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麝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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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麝天下-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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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请皇上明察!”

咸丰哪里不知道国库早就被“庚子赔款”拖累得一穷二白?乘机立个威而已,见好就收。如今的咸丰托了九儿的福,私人的荷包里可是满满的,当然,他绝不会糊涂到要拿自己开刀。

“你既然奏道御前来,自然已经有些方略了?不至于让朕来为你想法儿吧?”

“不敢,老臣不敢!皇上天纵英才、算无遗策!”载垣腆着脸,马屁连珠炮一样放出去。“只是……。老臣这个法子,还要请皇上做主才行!”

“说说看吧!”咸丰一听果然有门儿,松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撇开茶沫,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载垣老奸巨猾地忖度着时机,字斟句酌地说道,“老臣听闻太仆寺少卿东平侯大人提起过一件事,黎民慈善社举办各种募资聚会,均是由该社管事经手的。此名管事说来身份蹊跷,竟是外官归绥道台府上的大小姐,不过其管事身份是由宫里静太妃指定的。”

咸丰听他语气并不知道九儿与自己上海一行的干系,只不动声色地听着。

载垣提到静太妃,下意识地看了看咸丰的脸色,见并无异样,这才继续放心大胆地说下去,“说起来,这位管事小姐十分擅长经营之道,竟将一个施粥棚管理得风生水起,那些募资聚会还发放门票!据说这门票竟然一票难求,于是许多商贾将此募资聚会看做结交权贵的捷径,为了获得一张门票竟然争相贿赂这位管事小姐。”

说到这里,又去看看咸丰的脸色,见皇上依然镇定自若,对自己话中隐含的意思似乎不以为意,一时有点摸不准皇上的意思,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位管事小姐十分清廉,并没有贪墨分毫,而是悉数交给了……六阿哥!”

“这事儿我知道,”咸丰云淡风轻地应道,话音爽朗,“当时是老六在替静太妃打理黎民社的差事,那笔钱他拿来也没闲着,都花在《洋务周报》的事情上了。”

载垣一愣,眼珠子提溜一转,毕竟在朝堂上行走多年,立即想明白其中的诀窍,大着胆子说出了关键所在,“老臣核算过,办理《洋务周报》哪里用得着这许多银子?”

“什么?”这回轮到咸丰愣住了,“到底事关有多少银子?”原来他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细节并没有人汇报,他自己也没想起来核实。

载垣低下头,看着咸丰脚踏下的地毯,轻轻地说了一句,“前前后后加起来估摸着有十五万两之巨!”

霎时,养心殿内静谧如夜,好半晌不曾有任何响动。

匍匐在地的载垣已经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了,身上淌出一层细汗,被穿堂的小风一吹,浑身汗毛炸起,心中却在欣喜,看来今天赌对了!

咸丰脸上阴晴不定,心里翻江倒海,一时静太妃、六阿哥、九儿的面容在脑海中轮番出现,静太妃是否参与故意隐瞒此事?遗诏中的赐封亲王诏书,九儿对指婚的当面顶撞,一桩桩、一件件新帐老账统统都冒了出来。

“皇上,老臣以为,这黎民慈善社声誉日隆,总是由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去打理经营总是不妥,有违女德!不如由皇上另指派个得力之人去经管,以后这样大笔的银子可以直接在户部另立个内库,以方便皇上使用!”载垣的声音适时响起。

咸丰咬咬牙,脸上怒气毕现,大手一挥,沉声问道,“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载垣埋着脸偷偷一乐,毕恭毕敬地回道,“依老臣之见,不如就让东平侯经办这件差事,正巧他的嫡福晋以前也曾经参与经管黎民社的事情,一来不至于扰乱了黎民社倒还规矩的章程,二来也方便他们互相提点着。”

“东平侯福晋!他们家老太太是静太妃嫡亲的姑妈吧?她似乎往静太妃宫里走动十分频繁。”咸丰不满地皱起眉头。

载垣赶紧解释道,“如今的东平侯是老太太的孙儿辈,颇思进取,一心想着光耀门庭,遇事儿都有自己主意。再者,东平侯还特意说起,老太太年纪也大了,精神不济,管不了事儿不说,即便有什么事,老太太自个儿毕竟也是东平侯府的老太太不是!”

咸丰沉吟片刻,想起九儿,又想起上海之行,脑子逐渐冷静下来,忽然脸上怒色全无,情绪已然平静下来,轻声说道,“此事暂缓,再议吧!”

载垣心里一惊,原本以为已经板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皇上话到嘴边却变了口风,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喳!”载垣无可奈何地应道。

皇上语气突然猛地一提,冷冷地说道,“军机处近来是不是行事有些懈怠了?”

载垣身上一个激灵,也不敢喊冤,只得叩头连呼,“老臣不敢!”

“那参奏季怀平的折子都在军机处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了吧?”咸丰提示了一句。

“原来皇上是要急着整顿穆党了!”载垣顿时来了精神,被穆彰阿弹压了多年,他早等着这一天呢!

载垣立即振奋起来,朗声应道,“老臣这就立即查办季怀平一案!”

咸丰灰暗的脸上这才有了些松快颜色,语调也柔和了下来,嗔怪道,“爱卿怎的如此多礼,快快平身,起来说话!”

第一卷九儿 第六十四章放逐

京城的早春,来得格外的艰辛。春寒料峭,仍然呼呼地刮着北风,刚刚有些解冻的土地重新变得硬实起来。早早露头的嫩芽总是不容易存活,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便能将它们轻易扼杀。

出城的道路上,距离城门口二里远的地方,有一处长亭,送行之人常常借用此处。此刻,长亭之下,站着两个男人,正在翘首期待着从城门方向过来的两辆青黑油布马车。

等候之人,一个身着狐腋箭袖,罩着玄狐腿外挂,是刚刚获得新皇钦赐封号的恭亲王奕欣,旁边是他的贴身侍卫铁柱。

马车徐徐靠近,打头一辆车夫正是路安,一见恭亲王在此,赶紧长“吁”一声住了马,扭头冲车里回道,“小姐,王爷在此等候。”

“哦?”一声轻柔的疑问,轿帘一掀,一张清美脱俗的面容露了出来,正是九儿。

不等杏红放下脚凳,恭亲王上前伸出手去接,两手握住九儿的盈盈细腰,轻轻一使力,便把九儿接了下来。

在场都是两人的心腹,见此情景都特意地转开了眼光。

自从上次林府茶聚出来,与那时的四阿哥在“京城第一锅儿”不欢而散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月余,两位阿哥的身份已经天翻地覆,一个成了新登基的皇帝,而另一个则成了恭亲王。

而九儿呢?黎民社管事的差事终究还是交出去了,不过是九儿主动交的。

东平侯爷有一日驾临黎民社总部,美其名曰代福晋来视察,估计是特意瞅着九儿在的日子,侯爷有意无意地将咸丰帝有意更换管事的意思含混地放了出来。

九儿当时并未表态,只是回府之后默默思考了好几天,恰巧归绥来信,老爷带去的侍妾巧儿难产而死,留下一个不足月的女婴,老爷伤心之余,旧疾发作,竟是一卧不起,着太太派人过去伺候。

惠征夫人本人是绝不会过去的,她在京城舒服惯了,受不得那个苦,更不会送芝兰过去,如果只派丫鬟嬷嬷,又觉得老爷用着不会称手。那边也是一大家子,不仅家务要操持料理,还有个不足月的女婴要照料。想来想去,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九儿身上。

没想到九儿一听惠征夫人说起,沉吟片刻,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大喜过望,喜滋滋地帮着九儿预备长途跋涉的行礼,不过只是旁观而已,见那许多五花八门的装备,还有两辆改装过的舒适马车,不由得心里暗暗肉疼那花出去的大把银子,腹诽九儿太不孝顺,竟然将那不知有多少的财产隐匿起来,不叫自己这个当家的知道,更别提做主了。

待到九儿把黎民社差事交了出去,接替的人竟是东平侯爷本人,而不是东平侯福晋,惠征夫人这才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的社交途径突然被堵死了!

虽然不知细节,惠征夫人忖度着九儿任职黎民社管事这个位置,总是会捞些好处的。这好处虽然不直接进自己的腰包,毕竟九儿如今的年节孝敬可是非比寻常的大方。难道自己这一偷懒,把九儿支出去,竟然让自家丢了一门财路不成?

如此一想,惠征夫人大惊失色,赶紧巴巴儿地去寻九儿,竹筒倒豆子一般,直白地问了出来。哪知九儿神情淡定,反过来微笑着劝慰夫人,只说了一句“无妨!”

九儿埋头写了许多信件,交由快马驿路发往上海,照常处理各个公司的事务,并对各公司里的心腹交待了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一番劳碌琐碎,离京的日子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便出门了。没想到恭亲王还是来送行了。

恭亲王温暖的手掌握住九儿发凉的小手,一起走到亭子里,石桌上备了一壶清茶,茶具却是汝窑名瓷,一线玉珠入盏,透过薄纸一般的瓷片,汤色隐隐可见。

擎起一杯玉盏,轻轻交到九儿手上,恭亲王看着九儿的眼神温润如玉,虽然两人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可是每一次的见面似乎都烙印在了心头,九儿早已在恭亲王的心中化作了女神一般的存在。

“这次出京委屈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关怀的话忍不住絮叨了一遍又一遍。

“王爷放心吧,我很好!”九儿抿嘴一笑,对这次出行就当是旅行度假吧,反正准备齐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民社的差事被拿掉了,要紧吗?既然是东平侯接手,只怕你回来以后,这差事也要不回来了!”恭亲王有些遗憾。

“上次给你筹办《洋务周报》和选送留学生出国的银两,是不是也被东平侯要过去了?”九儿担心这两件事情会因为资金短缺而停步,对这东平侯的贪得无厌着实有些生气。

“切!”恭亲王学着从九儿那里听来的口头禅,颇觉爽快,“我是谁啊?进了我手的银子就凭他东平侯,还敢来占我的便宜!我只说花完了,哪怕他背后站着皇上,又能怎样?”言外之意,对新皇十分不满。

“我只是担心,那东平侯把这黎民社接过手去之后,不好好周济流民乞丐,反而是当做敛财的工具,这样一来,我们之前为了缓解京城周边捻党起事的努力就白费了。”九儿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黎民社的事情,如今我只能关注着,却也没办法插手了。东平侯一接手,变成了户部的正经差事,连我额娘这个主席都被一撸到底了。”恭亲王说起这事儿,有点替额娘愤愤不平。

“上海之行各个公司的布局,我曾经给你在信里详细解释过,大致情况你都还记得吧?”九儿转了个话题,黎民社的事情看来暂时只能随它去了。

“那是自然!”恭亲王眼睛一亮,“你那封长信,我可是当经济宝典来读的,细细研读了十来遍了,当真开古往今来之先河,各个公司的经营状况,你每个月让人抄过来的报表我也都努力去研究了。如何,你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九儿眉间掠过一丝隐忧,轻轻说道,“半月前,上海那边传来消息,皇上派上次随行的户部官员魏敬与车启鹏二人,前往上海担任大清国民银行与广厦房地产公司的监视,要求冻结我名义之下的股份。”

“什么?”恭亲王大惊失色,“皇上为何做此自断后路之事?难道他认为凭着户部这两个人就能把你给替代了吗?”

九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冷地嘲笑道,“皇上可能是为了我进宫的事情,在对我施以颜色呢!”

“那你可有应对之法?”恭亲王期盼地盯着九儿,满怀希望地等候着,好像到目前为止,九儿还从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九儿轻轻一笑,说道,“目前两家公司都推托说需要召开董事会才能决定,可是,皇上本人也是董事会成员,他不可能亲自到场。即使他委托户部官员全权代表,只怕其他股东也未必都站在他那一方。要知道,这两家公司明年预估的收益,竟抵得上大清半个国库了!”

恭亲王这下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傻傻地半张着嘴,吃吃地问道,“即便如此,他们怎敢违背皇上的旨意?”

九儿想着新皇阴沉的脸孔,不屑地一笑,“你以为如今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时代在变了,上海已经是个新世界了!”

恭亲王用手扶了扶酸胀的下巴,难以置信地盯着九儿,那些纸上的报表所记录的数字,竟然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大到可以彻底改变人心!

“皇上甚至密令上海道台宫慕久,让他出面与跑马厅的大班英国人霍格商议,把我水泥厂的股份直接转让给大清政府!”九儿继续说出了更让人震惊的消息。

“那洋人可答应了?”恭亲王担忧地问道。

“宫慕久大人与霍格都亲自给我写了信,他们一致采取同样的策略,一个字,拖!”九儿笑道,对于宫慕久与霍格的支持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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