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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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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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业拉住了鞭打马匹的李卫,道:「别打啦,人一定就在这儿。」

  李卫一愣,道:「什……什么?你说……那两头老虎在这儿?」

  张业道:「你瞧,这是什么?」

  张业一鞭挥扫过去,削掉了一大片树丛的枝叶,露出了陆寄风随便踢藏在树丛底下的残余鹿尸。

  见到那半截血淋淋的鹿尸,怵目惊心地摊在地上,獒犬们非但没有因见血而兴奋,反而连耳朵都往后竖,半蹲着往后退缩。

  张业仔细查看那半截鹿尸,道:「这是利齿所咬,也有被刀子割下的痕迹,一定是那两头老虎和劫走公主的匪徒吃剩的,血还未干,他们一定没走远。」

  「什么?还没走远?」李卫头一缩,不安地东张西望。

  张业倒是处变不惊,道:「我们就在这里找找!你们十人往东,你们十人往西去找!你们五人回去通报王爷,请他围山,我们救出了公主就放火烧山!」

  李卫忙道:「我带队!我带这五人回去报告王爷!」

  张业点了点头,由得他去。

  众兵领了命,散去找人,大声叫着:

  「富阳公主!你在哪里?」

  「公主殿下,我们找到你啦……!」

  他们边叫边找,一面不时挥着剑鞘扫着草丛,但是陆寄风和司马贞都在高处,十分隐蔽,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有人飞得上那么高的地方。

  司马贞的唇边又滑下一道血流,陆寄风暗叫糟糕,在高处树枝上,转寰不便,陆寄风只好将司马贞抱在臂弯里,一手按着她的乳下胸侧的心口部位,继续传送真气,护住她的一口残息。

  这道纯阳真气暖暖地送进司马贞心口,令她缓然苏醒,精神也复元了,赫然发现陆寄风的手掌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紧要处,脸色大变,抬手便一掌击向陆寄风,喝道:「淫贼,放开!」

  陆寄风头一偏闪过了司马贞这一掌,手掌仍紧贴着她的乳下,继续传送真气,若是他的掌心松开,真气断绝,司马贞恐怕会断气身亡。

  司马贞羞愤欲绝,紧接着又是一拳用力打向陆寄风的心头,陆寄风连忙抽手,挡住她的拳,道:「你误会了……」

  这一骚动,底下的众官兵已听见了,纷纷奔至树下,张业仰头唤道:

  「殿下?殿下!」

  司马贞听见侍卫的叫唤,大喜过望,叫道:「我在这……呜!」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陆寄风急忙再按住她的心口传送真气,司马贞登时醒转,叫道:「张业!我在这里,快救我……」

  陆寄风忙捂住她的口,这一放开手,不必陆寄风捂口,司马贞已再度失去了神智。

  众官兵都围了上来,张业听出司马贞受人挟持,无奈树荫茂密,他根本看不清高处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陆寄风往下看去,至少有三名官兵正沿着树爬上来,张业则指挥手下砍木为梯,几名弓箭手也就定位,瞄准了高处。

  陆寄风暗叫无奈,气沉丹田,发出一声长啸。

  由远处也传出阵阵虎啸,震得树叶片片飞落,陆寄风身子一点,飞跃至另一树端,底下的众官兵立刻叫道:

  「在那里!」

  「放箭!」

  矢箭飕飕,朝陆寄风射来,陆寄风听音辨位,足尖点着箭杆,借力又脱出数十丈,身后虎啸震天,一对白虎飞扑而上,吓得众兵哇哇大叫,四散逃命。

  两虎朝陆寄风的去向而奔,张业叫道:「射箭!快射!」

  零星的几箭射过,强弩之末,也追不到陆寄风等人了。

  陆寄风在树梢间朝深山奔去,张业重新集结众兵,也往深山追去,只留两人在此接应刘义真的援军。

  越追入深山,路就越是崎岖难行,处处是茂密的杂树丛与嶙峋乱石,路又陡峭,很快就连再前进一步都难了。

  张业下了马,和其他的侍卫一样牵马而行,路越来越陡,连马都牵不上去。

  张业道:「这山路马走不上去,你们两个,在此顾着马匹,有事放烟为号。」

  那两名被指定在此顾马的士兵,好像听见免死令一般,喜出望外。

  张业率领其他十六个人继续深入追捕陆寄风,起初还能勉强登上陡坡,地势却越走却越是陡峭,众人无不是手脚并用地爬行,好不容易爬到地势稍缓之处,众人个个武器在手,一面挥砍着茂密杂乱的树枝,一面前进。

  不知胡乱走了多久,到处是横生遮眼的树叶,张业已经挥砍到头脑不清,突然听见前面的人说道:

  「参军,你们回来了?」

  「公主呢?找到了没有?」

  张业定神一看,不禁大惊,对他说话的,就是那两名守在这里顾马的侍卫,马也还好好地牵在其中一人手上。

  张业身后的十几名官兵面面相觑,一群人走了半天,竟回到原地,这山林的路不知是怎么回事。

  一人有点心虚地开口问道:「我们……怎么会绕回来了?」

  另一人道:「这是不是鬼挡墙?撞邪了?」

  张业道:「什么撞邪?别胡说,一定是不知不觉绕回了原路,咱们再回头找!」

  他率先要再入山,但十八名卫兵却都立着不动,有人道:

  「张参军,我看……我们还是退回去,请示王爷吧?」

  「是啊,那个劫持公主的匪犯,武功高强,还会邪术……」

  张业斥道:「胡说!劫匪哪里会什么邪术?他只是武功不错而已!」

  一名手下道:「如果不是他会迷神的邪术,怎么云家的两头猛虎肯听他的,跟他走?」

  「是啊,听说那两头老虎已经有两百多岁,是有根基的,普通人怎么牵得走?那个姓陆的一定有妖法……」

  「或许我们就是被他施法迷了眼,才绕回来的!」

  张业怒道:「别乱说!咱们受国家俸禄,就该保护好公主,快随我上山找去!」

  显然众人都不大服,一人道:「我们退回去,等王爷的援军,一块儿杀上去,不是更妥当?」

  「对,咱们只有十几个人,怎么搜一整座山?」

  众人纷纷附和,张业长叹了一声,道:「各位兄弟,别发梦了,王爷他……不会派人来救公主的,要派早就派来啦!」

  这句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安静了。张业沉重地续道:「你们瞧,从昨晚公主被抓走到今天,太阳都偏西了,庐陵王派了人没有?只回说叫我们有事通知他,根本就没有救公主的意思!」

  众人沉默,他们早就清楚这个事实,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张业道:「咱们再找找,找不到再说吧!」

  他也不等众人跟上,便转身再往方才走过的路走去。身后的十八名卫士,有的跟着,有的却还停留在原地。

  张业与跟上来的十人攀爬险路,这回刻意避开了上次走过的路,虽然仍处处都有茂密杂乱的树挡路,但都没有被砍伐过的痕迹,可见确实是别的路。

  天色渐渐黑了,张业等人视物不清,心下更加虚惶。

  突然间又听见几声惊呼,道:「你们……你们又回来了?」

  张业定神一看,竟又回到了原地。那几名不肯跟上的兄弟们还在原处,见他们依旧绕了回来,也更加惊慌。

  这下子张业不得不承认是有些邪门,慎重考虑之后,道:「好吧,天色已黑了,我们还是先退下山再说!」

  大家当然全无异议,便循着原路撤退,虽是来时之路,但众人越走越是奇怪,总感到哪里不对劲。

  有人大叫了一声:「我们又回来啦!」

  他们果然又绕回了方才牵马等候的斜坡。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恐怖的气氛登时笼罩,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这怎么办?」

  「我们会不会困死在这里?」

  张业强作镇定,道:「我们一定是迷了路,放烟!山腰的弟兄见了也会放烟相应,我们就知道方向了。」

  魏晋之际丹鼎之学十分兴盛,王府中养了些精于炼制药物的方士,他们所研制的通讯烟火不但颜色鲜明,而且凝聚力特强,就算有强风也很难被吹散。

  此地靠近虎牢关,也是刘宋与北魏的未明之界,一点起信号烟火,很可能引来北魏敌军的注意,但是此时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士兵们精神一振,立刻点起信号烟火。

  灰烟衮衮冲天,许久方散,但是过了许久,不管是四面八方哪一边,都没有同样的烟升起。

  「怪了,怎么没回应啊……?」

  张业一咬牙,道:「总不能困在这里,我们一定可以闯回去!走!」

  众兵只好又跟着张业再找找路。连续三次走不同的路都绕到同样的地方,已令众兵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只能听命而行。但是人人心里都在想:万一大家是被鬼魅所困,一生一世都走不出树林,那不就完了?

  一直乱走到午夜,他们最后总是会回到原地,就是走不出去。

  众人都已经累得无法再动,倚着剑随地坐倒,垂头丧气。

  张业突然道:「怪了……」

  「张参军,又怎么了?」一名卫士问道。

  张业道:「这山怪怪的。」

  一人没好气地问道:「这里是嵩山,哪里会怪?」

  另一人又饿又渴,又累又气,道:「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想在这里说志怪吗?」

  张业神情凝重地侧耳倾听,道:「难道你们都没发现不对劲?你们听……」

  所有的人都闭住气,专心地听着。茂密的山林里,静得像个死城。

  「什么声音都没有哇!」

  张业道:「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出来!现在我明白了,这山上没有虫叫,没有鸟叫,咱们走了半天,连蛇都没见到一条,不是太奇怪了?」

  话一说出口,所有的人都懔了懔,确实,荒野中不可能静到这种程度,这种死寂,倒像是在坟墓堆里一样。

  就在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时,张业突然眼前一亮,道:「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黑幽幽的前方,竟有一两盏灯火,发出蒙蒙光亮。

  「有人家!」「快去问问路!」

  众人绝处逢生,喜出望外,毫不迟疑地往前奔去。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追,那两盏灯火的距离都是那么远,众人追了半天,终于发现不对劲,都有些犹豫起来。

  「这……怎么走不到那盏灯?」

  「好像有点怪怪的……」

  就在众人犹豫迟疑之时,那光芒也像停住了一样,而且还渐渐变得微弱。

  张业道:「或许不是人家,而是山里的人提了灯在走,我们走他也走,当然走不到,别傻了,大家走快些!」

  仗着人多,众人胆子也大了,便同时发足追去,果然很快便看见了前方的提灯人影。

  一见之下,众人全都呆了。

  由背影看来,那竟是三个妙龄女子,两名绑着角髻的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各自提着灯,身后则是一位身材修长,服饰华贵的妇人,背影曲线玲珑,充满了诱惑力。

  就在众兵追上来时,两盏灯也巧合地熄灭了。

  「啊呀,夫人,灯灭了!」其中一名丫鬟惊呼,声音十分娇甜。

  那身材婀娜的贵妇声音沉稳高雅,道:「灭了再点就成了。」

  另一名丫鬟道:「没有火折子,没法子点火啊!」

  贵妇道:「这……这可怎么好呢?」

  丫鬟道:「唉,找不着路,回去晚了可就糟啦!」

  张业大着胆子,发话道:「夫人勿忧!」

  「啊!」

  那夫人惊呼,三女都转过了头望向他们,果然是艳的艳,娇的娇,三个全是让人目瞪口呆的美女。

  众兵又惊又喜,没想到在荒山野岭,会遇上这三个大美人,由那夫人的衣饰气度看来,很可能是富贵人家,张业等人倒也不敢造次,趋前道:

  「夫人,我等不是坏人,乃富阳公主府中侍卫。」

  那贵妇脸上难掩惊慌,道:「富阳公主?妾身没听过。」

  张业等人都有点吃惊,司马贞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居民提到她比提起胡夏的虏骑还怕,这名贵妇竟说不知?

  张业道:「敢问夫人是何府人氏,为何以千金之体,深夜在山野跋涉?」

  贵妇容色愁惨,幽幽叹气,道:「各位军爷,我本是将军之妾独孤氏,因陋质见弃,流落民间,在此山隐居,等死而已,怎配称什么千金之体?」

  张业和兵士们互望了一眼,才道:「独孤夫人既然住在此山,是否知道下山之路?」

  自称独孤氏的贵妇道:「军爷此言差矣,妾身不能离山半步,又怎知下山之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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