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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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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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窟石壁,困锁两人。明明很近,却像隔着一万座翻不过的山。

“其实没关系,被背叛也不是一次。上次被退婚更可怜呢。”南烛小心翼翼地将两只伤手窝在腿窝里。

看到南烛自嘲的模样,秦子敬心中酸楚。

他一直欠南烛一个道歉。他曾经派人送去一车财帛礼物。可是南烛一件都没要。那时的自己还不懂南烛骨子里的傲气。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愿意追回那封退婚函。回到大槐树下,接过当年的小新娘。

如果是那样,南烛会不会愿意一直笑着跟他一起游玩灯市?

“其实想想我还该多谢他,若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有趣的人。”南烛的性子向来善于苦中寻乐。

有趣的人,指的是沐王他们吧。

秦子敬垂下了眼。南烛小的时候眼睛里只有他。一纸红鸾的约定像是一个魔咒,让南烛总将秦子敬想象得无比美好。总愿意粘糊在秦子敬的身边。与其说她喜欢的是秦子敬,不如说她喜欢的是她自己编造的一个梦。这个梦,圈住了南烛。而打破这个梦的就是秦子敬自己。如今的南烛,从梦境里跳了出来。看得更远,看见了更多的人,却像是再看不见他。在军中也好,在王府也好。南烛明显不愿跟他相处。

哪怕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大头”,南烛也比面对秦子敬要亲切得多。

或许是“大头”因为不会说话吧。南烛潜意识里把不会说话的大头当成一个树洞。

“小的时候,我也掉过一回深洞。”南烛突然说。

“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一位邻居哥哥跟我说,会带我出去玩。我信了。谁知他把我丢在了井里。自己跑了出去玩耍。还不许我告诉别人。说他会在天亮前回来接我。偏巧那天下起了雨。我差一点就被水给淹死。后来是二哥找到了我。”南烛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

二哥,二哥,原来每次在最需要时候出现的都是你。

弱不禁风的二哥究竟是怎么找到的南烛的?南烛现在都不知道。南烛只知道那一定很辛苦,可自己却没听过二哥的抱怨。只记住了二哥伞下的白袍跟指尖的微凉。

秦子敬沉默。他就是那个邻家哥哥。小的时候放过南烛太多鸽子。以至于他如今已经记不清南烛说得是哪一次。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的他已经开始为父亲跟太子奔走。他的爷爷不喜欢他为父亲做事。或者说爷爷压根就不喜欢他父亲却很喜欢南家。于是当他找不到借口出门的时候。南烛总是傻乎乎地帮他当靶子。

“烛儿,我带你出去玩!”

“好!”

“烛儿,我带你去抓蝈蝈!”

“好!”

“烛儿,鑫源家的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好!”

一次次,南烛被丢在院子里的角落。可是南烛真的从未告过状。不知不觉,他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他总是在利用她。

天渐渐黑了,似乎有一场大风雪。

“天色亮了,就好了。会有人发现这个洞的。”南烛说,“我们一定能出去。”

一定要出去。

当年伞下的白衣少年如今正在远方等她。

秦子敬抬头看天,他有点不希望天色转明。

他利用过她很多次,却连这次都不会例外。

“烛儿,对不起。”

父亲啊父亲,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110

“很多年前,有一个农夫。天寒地冻,他在路上看见了一条被咬伤的蛇。蛇已经被冻僵,蜷曲在路边。只需须臾,这条蛇就会死。农夫动了恻隐之心,他怜惜这条蛇的遭遇,怜惜它的性命。于是农夫将蛇捡了起来,回了家。为了救它,农夫将它放在最靠近胸口的地方。用自己的温度去化解它的寒冷。一天天,终于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蛇也从冬眠中醒来。醒来的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咬死了农夫。”白絮说。

“为什么?农夫好可怜。”赏心嘟了嘴。

白絮却甜甜地笑道:“不为什么。这就是对糊涂人的惩罚。所以在世为人,不可以一味地当好人,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不过是长着人皮的蛇。”

“小姐是在说谁呢?”

“我是在说天下那些自以为是的好人。”

白絮笑着,一抹笑容像是冷梅吐蕊。

狂风劲起,带着吹枯拉朽不可一世的气势——大风雪终于来了。

秦子敬看着昏暗的洞顶,心里泛起一丝苦笑。原本想在南烛面前上演一幕苦肉计,谁知竟会跌进这里。这洞顶不过两三人大小,竟然会刚好跌进去,他俩的运气真是“好”得让人无话可说。

事实上,抢雷震子杀“暴民”的就是他秦家的人。父亲如今的做法他是愈发看不明白了。不是说为了江山社稷吗?那为何为了栽赃沐王对普通百姓可以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他本没有理由来的。哪怕只眼睁睁地看着南烛死去。是白絮突然派人告诉他,天下第一画师死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应该是南烛。也就是说让成国人心慌慌的皇城图很有可能就在南烛身上。

他要取得南烛的信任。

爹爹要那幅画。

他又要欺骗眼前人。

“大头,你冷吗?”南烛问。

秦子敬摇头,又想起摇头南烛看不见。南烛摸索着靠了过来,挨着他道:“取个暖。”

背靠背坐在洞下。偶尔有雪花飘进,变成雨滴落下。

秦子敬微微叹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叹什么。或许是在叹,让这时光缓缓过去。留不住的时光像是一条丝线,慢慢地割着他的伤口。

农夫收留了蛇。蛇迟早会咬死农夫。

訾云英收拾好东西,她该去找秦子敬复命了。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她不介意再多拿点东西。只可惜杜若是个穷鬼,她搜罗了一圈,也不过两个不太值钱的玉坠以及一包碎银子。书箱里的书倒是挺多,却都不入訾云英的眼。

訾云英拍拍手,正打算走。却觉得肚子一阵绞痛。这痛来得古怪。訾云英丢了东西捂着肚子汗如雨下。怎么像是是中了毒?訾云英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手按住自己的脉。却发现袖子一退,手腕处就有一抹紫黑。訾云英脑中想起杜若递过来的水杯。

杜若此人,心思缜密。却很是痴情。以他的个性,他也有可能只是想留住她。不想让她离开。

“王八蛋。”訾云英又急又怒。杜若现在不知道是生是死,如果还不走,谁知道等会沐王会不会找她算账。

她必须得走出这个院子。她不想功败垂成。她该怎么办呢?杜若的药这么多,有没有解药?哪个才是解药?

“咚。”门开了。楚风荷款款而入。她身后是益发肆虐的风雪。

“你为何骗我!”楚风荷冷冷道。

訾云英却是眼睛一转。泪落如雨。“我,有苦衷。楚大夫,救救我!”

言毕,软软地倒在地上。

楚风荷愣了一下。她到底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走了过来。

把脉,楚风荷转身寻药。

“找到了。”楚风荷轻声自语道。

地上的訾云英睁开眼睛冷冷一笑,手从掉在地上的包裹里掏出一把匕首。

蛇,伤人是天性。

风雪已经刮了一个多时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过去。

訾云英将血淋淋的楚风荷放倒在地上。窗户口便传来一声咳嗽。

“谁!”訾云英握紧了匕首。

“是我。”窗外的声音道。

訾云英听出来了,像是秦小公爷。只是声音比平日里粗很多。联想到那两声咳嗽,大约是感染风寒了。

訾云英心里有一丝喜悦。

“你做得很好。”秦小公爷的声音说。酷似秦小公爷的声音说完后又咳嗽了两下。

訾云英道:“托小公爷洪福。”

她还是知道不居功才能讨人欢喜。

“只有一事,还需要你去做。你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就再去讨要一颗。方便以后用。拿到后吹响这个,我自会跟你联系。”一个东西从窗户纸里被丢了进来。像是一根管子。

訾云英心里已经乐不可滋。立马点头道:“诺!”

白絮在剪灯花。

看不见月亮时,她就会很没有心情。不知不觉,已是黄昏。风雪不但不停,反而愈发张扬狂暴。这雪,怕是一晚上都不会停了。

“小姐!小姐!”赏心跑了进来。

“说。”白絮淡淡地说。

“訾云英跑来找您了。说是要药。”赏心道。

剪子一下掉在地上。

白絮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要药?她没说过这个。訾云英为何会来找她?巧合吗?

“她在哪?有人发现吗?”白絮问。

“在花阶下,没人发现。我看见她衣服上有血。”赏心道。

“我们出去会会她。这个女子还真是够聪明。”白絮道。

一边走一边问:“赏心,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要留一颗药以后好用。”赏心如实转告。

“想得挺美。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给她。”白絮边走边道。

“不用了,不如我们来找你吧。”一个阴阴地声音说。

白絮暗道不好。偏过头,只见暴雪中花丛后,两个人影从天而降。

不是别人正是鲁冰花杜若。

鲁冰花乱发飞扬,邪意盎然的蛇形剑背在身后。

杜若白衣儒衫,傲立风雪。

一黑一白犹如黑白双煞。

“是你们!”白絮吃惊,后退了两步。

“哎呦,我们不是应该死翘翘了吗?怎么办,让美人儿失望可不是我的作风呢。”鲁冰花一笑,犹如花间妖孽。

杜若不说话。眼睛里一片冰冷。

这种冰冷也说明他回归了一向的理智。

“呵呵,真是没想到。”白絮没想到鲁冰花杜若不但没吵起来,反而冰释前嫌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她最后的面纱,算是被撕破。

“你们怎么发现的?”白絮淡定地问。

“你不是有人傀吗?我们的一位朋友,刚好是北地傀师。人生就是这么巧。以牙还牙的滋味怎么样啊姑娘?”鲁冰花道。

“傀师!”白絮一愣。

“嗯哼。这个人其实你也认识。”鲁冰花笑。

胖子,羌无水国的特使。他一喊话,他的下属就一起喊号子。整齐得像是一个人。是的,一个人——因为那些人全是人傀,而胖子是一位傀师!

胖子言而有信,南烛救了他的美人儿,他就送出了意外抓获的“流浪”人傀。并顺道借了个人傀给鲁冰花杜若使用。这才让訾云英上当。鲁冰花杜若顺藤摸瓜,在訾云英的带领下摸到了白絮这。

“呵呵呵。你们想怎样呢?”白絮问。娇羞地像是被恶霸公子调戏的少女。

“您觉得我会怎么做呢?”鲁冰花笑得满脸邪气。

“只怕你们没有这个机会。”白絮冷笑。

“哦,说说看。”鲁冰花道。

“因为訾云英已经溜走了。你们没有证据。这是其一。”白絮道。訾云英确实聪明。

“其二,我会告诉南烛,这是误会。南烛未必站在你们那边。她会信我,还是你们,值得打赌。”白絮轻笑。

鲁冰花杜若对视一眼。鲁冰花收敛了笑容道:“听起来像是挑战。”

南烛喜欢她,对吗?

那她为何要伤南烛。

鲁冰花的眼中像是浸润了千年的寒冰。

“你可以当做是。”白絮道,“如果你不满意,大可以把我杀了。只不过南烛会如何想你们,便是你们的事。”

她说得没错。

“我会把你的狐狸尾巴揪出来的。”杜若终于开口。

白絮只笑。这两个人会在乎南烛的感受。这是她的赌注。

鲁冰花按在了杜若的肩头,道:“接受你的挑战。如果我的直觉没错的话,我还有几笔帐要给您慢慢算。”

白絮心底一寒。

“不过你记着,我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游戏玩腻了,我随时会反悔。”鲁冰花道。

一阵风刮过。鲁冰花杜若消失不见。

白絮看了一眼雪地。杜若站立处有脚印,而鲁冰花站立处脚印全无。

白絮出了一身冷汗——这个鲁冰花,无武功时已经十分可怕。如今正式成为飞雪楼主人,更不是一个可怕了得。回想刚才的对话,以鲁冰花的聪明,他很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他母亲之死的猫腻。他现在之所以不动手,有可能只是想要自己死得更惨。

“这个人,真是难缠得紧。”白絮轻声道。如果说自己是蛇,鲁冰花就像是只游荡不定的鹰隼,随时可能要自己功亏一篑。

不行,她不能出错。

她必须赶紧搞定南烛。

☆、111

大雪翻飞,高程递上一件暖衣。

沐王拒绝了暖衣道:“搭建帐篷要多久?”

“无愁公子说恐怕需要两三日。风大雪大,不利于施工。”

沐王沉默,然后道:“跟他说,一日。我只给他一日。”

沐王这人冷酷不讲道理,谁能知道他是担心风雪中的百姓。

只可怜无愁公子听到这话怕是会跳脚。

“要是南岩风在就好了。他脑袋里装了许多世人想不到的点子。”沐王不由轻轻道。不知不觉想起初见时她打劫帅东四人时的淘气模样。青衣如画,眉眼盈盈。那日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那抹青影却不知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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