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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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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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轻响,抬眸见杜玖大步而入,手中端一朱漆盘,上搁了一封信,取过一看才发现是霁夫人写来给我的。

“城外五里,于彼备酒,柳亭相送。”

倒是没想到她还记着。

上了马车,仍同以前一样,杜林驾车,往南而行,再过三、四日,听杜玖说,将到那座小镇,那镇上还有一处宅子,而杜林他们将留在那里,为杜玖管理剩下的产业。

道边,新柳已绿。

又到了这样的季节了呢,长亭更短亭,折柳送伊人。

今日,备下酒水送别的,亭前红袖长裳婷婷静立的,正是霁夫人。

相叙几句,短暂沉默,向南立而望。

霁夫人抬手又持一盏酒,神色肃然,深深地鞠躬下去去,“妹子,林霁代穆轩向你道歉。”

继而,又仰头一饮而尽。

吃了一惊。“穆轩”就是西庆王,但,她为什么……如今,就算,西庆王在这一场局中,也是……但何奈何……

霁夫人又斟满一杯酒,向杜玖深深躬身,“还有杜玖——或者改称你为,‘穆忆’?”

……穆忆?

是了,所以,偶尔想起的碎片,那个人,是“忆哥哥”呢……

绿水桥平 by 千式子第三卷164…168

第164章  柳亭(2)

霁夫人又斟满一杯酒,双手稳稳端了,向杜玖深深躬身,歉然道,“还有杜玫——或者该称你为,‘穆忆’?”

……穆忆?

是了,所以,偶尔想起的碎片,那个人,是“忆哥哥”呢……

杜玫一声冷笑,漆眸寒光映过,“穆忆已死,世上再无此人。”

……再无此人。

无法言对。

静默,片刻。

对霁夫人,不审极感激的……若非林庄,我亦不知,现在的我,该在何处,又或是早已命归西。

亭檐下凝水轻滴,极轻的滴答声。霁夫人转眸北望,对襟红袖长襦下白裙若雪,眸间倒影,却是极远。

“姐姨,今后是……?”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会留在宫城,西庆王的身边么?

如今的西庆王,再不复是谋反叛逆的阶下囚了,又恢复了兵权,为新朝一大功臣。

但那日宫中庆筵,虽远远见到了西庆王,却并未见到她。反而是……见到了西庆王的正妃,一个仪态端庄、面容清秀的贵妇人。

霁夫人淡笑着,眸光静柔,向北望向那巍巍而立的高大城墙,城门外道上,轻马行人络绎不绝。

“十二月前,大抵是还待在此。来年,我想,还是回林庄。或许收一、两个徒儿,京城花楼,是再不入了的。”

……是就此退出纷争之意?

疑惑之间,心下又似几分明白。

“西庆王他……”他二人,要分开……么?

熬了这么久,该是,终于云开见月明了,不是么?

“妹子,人各有志,我,也只能帮他到此。”霁夫人说着,唇边浮过淡淡笑意,眸光静然,隐约的一丝哀伤,也化在其中。“再者,皇家之事太深太杂,于我,实在是太过束缚。”

“所以……”

“不如相忘于江湖。”霁夫人轻声道,转眸望我一眼,仍是笑意极轻的。

今日的霁夫人,虽是红袖白裙装束,却是素颜更衬了十二分妍丽。

“既已识君,曾与相知,又何所执,必无悔意。”她轻声说着,唇边又勾,眉眼亦动,几分释然。

霁夫人,倒是一位极为豁达的江湖女子呢。

……只是,她的目光,不觉间,却始终在那北面、巍巍城墙之上。

忽然想到,第一次拜访林庄时,那个时候,霁夫人一直未归,应该是在京城……而那时候,西庆王正被尚宣帝羁押在天牢。

“妹子,我原发誓,这一辈子,绝对要保护的,就这么几个人,其中,包括妹子你……”霁夫人说着,眸微微垂下,流露的歉意,几分动容,“只是……”

顿了片刻。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奔波,我始终多是只能猜出个大概,但,不知为什么,是很能理解的呢——那种无奈,那种不舍,那种难以决绝。

……不是这一辈子。或许,也是。

虽然已不太记得起。也记不清。

“妹子。”霁夫人说着,又拾一尊酒在手,“从今往后,我林氏一族,皆奉淡及其子孙为恩主,若彼有难,林氏一族定当鼎力相助,纵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立此誓言,绝无违背,天地为证,否则,必为天谴。”

说罢,酹一尊酒于地。

惊讶于霁夫人忽然的郑重起誓,转头看向杜玫,却见杜玫只是冷眼望着,对我带着疑惑的访问眼神,并无任何回应。

霁夫人轻将酒樽放回案上,转身向我,浅一鞠躬,双手奉上一柄通透澄莹的白玉簪子。白玉簪子上什么纹饰都没有,只是乍一看,像是一支玉树枝一般,在末端分了两细股,相绕为一结。

“妹子,此为信物,还请收下。”霁夫人微笑请道,牵过我的手,将那玉簪子放进了我的手中。

再瞥一眼杜玫,见他仍是在一旁冷眼望着的,还是没有任何表示,一时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将那玉簪子小心收到袖中,说了谢谢。

什么“恩公”之类的话,听得不太明白……不过,大抵意思,是以后我,或者是……我的后辈们,一旦有难,就可以找他们林氏一族了?

……倒是不错呢。虽然,还是有些不在状交中,不太明白霁夫人究竟是为什么要做出这样重的承诺。

出了小亭,见柳树下,水音站在那里,手拾一把青草,正在喂小七。

在这里,也将和水音说再见了呢。水音,也终于要回到她誓死追随的霁夫人身边。

“大人。小姐。”水音近前行礼,仍是端正而好听的声音。

对我,倒还是那样的称呼。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牵过她的手,道。

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这段时间,她确实照顾得极好。

“蒙小姐不弃,能为小姐效力,是水音的福分。”水章浅笑答道。

“今后保重。”我道。对“福分”二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见她说诚挚,这个时代,或许有些我至今还是无法理解的东西,也说不定。

身边杜玫已牵过了他的枣红骏马的缰绳,小七也不停踢着前蹄,迫不及待于之后的远行的样子。

这一路往南,小七随行,到那小镇之后,才是我和杜玫二人独行,到那时候才会再骑着它,温习曾经并不好的骑术。

“小姐也是。”水音道,光泛若水色的眸中,此此的悲伤与不舍。

最后道了句“后会有期”,再上了马车,独坐不多久,就听随行在马车旁的小七忽一声嘶鸣,像是见到了什么熟人极为兴奋一般,掀帘一看,见胶路拐角的又一处路亭外,一人牵着一匹马,静立杨柳其下。

距离还很远,倒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十四五爷穆念。

马车驱前,及近,便下了车,杜玫及随后的一行人也都下了马。

穆念并未备酒,只是一人一马,马上挂了粗布行囊一小袋,像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一般,临走前特地赶过来相送。

“傅兮。”穆念抬手抱拳,面上浅笑淡若风清,只眸中淡淡一丝哀意,向杜玫略一行礼,又向我道,“淡姑娘。”

才福身回礼,猛然又想起平章那日讽的西信公主为何行大尚之礼,又一想,穆念说的是“淡姑娘”,又不是“公主”,应该是没关系的了。

“江南风景佳人地,尽是好风物,只可惜皇兄又给了苦差事。”穆念轻声叹一句,停顿,转眸向北 ,眸光刹那微银轻泛,“北境不安,想是又战事将发。今日……即是北上,或是半载难归。”

北边关外之族,趁着新朝才立,又是蠢蠢欲动了罢……不过,虽听说穆念原在军队待过,后为自解了兵权,赋闲再不涉军营之事,没想到平章登基之后,转又回了军营。

杜玫微微蹙眉,也转眸望北,“北边事多杂乱,又多涉危险,请王爷多加小心。”

穆念倒是不以为意的表情,轻笑,似云淡风轻,“倒是傅兮你。”

杜玫仍是微蹙着韦,极轻地摇头,瞪了穆念一眼,却不知为何——杜玫居然会这样瞪十四王爷,看着让人颇感莫名。

“对了,玉前辈昨日来函,”穆念轻笑,却是笑意又浓了几分,几分莫名,“说了玉常山内,有一位隐居的老先生,或可解傅兮你身上奇毒。”

“……什么?!”

忍不住惊叫出声。

穆念他说……杜玫所中奇毒,或有人可解?!

杜玫这会儿却是眉头紧皱了,一手扶额,片刻后,才松了眉头,却是一副无奈至极的神情,“王爷你……”

“傅兮,你,还未知淡姑娘说么?”穆念轻声反问,唇角笑意残了半抹,看着却是莫名。

“……”杜玫少见地无语沉默,半晌,才道,“这事,还说不准。毕竟,那一位,是连平宫卫都不曾找到之人。”

穆念摇头,眸底银光轻泛,光见的寒意,“你若边试也不愿,这一趟,我也不用北上了。”

“自是会去寻的。”杜玫回道,声音竟也是冷了八度,望着穆念的眸光微泛寒,“只是,不愿到时寻了却是没有,让  平白的空欢喜一场 。”

第165章  溪渡(1)

穆念摇头,眸底银光轻泛,光见的寒意,“你若边试也不愿,这一趟,我也不用北上了。”

“自是会去寻的。”杜玫回道,声音竟也是冷了八度,望着穆念的眸光微泛寒,“只是,不愿到时寻了却是没有,让  平白的空欢喜一场 。”

忽一阵狂风过,转角山石之间,几近呼啸。

“好。”穆念清明声线几分低沉,淡褐杏眸静凝,少见的透着凌厉,刹那的寒意透骨,“你原答应了什么,切记莫忘。”

“自是如此。”杜玫冷声答一句。

下一秒,他二人却又相视一笑,虽两人的目光仍是复杂不明。

穆念抬手抱拳,“在下随时恭候二位消息,若有任何事,穆念不辞辛劳,定赴相助。”

说完,转身上马,策动缰绳向北驰去——那条岔道,应该是绕过京城直接北上的一条道。

大尚国疆最北,据说九月便会下雪,是个极寒冷的地域。他这一去,说是半年不一定能回来……新朝才立,不过除平章之外,西庆王与十四王爷,也就是平清王,都是擅长军事之人,大抵,是能撑过这一段时间的吧?毕竟,西信那边也是新朝初立,内朝未稳。

“  ,走了。”

杜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极轻,却还是吓了一跳,这才发觉自己竟向北望着又是出神了。

转眸,没预料正撞上那丹凤漆瞳就在近前,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杜玫这人,竟在这路口上就这么俯身下来。

——大手眼见着靠近,抚上额头。

“嗯,并未生病。”杜玫兀自点头,唇边一勾,浮过浅浅笑意。

“……你。”

想挪开视线,不再看他,一时却是半寸也移不得,几乎魔怔。

极近地,好似能望见那丹凤漆瞳深处一般,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窘迫而红了双颊的女子。

能感觉到脸颊发烫,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又该怎么,回复正常的呼吸。

……能听见不远处杜林的一声轻咳。

其他人,更是看着眼里却憋着笑的吧。

“  。”杜玫沉声唤着,轻将揽我入怀。

心下琢磨着豁出了也罢,轻掂了脚,双臂环抱回去,将下巴轻搁在他肩上,深吸一口气。

“我不会放手。”耳边,极轻的声音,澄朗。

气息,轻扑在耳后,微痒。

“……嗯。”

“如此自私……这样的我,  ,你,能原谅么?”

“……嗯。”

怀抱,又更紧了几分。

“定,再不放手。”

杜玫的声音,坚定而沉朗。

深深入心。

微寒风过,杨柳枝起而旋舞不止,满目的新绿,明晰得几乎令人害怕——害怕,这一刻的,不过是梦。

轻合上眼。呼吸之间,感触到的温度。刹那,眼底一阵酸疼,真实得几乎落泪。

“……玫。”

——“……昔。”

——“……兮。”

脑中极深的某处,如若重声一般,叠了的轻唤。

刹那恍然。

“嗯。”杜玫轻声应,含了一丝浅浅笑意。

倏然放开怀抱,又低头打量一阵,才牵过我的手,走回等候着的马车旁,又扶过我上了马车,这才回身上马。

马车前行,犹豫片刻,抬手掀帘,向外一望,又没料,竟又撞上杜玖正好也往这里望着,唇角一勾,剑眉亦弯,浅浅笑意颇几分玩味。

心下一嗔,倏地放了帘子下来。

未走多久,才昏昏然有了几许困意,马车一顿,却是停了下来。

也未听驾车的杜林说任何话,只闻风声叶响,又似隐隐夹着人声,心下觉着奇怪,掀帘一看,却是杜林牵着杜玫的枣红大马,不见了杜玫。再眯眼一望,林间溪水边,一株高大杨柳下,杜玫却是和一个榴红衣裙的女子正在说话。

那女子身材高挑,辩认半晌,惊讶发现,竟是好久不见了的杜文。

她当时不是……这会儿又为什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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