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金枝- 第103部分

楚昀脸色瞬间大变，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可怖。他迈开步子就要走过来，却被钟离拦住。

可他丝毫不顾，扬手便朝钟离招呼。

片刻间，两人便交起手来，洛歆只能干着急，看着他们衣袂翻飞，在空中时高时低，身影交错，以她的肉眼甚至看不清两人挥手的姿势。

她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空中两人略略一顿，楚昀先收了手，就要朝她靠近。

洛歆却退了一步，仍然用刀抵着颈子，“你不要过来，我说过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你坚持让我留下，那么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听得这话，楚昀看了她良久，眼神晦涩难明，洛歆别开头，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你……真的要如此逼朕？”

洛歆侧着头，没有看他，“并非是我在逼陛下，而是陛下你，在逼我”

“朕说过你是特别的，朕会护着你的安全，让你一辈子尊荣，这还不够吗？”

“是的，不够远远的不够”洛歆突然大叫，“什么叫特别，就因为我的神态像你心中的一个影子，所以你想珍藏在你的后宫，永远怀念你心中逝去的那段情？”

自从看到那些画像后，她一直让自己表现得淡定冷漠，可是并不代表她不难过，不在意

此时此刻，楚昀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捅破了她的伪装，让她再也无法再掩饰下去。

“你很在意？”出奇的，他的声音好像没那么冷了。

“我在不在意有什么关系，现在什么也不能改变。”她很快又收起了那分脆弱，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永远离开这里，那么过去的一切，她将全部割舍。

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再次在颈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心一揪，无奈道：“你先放下匕首。”

“我不会放的，除非你放我们走。”

两人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楚昀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良久良久后，他才叹息一声，“好，朕放你离开。”

他这话一出，洛歆先惊住了，她原本做好了持久对抗的打算，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简单便同意了，心底无声一笑，也是，自己不过是一道影子，他要是有心，再找出十道百道影子都不是难事。

楚昀说完这话，收回那长久注视的目光，转向钟离，沉声道：“好好照顾她”

钟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昀这才转回视线，再看了一眼洛歆，“你们，走吧”

她没有吭声，也没有再看他，而是任由钟离抱着自己飞离了屋檐，而目光所及之处，那个人影逐渐变小，却一直伫立在原地没有离开。

她收回了视线，钟离如一只大鹏高高飞起，轻易地止住守城的士兵，飞出了这个禁锢着她的城墙。

看着城外丰茂的土地，安静的长街，她心底百感交集

终于出来了

而楚昀，亲眼见到两人的身影飞过宫墙，他才转回身，对隐在暗处的青山道：“你去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青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抱了抱拳，“是。”也入飞鸟入林，眨眼间没了踪影。

楚昀背着手，转回身，遥遥地看着脚下的这座宫殿，明光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那座江南园林般的院子里，楚昕儿挥退了左右缓缓走了出来，同样凝视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道：“果然楚哥哥还是在乎她的，否则为什么不任由她死了呢”说道这里，天真明澈的双眼里闪过一抹怨毒。

然后带着寻来的宫人往昭华宫而去，却在路途中，看到了那个美貌绝伦的图耐公主，她守在路途中，没有前进，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楚昕儿眸光一闪，换上无害天真的笑容上前，“公主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仙雅看着她微微一笑，“臣妾在这里等候陛下。”

楚昕儿面色微变，却挽着仙雅的胳膊道：“姐姐不用等了，楚哥哥今晚不会来这边了。”

“刚刚听到那边有喧闹声，不知道发声何事了？”

“没什么，就是冷宫里突然失了火，烧了几张画”

仙雅从小生在皇族，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不知道多少人给她下过黑手，可她都一一化解了，她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包括眼前这个一脸纯真的皇后，但她恰到好处的保持着距离，既不让对方反感，也不会生出过多亲近来。

楚昕儿只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发觉眼前这个图耐公主仙雅似乎比她任何一个对手都不好欺骗，她深知自己的演技有多么容易欺骗人，也从未失手过，可是眼前这个人却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伪装来。

正文　第一百章　跟踪

两人在矮矮的房檐上踏足而过，夜晚的街道宁静且凄清，只有三两个路人匆匆而过。

“后面有人跟着，”钟离沉声说道。

洛歆透过他的肩头向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哪里？”

“你看不到，”他顿了顿，“应该是楚昀派来的人。”

洛歆脸色微微一变，还未说话，钟离又道：“现在甩开他吗？”

“你能轻易甩掉？”

他摇了摇头，“估计要在城中绕上三个时辰也许才能甩掉。”

“那就算了，他想跟就让他跟着。”

“那怎么行？楚昀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没关系，我有办法，既然出来了，我就不会这么轻易被抓回去。”

钟离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抱着她慢慢飞行，两人假作不知道身后有人，交谈起来。

“刚刚为什么就这么走了？”钟离问道。

洛歆微微转头，“你是说我为什么放过楚昕儿？”

钟离点了点头，洛歆却道：“并非是我放过她，而是计划出了意外。”

“那她对你做了那么对的坏事，我们就这么放过她？”

洛歆摇了摇头，眼神有光芒闪烁，“刚刚我打了她几耳光？”

钟离脸上扬起一个解恨的笑容，“我数了下，一共五下。”

她也笑了，“如果是你的话，我打到几下你能阻止？”

钟离神色有些变动，“你的意思是……”

点了点头，洛歆笑道：“没错，我刚刚是故意打她，可没想楚昀竟让我打了五次才阻止，以他的身手若是阻拦，第一巴掌都打不下去。他是故意的，楚昕儿身上还有秘密，我想楚昀该是怀疑着什么又忌惮着什么，是以一直没有动手。”

“难怪你今日这么干脆的随我离开，原来你有准备。”

洛歆摇了摇头，“不是我有准备，而是楚昀都无法向她下手，那么不管我使计还是你硬打，我们都占不了上风，既如此，我们何不退出战场，隔山观虎斗，要报仇，也得自己有实力才行。”之前是她太天真了，本以为可以为小桃和自己报仇，可是渐渐的，她才知道楚昕儿不是现在的她可以撼动的。

“的确，如今看来当日在昭华宫外袭击我的就是楚昕儿无疑了，只是身为一个后宫嫔妃有这样的身手，的确有些怪异。”

“她的功夫真的很强？比起楚昀和你呢？”

“应该在伯仲之间。”

洛歆沉吟片刻，然后笑道：“好了，我们不用再想这个问题，既然离了那个宫廷我们便不再是那里的人，那些复杂的事情就留待楚昀自己去解决吧。”她顿了顿，随意看了看身后，“你把小桃安置在什么地方的？”

“在城东一个小胡同里。”

两人说话间，踏着月色，伴着清风，很快便来到了城东。

两人落到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院落里有几株老树，叶子已经完全变黄，在慢慢飘落。

洛歆脚刚沾地，便见房门被推开，小桃端着盆子从里面走出来，她原本无意的一瞥正要转开视线，却又立即再看过来，初始表情有些惊讶，但随即被喜色掩盖，“小姐，小姐……”她“噔噔噔”几步跑了过来，拉着洛歆的胳膊叫道：“小姐，你真的出来了？”

洛歆也笑，脱离了苦海，与小桃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是的，我出来了。”

小桃抱着她的手臂，“小姐，你怎么出来的？”说话间抬头看向钟离，“是钟大哥带你飞出来的吗？”说完这话，脸色已经染上绯霞。

洛歆一看小桃的表情便明白小丫头春心荡漾了，不自觉地看向钟离，后者却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看到小桃的眼神飘去。

是以看不出钟离是个什么想法，但她认为钟离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要是两人能在一起，那么她也了了一桩心愿。

两人一起叙了会儿话小桃便带着两人进了房间，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吃。

一顿饭，几人都吃得言笑晏晏，还喝了几杯酒，直到子时放歇。小桃给钟离安排了房间，而洛歆则和小桃一个屋。

两人许久没见，躺在床上说了会儿贴心话，睡意很快朝小桃袭来，入了梦乡。

洛歆透过窗户看着挂在苍穹之上的一弯明月，脸色宁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良久后，她才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早早起了床，洛歆便让小桃去买写干粮和远行需要用的东西，而她则和钟离出了门。

“他还在附近。”钟离眼神四下转动了一圈。

“没关系，让他跟着。”洛歆毫不在意地答道。

钟离收回视线，“我们要去哪儿？”

洛歆压低了声音，“等会儿我想去看看昶丰，是我害了他，这么久不见他，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若是有可能，我们把他就出来吧。”

“我们这么大模大样的去看前太子，不怕后面的人告诉楚昀？”

洛歆摇了摇头，“自然不能让他知道。”

“那要怎么做？”

“你跟我来，过会儿按我说的做。”

钟离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随着洛歆进了一家成衣铺。

青山站在成衣铺斜对面的巷子里，他带了斗笠和面纱，根本看不清容貌，可是他却能看到对面成衣铺的情景，那个一直随着她的侍卫双手宝剑，一直站在门口四下打量。

可是时间慢慢过去，一刻钟后，里面的人还没出来，他渐渐觉得不妥，视线再转向门口那侍卫，那侍卫的目光也如有实质般向他射来。他略惊，再细看时，钟离已经转开了视线。

又等了一刻钟，仍旧不见洛歆出来，他已经肯定她不在此处了，但只要看着这侍卫，他就不怕她能走掉。

而同一时刻，洛歆换了身男装出现在香岚苑外，手持皇贵妃的玉令，轻而易举地进去。

远远地，他看到昶丰着一身白衣，如月华般高洁，一手执壶慢慢朝杯盏中倒入冒着白气的水，闲适安然，丝毫没有被软禁的颓废，早知道昶丰不会消沉，可看到他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昶丰也看到了她，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你怎么来看我了？”

“我如今脱离了禁锢，自然能来看你了，只是时间有限，我不能久呆。”

“无妨，你能来看看我就是好的，”说着替她斟了一杯茶，“尝尝看，我信摘的茶叶。”

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扑鼻而来，仿佛让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昶丰突然说道：“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他的神态依旧自若，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洛歆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双手捧着，“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没什么好留恋的。”

昶丰点了点头，“你真的要离开了？”

洛歆点了点头，“其实今日来，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离开这里逍遥天下。”其实她很是自责，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被软禁起来。

昶丰好似能看透她的心，朝她露出一个安定人心的笑容，“你不用自责，就算没有你，我一个前朝太子，早晚也会被软禁的。”

“那你甘心吗？不如随我离开，天大地大，何处不能逍遥？”

昶丰摇了摇头，“正如你所说，天大地大，何处不能逍遥，我在这里同样也是自在的，而且我的身份，不允许我离开。”

“为什么……”洛歆垂下头来，她真的很无奈，自己的命运，昶丰的命运……都这么无奈。

“没有为什么，一切看开一些，你会活得更开心。”

她沉默了片刻，端着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才仰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容，“你说得对，看开一些，才会活得更开心。”

“你明白就好。”

洛歆从昶丰处出来，心境已经一片开阔，再不去想前世，只看着茫茫未来，由着她去创造。

她穿着男装出现在成衣铺前的时候，钟离朝她递了个眼色，洛歆顺着他视线看去，看到斗笠面纱遮面的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洛歆几乎肯定，这人是青山。

她收回视线，对钟离道：“我们走吧。”

点了点头，钟离伴在她身旁朝城东走去。

“为什么不趁刚刚的机会甩了他？”

“不能甩，接下来我们要离开西楚，必须让他看见。”

“为什么？”钟离平静的脸色泛起一抹疑惑。

洛歆微笑，“并非真的离开西楚，天下之大，唯一的宁土也只有强盛的西楚，我不想今后的日子太过波折，但若不做出假象惑乱他们，那么我们很快便会被找到。”

“那我们到底去哪里？”

“现在先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