腔,心中却琢磨着明日去瑞王府的事。

☆、第4章 迟梦不静

虽是小世子百天酒的日子,老天爷却并不怎么作美。夜里刚过寅时便下起了雨,哩哩啦啦地落了一晚上,很是扰人梦。

还没到辰时,陆妍笙便从床上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翻身下床,趿拉上绣鞋便坐到了铜镜前的杌子上。从开始落雨她便醒了,她有这个毛病,夜里稍微有丁点儿响动便会惊醒,接着就再也睡不着。

其实过去也不这样,都是在冷宫的日子捣腾出来的。永巷的夜晚是没有尽头的,一入夜,她便能听见那些疯女人的鬼哭狼嚎。细细想来自己也算是个幸运的,入宫时皇帝已经病倒,自己又封了贵妃,免过了同那些嫔妃争宠的艰难路子。

更何况,还有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时时照拂。

脑子里滑过一张人脸,陆妍笙拿起桌上的檀木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头,嘴角扯了扯,对着镜中的年轻姑娘挑起个冷笑。

紫禁城看似富丽堂皇绮丽无比,腌臜鄙陋的事情多得很,她和那人就是其中之一。其实也怪她自己,如果不是太年轻太嫩,堂堂沛国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被一个阉人搅乱一池春水?

尽管,严烨的样貌身量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好的,饶是皇亲贵胄里也寻不出他那样挺拔漂亮的模样。不过又怎么样呢?旁人唤他一句厂公督主都是畏惧着他的身份手段,剥开一切光鲜身份还不就是个太监?

陆妍笙的眼睛里透射出丝丝轻蔑,却不是对严烨,而是对自己。

双手蓦地收紧,她死死咬住了下唇。

世上的人该有多愚昧蠢钝才能傻到她这个地步,恐怕天下再找不出她这样的蠢货了吧!上一世竟然会对一个太监生出感情,虽然只是懵懵懂懂的一丁点,却也足够令她恶心自己一辈子!

这时房门开了,一群年轻俊俏的丫鬟鱼贯而入,手里捧着洗漱梳妆的物什。玢儿走在最前头,朝她稀奇地咦了一声,“今儿个是怎么了,小姐竟起得这样早?”

另一个模样机灵眉眼灵动的小丫鬟回过去,“瞧玢儿姐姐说的,倒像是咱们姑娘平时起得多晚似的。”

陆妍笙莞尔,当年自己年纪小,平日里性子又活泼,在丫鬟们面前甚少摆小姐架子,是以一众丫鬟也不怕她,整个松风园平日里总是热热闹闹有说有笑。这样的日子真是太久不曾有过了,随着她入宫,封贵妃,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岁一天天渐长,闺阁时的活泼性子也收敛了起来,变得盛气凌厉。

想着又觉几分悲凉,她心里叹了口气。

一众丫鬟口里说着话,手里的活计却也没落下,玢儿上前替她卷起了袖子,其余丫鬟有端盆子的,有打香胰子的,伺候得有条有序杂而不乱。

少顷,洗漱毕了,陆妍笙坐在了杌子上任玢儿为她梳头。缤儿捧着托案呈到她面前,上头摆放着各色各式的首饰珠花。她随意地望了一眼,想着今儿是去道贺,便选了一个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和碧玺香珠手串,以及一副紫瑛坠子。

梳妆妥帖,玢儿望着镜中的妙人笑盈盈道,“小姐长得真好看,整个临安寻不出第二个。”

妍笙瞪了她一眼,嗔道,“就会拍马。”

外头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传道,“棠梨阁的顾嬷嬷来了。”

她心头一沉,赶忙道,“怕是母亲来催了,去,将披风取来。”

玢儿连忙取过一件云锦累珠披风给她系上,又从缤儿手里接过小手炉递给她。将将收拾妥当,便见一个笑容满面的妇人撩开帷帐走了进来。

“顾嬷嬷,我已经好了。”陆妍笙朝她笑了笑,说道,“别让父亲母亲等急了,这就走吧。”

顾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大姑娘一身装束喜庆却不张扬,得体又俏丽,顾盼皆有万般姿态,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地灿烂,乐呵道,“奴婢就说,大姑娘是何等人物,怎么拾掇都是没得挑。”

原来是怕自己穿着不得体,特地让人来把关?陆妍笙心头一沉,忽地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头。

上一世也有这桩事,当时自己还没怎么细想,只以为是母亲怕自己穿着打扮不合适,如今经历过上辈子那一遭,她的心眼儿早就多了八百个。今儿个是瑞亲王小世子的白天宴,请帖东厂也有,那时候严烨也是去了的……

陆妍笙面色忽地一变,心中立时明白了几分——再过些日子便是世家女入宫选秀,恐怕是父亲要让严烨这个考官先见见自己这个陆家小姐,自然希望能有个好印象。

“大姑娘,怎么了?”顾嬷嬷看着她的脸色,试探道。

陆妍笙这才回过神,心中细细有了些打算,面上却一丝不露,只淡淡笑了笑,回道,“这就走吧。”说着便领着玢儿跟在顾嬷嬷身后走了出去。

外头雨已经停了,雪虽未停却也小了许多。

沛国府外头早已备好了四顶八抬大轿子,小厮们恭恭敬敬地立在轿子周边,陆元庆和秦夫人前前后后地上了轿子,习大郎远远朝府门里望了望,瞧见三个人影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中间的人影身段儿苗条修长,美莹莹的一双眸子晶亮,瞳如墨玉,细微的风雪拂过去,姑娘的双颊似乎是冷着了,微微泛着些粉红,端是一派流丽清华。

步子一动便朝妹妹走近几步,语调里头有些责备的意味,“愈发不懂规矩了,让爷娘好等。”

陆妍笙随意地瞥了一眼陆彦习,并不怎么想搭理他。分明是嫡亲的兄妹,性子却和她有天壤之别,将父亲文臣的迂腐劲儿继承得点滴不落。不过只比她年长了三岁,平日里却老喜欢端出父亲的架子管她说她,真是忒烦人。

“大兄请吧。”她掖了掖手做出一个恭敬有礼的姿态,朝轿子比了请。

习大郎被她的这个举动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哼了一声弯腰钻进了轿子。

望着兄长气不打一处的表情,她抿嘴笑了笑,有些小得意。玢儿弯下腰替她打起轿帘,大姑娘这才施施然进了轿子,却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从轿帘子后头探出一颗小脑袋,朝玢儿道,“这回倒是奇了怪了,妍歌竟然没闹腾。”

玢儿的眼中透出几分讥诮来,嗤道,“上回江姨娘让夫人给收拾了一顿,自然要消停些时候。”

说起这陆妍歌,那也是沛国府不得不提的主儿。陆元庆的夫人是秦氏,膝下有彦习和妍笙两个孩子。这陆妍歌是妾室江姨太的女儿,生得同妍笙有三分相似,如今不过十三的年纪,也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可别看这个二姑娘年纪小,名门贵胄家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争宠使坏样样来。江氏脑子好使模样漂亮,很讨沛国公的喜,连带着这个二姑娘也受宠,虽说吃穿用度仍旧不能同妍笙比,但是心性却高得很。

她坐在轿子里头颠来颠去,忽而记起了妍歌十三岁生辰时被她偶然听见的一番话。

“妍笙是沛国府的小姐,我也是沛国府的小姐,她是沛国公的女儿,我也是沛国公的女儿。凭什么她吃的穿的样样都得比我好?还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娘,成日里上房下河的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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