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的目光突然落到山脚下的锦衣卫身上,他张了张嘴,喃喃地说道:“飞鱼服……你们也是锦衣卫?”
段飞说道:“他们说自己是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啊?你查验过了他们的腰牌没有?”
唐志苦笑道:“大人,我哪敢啊,他们若真是锦衣卫,就算砍了我脑袋也白搭,他们若是假的……我岂不是死得更冤?”
段飞抛开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他们共有几人?在哪里挖坟?这你总看得出来吧?事后你们肯定也曾经检查过的。”
唐志答道:“是,大人,他们共有一十六人,他们在那片地方开挖过,事后虽然填埋了回去,但是我们土生土长在这里,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段飞来到唐志所指的位置,他还真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对,段飞说道:“你确定就是这里吗?”
唐强争着说道:“就是这,他们挖了三座坟,其中有一座还是我们村子里的,事后那家人到我哥家闹了好几次,所以绝不会错的。”
段飞心中一动,问道:“那家人到你们家闹了几次?他们家死的是什么人?因为什么死的?他们坟被挖了,尸骨可还在呢?”
唐志又瞪了弟弟一眼,答道:“大人,他们家死的是老娘,病死的,虽然坟被挖了,但是后来检查发现尸骨还在,我赔了点钱给他们,这事也就算了。”
段飞又问道:“另外两座坟又是谁的?你可知道?”
唐志挠挠头,说道:“不是咱们村的,应该是外来的,这要问问老村长,外来人要在这里安葬,得先征得他的同意才成。”
段飞回头看了看那三座坟,想了想,说道:“好吧,唐志,现在时间不早了,本官今夜想在你们村歇息,你给我安排一下,大哥,我们到他们村子里走走,石斌,你们不用找了,都下山了!”
大家跟着唐志来到玉渊潭边的玉兰村,村里人听说有官差来了,都纷纷关门躲避起来,只在窗户和门缝里向外偷瞧,唐志尴尬地解释说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不过段飞却知道其中的真相,自古以来中国的百姓都怕见官啊。
唐志将段飞带到村长家,村长出来迎接,跟在他背后的竟然是谢志钧,段飞与他不禁相视一笑。
村长请段飞上座,然后小心翼翼地陪在下首,毕竟是天子脚下,村长家还算富庶整洁,不过村长妻子泡的茶可就差了,段飞根本没兴趣,径直问道:“唐村长,我听说上个月十八日有一伙假冒锦衣卫的人来挖了乱葬岗上的三座坟,带走了其中一具尸骨,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现在真正的锦衣卫就在你的面前,你可要老实交代。”
PS:昨夜心中焦躁,一夜都没睡着,清早才困了下,刚起床……
第〇二八三章 【内奸现形】
华明站在段飞侧后,他听了段飞的话后哼了一声,手按在了刀把上,唐村长身体一抖,忙到:“大人,小老儿绝不敢隐瞒,上个月的时候的确有人在乱葬岗上挖了三座坟,其中还有一座是我们村子里的,那一座里尸骨还在,我们没有动另两处坟,不知道有没有被盗尸骨,请大人明察。”
段飞说道:“好吧,听说外来人要在山上修坟都得经你同意,如此说来,那两座坟的来历你都是知道的咯?”
唐村长点头道:“大人,这不是我的决定,历届村长都是这么做的,这山岗原本不叫乱葬岗,咱们唐姓的老祖宗是替人看守墓园的,后来……”
段飞说道:“行了行了,这些历史我没兴趣,你还是赶紧告诉我,那两座坟茔的来历吧。”
唐村长忙道:“是,是,是,小老儿这就去给大人查。”
他从里屋找出一本账册,翻了好几页都还没找到,段飞提醒道:“那坐坟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你尽查前边的干嘛?至少从十年之前查起吧。”
华明忍不住过去帮他翻查,没一会终于找到了,唐村长念道:“是这里了,弘治十六年八月,死者姓李名推,年约四旬,病死的,家住京城明玉坊石老娘胡同靠西边第三家,给了一百两纹银,让我们好好看护,每年烧些香纸蜡烛什么的,另外一个坟……”
唐村长查了一下,说道:“另一个坟是二十年前的了,姓刘,经商途中遇盗横死的,他妻子就地葬了他,说好有钱了就来移棺,至今还没见来,看样子是来不了了。”
段飞说道:“那个姓李的真是病死的?”
唐村长说道:“这上边是这样写着的,大人,十几年前还是俺爹当村长,可惜他几年前已经过世了,要不或可为大人解惑。”
“明玉坊石老娘胡同靠西边第三家,姓李的……”段飞对华明道:“华明,你们都记下了吧?明日回城之后立刻到这个地方走一遭。”
华明思索着答道:“大人,这事有些古怪,能住在明玉坊的人都不会是穷困人家,一般家里都预有墓园,家中重要人物死了,可以得到妥善安葬,家里仆役死了,若是与主人关系较好的,多半也会葬在家族墓园里,否则就被自己家人领回去安葬,这个姓李的情况就比较奇怪了。”
段飞想了一下,不得要领地笑了起来,说道:“现在乱猜无益,明日回到京城就明白了,好了,村长,本官已经得到想知道的信息,现在大家都是饥肠辘辘,不知道你们村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放心,本官会照价付款,绝不会白吃了你的东西。”
唐村长连道:“不敢不敢,小老儿这就为大人准备晚饭,请大人稍候。”
小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菜,鸡鸭鱼肉而已,不过现宰现杀的鸡鸭肉质鲜美,大伙儿又忙了一个下午,吃得都挺开心的。
村长还给大家安排在村子里最富庶的一家歇息,段飞也没什么吩咐,各自歇息去了。
二更天的时候,院子里偏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被人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向院子东边的厕所走去,淅淅沥沥地方便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回房睡觉,而是东张西望了一下。
今晚无人值夜,正房与偏房各处鼾声此起彼伏,大家睡得正香,那人小心地挪到柴房前的暗处,手在肚皮上一摸,掀开衣服,竟然取出个扁小的笼子,他从笼子里取出一只小信鸽,将一只细金属筒绑在鸽子腿上。
眼看就要将信鸽放飞,他却突然犹豫起来,放还是不放?两个念头在他心中交战,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那只一直非常安静的信鸽突然挣扎着扑了一下翅膀,它被抓疼了,那人吃了一惊,然后突然做出了决定,他倏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一刀将鸽子的脑袋割了下来。
那人杀了鸽子之后,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啪……啪……啪……’
突然响起的掌声让那人大吃一惊,他倏地爬起,半蹲在地上,目光炯炯地望着正房方向,只见正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入月光映照的范围时,一张俊朗的笑脸终于清晰起来。
段飞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向柴房前那人走去,华明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挡在段飞面前,喝道:“大人小心!”
那人见到段飞就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如掩耳盗铃般可笑,他当啷一声丢下匕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段飞面前,他一声不吭蹬蹬蹬地朝段飞连连磕头,段飞推开华明,上前扶起他,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够悬崖勒马,我感到很欣慰,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知错改过就是了,哭什么呢?”
那人哇地一声,扑上前抱住段飞的脚,痛哭道:“飞哥,我对不起你,你责罚我吧!”
“嘘……”段飞捂住了他的嘴,说道:“小声些,今晚的事除了华明之外没人知道,你要我罚你还不简单么?明天清早起来,围着乱葬岗跑十圈好了。”
华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大人,这样未免太轻了吧?若是在我们锦衣卫被逮着了,就算不扒了他的皮,也要打断手脚割掉舌头,让他再也做不了奸细!”
段飞说道:“这也怪不得他,当日在海安镇的时候海公公也曾招揽过我,我差点就动心了,当时咱们人微位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就不要自责了,快起来吧。”
那人又磕了几个头,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多谢大人宽宥,小人甘心受罚,今后小人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否则定叫我死得惨不堪言,天地鬼神可鉴!”
“何必呢,大家都是兄弟,你又没有做出什么大错事……”段飞劝慰道:“这件事今后谁都不要提了,都回去睡觉去吧。”
那人说道:“大人,我哪里还睡得着,我这就认罚去,不跑到腿断我绝不歇息!”
第〇二八四章 【家法王法】
那人转身就跑,段飞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华明问道:“大人,可要我跟上去盯着么?”
段飞摇头道:“不了,我相信他,希望他也值得我信任,今晚没什么事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得累呢。”
华明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得跟去盯着他,大人早些歇息吧。”
段飞点点头,华明一跃而起,空中转身,脚在墙头一点,转眼间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段飞叹了口气,回房睡觉去了,自从昨夜正德随口提起他在苏州收容了赵晓春的事之后,段飞就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知道赵晓春是凶手的人就那么几个,全是他的心腹,会是谁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段飞考虑不久就有了目标,能够获得他信任,且与东厂有所关联的人不多,而且那个人透露的消息也不多,那个人究竟是谁已经若隐若现,段飞并没有立刻惊动他,而是一直等待着机会,直到刚才,倘若那只信鸽被放了出去,段飞是绝不会轻饶他的,幸好他悬崖勒马,段飞也就有了饶他的理由,毕竟跟着自己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给他一次机会吧,唯一可惜的是,那只鸽子死了……
清晨段飞醒来,依旧在床上练了会功,出来活动身体的时候才发现石斌他们一个都不在,段飞找了个锦衣卫来询问,这才知道他们都去晨练了,而且晨练内容竟然是绕着乱葬岗跑圈!
段飞不禁哑然失笑,这是一个巧合还是另外三人故意的呢?段飞不清楚,也不想去探究,今后他会更多地注意身边人的情况,希望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段飞练了会拳脚,然后派人去叫石斌他们回来,吃过早餐,段飞让史羽峰去跟唐村长结算这两日的开销,唐村长说什么也不肯收钱,段飞叫史羽峰硬留下十两银子,然后大伙儿呼啸而去。
段飞自阜成门进城,直奔明玉坊石老娘胡同,自西向东数到第三家时,只见高挂的灯笼上写着个李字,段飞略微示意,华明当即走过去敲门叫道:“开门开门,钦差大人来查案了!”
紧闭的大门旁开了个小门,一个家丁走了出来,问道:“哪来的钦差,查什么案子啊?”
华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喝道:“赶紧给我打开大门,叫你们老爷出来迎接我家大人进去,再敢磨蹭拖延,就抓你到锦衣卫诏狱去凉快凉快!”
那家丁这才看清来人的衣着模样,他吓了一跳,忙道:“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小的刚才没看清,将军大人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遭吧。”
华明哼了一声,松开手,那家丁飞也似地跑了进去,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出来迎接钦差大人啊……”
过了会儿,段飞被李家的主人李宁远奉为上宾地请到了待客厅,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咱家没出什么事吧?”
段飞微微一笑,说道:“李老爷不必担心,本官今日来你家只是想询问一件事,并且告知一个消息的……李老爷可有一位亲戚叫做李推的?”
李宁远的神色突然一变,他说道:“大人,我是认得一个叫李推的,可他已经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呀,难道有人冒充李推犯事了?”
段飞没理睬他的反问,继续追问道:“这个李推有多高?身材如何?”
李宁远回忆了一下,说道:“大约五尺八九吧,不算高壮也不瘦弱,也就一般身材。”
段飞又问道:“他身上有何特征?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吗?”
李宁远说道:“大人,他年轻时好勇斗狠,腿上曾经受过伤,被人砍了一刀在小腿上,其他的好像就没什么伤了。”
段飞基本确定了那具白骨的身份,他语气一改,突然问道:“李推是怎么死的?”
李宁远犹豫了一下,段飞紧盯着他的眼睛,李宁远微微垂头,避开了段飞的目光,说道:“大人,他是病死的。”
“胡说!”段飞猛一拍茶几,喝道:“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