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他轻哼一声。
似是不屑。
而我则再忍不住，捧腹大声笑了出来。
＋＋＋＋＋＋＋＋＋＋＋＋＋＋＋＋＋＋＋＋＋＋＋＋＋＋＋＋＋＋＋＋＋＋＋＋＋＋＋＋＋＋＋＋＋＋＋＋＋＋＋＋＋＋＋＋＋＋＋“赌什么？”
从第一次问时眉头皱得比山高，一直到现在，我问时，他直接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答，一晃已是过去了好些年了呢。
“输了，就每年，都送我几套茶具好了。”
反正，多了也就是存着。
他蹙眉，旋即松开，许是心底轻叹了一声，才点了点头，“……好。”
＋＋＋＋＋＋＋＋＋＋＋＋＋＋＋＋＋＋＋＋＋＋＋＋＋＋＋＋＋＋＋＋＋＋＋＋＋＋＋＋＋＋＋＋＋＋＋＋＋＋＋＋＋＋＋＋＋＋＋“不喜欢，为何又……”总是，缠着他呢？
她摇头，撇着嘴反驳，“才没有呢。只是在那边，能出来的人很少啊，跟着他，总是能多出来一些吧？每次到了地方上，我就自己玩啦，反正他也懒得管呗。”
几分哑然，失笑，她还真的是小孩脾性，“不可以跟着你师父么？”
她凝眉，轻叹了一声，“师父她，好像不太喜欢你们大尚。”
“那……你呢？”
“我？”她忽仰头望向我，星眸含笑，“和你一起玩儿的话，是喜欢的。”
喜欢……的么？
那，还真是……
自幼，便有那样奇怪的梦。而这个人，或许，也有的么……否则为何会对她是这般态度。
明明她还不过，只是十岁的孩童。
“诶，你的烦心事很多么？”
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站到了柳树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微弯着腰，小手轻轻揉开我紧皱的眉心。
“……”
她只是自顾自地揉着，忽露齿一笑，道，“要怎么谢我啊？”
“……听凭姑娘吩咐。”
“那，每次我到京城的时候，你若是没在忙，就都要负责带着我玩儿好了。”
轻声一笑，伸过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好，我答应你。”
＋＋＋＋＋＋＋＋＋＋＋＋＋＋＋＋＋＋＋＋＋＋＋＋＋＋＋＋＋＋＋＋＋＋＋＋＋＋＋＋＋＋＋＋＋＋＋＋＋＋＋＋＋＋＋＋＋＋＋“你，要单独一个人回去？”话说出口，才发觉语气竟比预想的还要冷上几分。
或许，比自己所觉察的，还要生气。
“那，她怎么办？”
“……我，负不起。”
“哪来的什么负不起。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她会有多伤心……你，想让她一个人承担么？”
这一世，终究，还是，他先遇到了她。
……不止一次。
甚至，如果，在辰城时，早那么几个时辰，先看到她的，不是……
＋＋＋＋＋＋＋＋＋＋＋＋＋＋＋＋＋＋＋＋＋＋＋＋＋＋＋＋＋＋＋＋＋＋＋＋＋＋＋＋＋＋＋＋＋＋＋＋＋＋＋＋＋＋＋＋＋＋＋新月。月下，却是故柳，湖边。
……再别，友人。
“你，相信轮回转世么？”他忽低声问，不知何意。
“……你呢，信么？”
……也或许，我也已，有所觉察。
“……你，保重。好好待她，也，好好待自己。”
“自不必说。”他微笑着点了下头，翻身上马。
夜风清寒。
静站在柳树下，再一次，远望着友人离去的背影。
这一次，或许……再见时，便是永别。
＋＋＋＋＋＋＋＋＋＋＋＋＋＋＋＋＋＋＋＋＋＋＋＋＋＋＋＋＋＋＋＋＋＋＋＋＋＋＋＋＋＋＋＋＋＋＋＋＋＋＋＋＋＋＋＋＋＋＋“爹？故事然后呢？爹？”稚嫩的童音在耳边轻挠。
收回神，却见趴在身边的苏儿正努力眨着眼，说话也已是十足的困意。
于是轻声问他，“苏儿可是困了？”
他猛地摇摇头，“苏儿不困……苏儿是小男子汉……没等到娘回来，苏儿就……不困……”
说着说着，眼皮子却是粘到了一起。
小心掖了被角，起身，披衣，持一盏琉璃灯，沿着走廊向前院走去。
未走多远，小湖边，便见沿着栈桥那边走来的她。
月光如霜，静洒湖面。
“路上可还顺利么？”走过去，牵过她的手。
指尖冻得有些冰冷。是赶着回来的了。
“小事是发生了些，待会儿说给你听。”她轻点头，笑着道，“苏儿睡了么？”
“睡了。一直说要等你回来，还是太晚了些。”
“……嗯。小孩子还是早睡的好。”
“下次，别这么赶了，若是有停留，待第二天再走也好。夜里风寒。”
“好。”她轻点头笑答，“我知道了。”
轻叹一声。
其实，说是如此说，若再过一两个时辰，她还未回来，我已准备着出去一趟了。
“……念。”
“怎么了？”
“明年……”
“明年？”
“苏儿也大了，明年，就别带他去……那里了吧？到他十五岁时，将一切告诉他了，再……由他自己选，好么？”
“……好。”
微笑点头。
牵着她的手，走过长廊，接着沉默的片刻，待再说话时，她已小心隐去了眼角泪光。
轻轻拥过。如霜的月光，静洒在她的发间。
微仰头，天上，仍是那一轮明月。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若，真是，三生三世……已如何说得清了呢。
即使，只是为了还以前所欠的情才选择的留下，也没关系。
所余，此生，愿，再无所憾。
番外卷 平桥岁尽秦筝断 七年（游虞）
每次回花谷，若是遇见师兄在厨房，时常能见他坐在窗前托腮略微出神。
从很小时候起，便常见他这样。那时候，自己因为吃怕了在未来峰翻来覆去的那么几样菜，于是在花谷时，总是赖着他要吃新菜色——反正，很早就知道，他不过是面上冷而已。
唯独几样，百吃不厌，每到花谷时，总缠着他做。
后来，都忙着了，再难见他亲自下厨。
再后来，他再回花谷，却是为了她了。
……这样好的厨艺，也许，以后，也只有他可以了罢？
“游大人总算来了？”清净若水的声音，才过走廊便听那边走来的人轻笑着问道，“我家苏儿可是一早就闹着说怎么还不来了。”
笑着应话，一手摸了摸袖中的小木匣。
还好，还在。
若是不在了，小苏儿不知该又几个月不理人了。
“玉前辈最近怎样？”十四王爷问道。
微一蹙眉，无奈苦笑，“师父他留信只说往南，大概会从南边出海，最快大约也要下半年才回了。”
广沂钱庄文夫人的病，南海或许有奇药。这一次，就算仍是寻不得，也可算作再游历一番。
……出海毕竟危险，不过，师父他还不需要我们这些后辈来担心的罢。
与十四王爷穆念一路说着话，向后花园走去。
天气晴好，小风却是轻寒，暮冬过后，恍然已是春来，乘舟时，沿岸绯雪连绵，是桃花开遍。
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到十四王爷，是去找师兄的时候。
惊讶于师兄在他身边竟睡得那么沉，良久都说不出话，惊诧了半晌，才低声问，“他，很累……？”
十四王爷只是轻点头，手指抵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只好也在边上坐下，等师兄醒来。
师兄醒来之后，十四王爷立即离去，一句话也没说上。
……以前，一直觉着师兄简直是强得如同神话一般。当然，后来的我也差不多。
那时静坐在师兄身边，偶尔望一眼师兄的睡颜，只觉相比醒着的时候，更多几分与最初见到师兄时相似。
那时候的师兄，也还不过是个小孩子。
一恍然，再是七年已过，似是不经意间，小小苏也到了喜欢玩弓箭习武的年纪了。
“师叔！！”才到后花园，小小苏就大步跑着扑了过来，然后抬头摸一把汗，嘻嘻笑着，“师叔师叔，这次给苏儿带什么了呀？太师叔有没有托师叔带什么来呀？”
十四王爷在旁轻叹一声。
其实小苏儿平日里礼节学得不错，但，见了熟人时除外。
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旋转几圈，小苏儿咯咯大笑了起来。
惊起，池边一树栖鸟。
似又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骗着师兄一起去偷鸟蛋，却被困高树，那时也还小的师兄，恶作剧得逞地大笑了很久，很久。
灿烂阳光下桃花绯雪的盛景，也如那时一样，美得，心底某处，竟隐隐的疼。
番外卷 平桥岁尽秦筝断 桃酥（2）（淡苏）
“呆着干嘛呢？不走么？”
元宵灯会，难得水姨带着总是闹个不停的菥儿和不怎么爱说话却最喜欢跟在菥儿后面一起恶作剧的萱儿去糖铺子了，没想到头来还是跟了个小尾巴。
林遥愣了半晌，才回过头，眼神却仍几分呆滞，“你的妹妹……额，很漂亮。”
“一句话，说一个我可以不揍你的理由。”
“额……”林遥皱眉，一本正经地想了半天，忽然弯了眼角，轻声道，“你比她漂亮。”
“……胡闹。”
转身走入了观花灯的人群之中。
林遥一边喊着“冤枉”，倒是很快跟了上来。
菥儿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出生的，因为就我的七岁生辰的第二天，所以印象尤其深刻。而爹一直是个清淡如雪的人，当然，只除了和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天连降大雪，爹却一直站在房门外，一直等到母子平安的消息传来。
再后来，初夏，萱儿出生时亦是如此。
萱儿与娘像得有八、九分，也不知是否因此，每次菥儿犯错时只要拉上萱儿，往往能从爹那里逃过一劫。
说起来，其实娘一点也不像别的王府上的妃子，十足的宫阁贵妇模样，当然，娘要比她们都漂亮得多，只是气质——后来学了个词，清水芙蓉，形容娘亲，八九分贴切，只是娘可能还要更清冷一些些……当然，除了娘亲她偶尔玩心大起的时候——那简直……会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不论是在京城的平清王府，又或是在药园，除非正式场合，从小一直唤的是爹娘，而后来林遥也跟着喊了，据说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认了干亲。
“正元节，你，一直待在家里么？不出来？”林遥忽然问。
我轻点头。
小时候不懂，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是过年，大家都很开心，而娘却是就算笑着，看起来也很伤心的样子。
再后来……
“可小苏哥哥也都十九了，还是每到过年都回家嘛？”
“……”
说过多少次了，小时候这么叫就算了……诶。
“小苏哥哥？”
“……没什么。”再怎么说，他也不会改口的罢。
“那，干嘛一直看着我啊？”
“没什么。”
静默着走了许久，忽然衣袖被人拉住，侧过头一看，是林遥指着不远处的一盏琉璃花灯，高兴地大叫，“小苏哥哥，就是那个！我昨天见到的就是那个！你看！很好看吧！”
虽有些不满他又像小时候那样拽着我的衣袖，但看在花灯确实很美的份上，点了点头，“若是那样喜欢，便去问问主人可愿卖给你罢。”
“小苏哥哥？”他忽然回头。
“怎么？”
“小苏哥哥。”他忽然笑得微露皓齿，几分奸诈，“我没带银两在身上……这样吧，今年生日，你送我那个好不好？”
“……”
这孩子，明明是巨富之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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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边站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了，这才牵着马继续往前。
远远已能看见，爹和娘就站在湖的那边，小桥的尽处。
十二月底，天气已凉得厉害。阳光下，能看见呼吸出的白气，一团团轻散开去。
“爹，娘。”上前笑着行礼。
“苏儿回来了，春天也快了。”娘笑说道，抬起手，“哦”了一声，才踮起脚尖——
——“不知不觉苏儿都这么高啦。”
其实在几年前，就已与爹几乎一般高了。
“怎么晚了一日？”娘有些担忧地问，前后转了一圈，像是确认了我并无受伤情况，这才松了口气。
将系在马上的物件一一卸下，递给了站在一旁的仆从，一面回道，“陪林遥去扫墓了，路上大雨，耽搁了一日。”
“林遥最近怎样？”
“文、武皆大有长进。”
“……那就好。”娘说着，低下头，掩不住眸中悲伤缓缓流动。
“平时若得闲，你也多去寻他说说话，比试比试也好。”
“嗯，听娘吩咐。”
其实，就算娘不说，我也……不大放心得下。
但或许如林遥所说……
……这一次，他带来了亲自做的桃酥，竟与家中所做口味一般无二。
或许……该是如此怀念着，然后，带着这份怀念，活下去。
不知不觉，已是认识了这许多年。
往后，也会一直下去罢。这一份，珍贵的……
番外卷 平桥岁尽秦筝断 清羽（2）（前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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