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
何真瞧着陈玉荣的神情，适时地递了一句话，“装货的船就在城外桂江码头上，不如请陈大人移步过去瞧瞧，如果觉得能用，那就给捧捧场，如果觉得不能用，那就拉倒，我再带着一船的货往下走就是了。大人意下如何？”
陈玉荣一听有门儿，立即答应了，想着随便敷衍支应一下，便打发他走得了。于是立马起身，点了一队十来个亲兵，便跟着何真出了城，往桂江码头走去。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八十二章下套儿
陈玉荣满心不情愿地跟着，才到城门口儿，何真笑呵呵地说道，“我在这儿备了一顶滑竿儿，免得劳动您走路，请陈大人上轿！”说罢，手势一招，城门外果然候着四个人跟两顶滑竿儿，一看见何真招手，立刻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陈玉荣这才脸色稍稍缓和了，哼哼两声，道声“客气了！”也不推辞，立即大大咧咧地躺了上去。
何真又笑嘻嘻地朝着一队亲兵作揖鞠躬地笑道，“劳烦各位老总走一遭，一会儿到了船上，一定请各位老总乐呵乐呵。”
亲兵队的人一听话里有话，立刻开始起哄了，整个队伍的气氛这才活泛些了。陈玉荣脸色也开了，招招手道，“侍卫大人，咱还是快些儿去看看吧，一会儿日头高了，晒得毒。”
“好！好！这就走！”何真笑着上了另一顶滑竿儿，打前头带路。
出了县城，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桂江码头，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货两用船停靠在那里，后半截甲板上还有雕花的门窗搭成的花厅，前半截儿甲板上堆了一大堆东西，却用篷布盖着。
陈玉荣下了滑竿儿，一见这么艘船，诧异道，“ 你们的货在哪里？不会就这么一艘船都装了吧？”说话间，脸上警惕的神色立现，手下意识地去摸腰刀。
何真笑着赶忙解释道，“哪儿能呢？这艘船上只带了一船样品，都是打算送给陈大人试用的。我虽是从京城来，可是大货走的是广州，我们在广州不是有个商行在那边儿吗？以后商行的货会一直从梧州过，现在路上又不太平，还要靠陈大人多照应呢！”
“从梧州过？往广西内地走？那边可在闹匪患呢？你们的货想卖给谁？”陈玉荣这会儿脑子突然清醒了，并不为何真话里的利诱所动。反而疑窦丛生，甚至有些后悔，怎么这么轻易就跟着他到了码头边了，这才想起来多问问。
“看您说的，难道我们还能卖给那些人不成？只怕那些人要知道了我是皇商，抢了我的货再连我的命也要拿去！再说了，我们的货岂是那些穷苦百姓用得起的？这些货自然是要贩卖给沿途大清在各个县城的驻军和当地富户的。”何真脸上有些不高兴了，似乎尽量隐忍着不发火，转头朝船上吆喝了一声，“把篷布拉开！”
船上的人答应着。立刻将那块大篷布从头至尾整个儿掀到了一边，陈玉荣一眼看过去，只见清一色的板条箱。堆了有几十箱，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些铁皮的小物件，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那清爽整齐的包装，比从广州整箱运来的鸦片烟的包装也不差。颇有些舶来品的架势。靠着这堆板条箱的一头儿，还放着几十个坛子，一看便知是酒坛子。
陈玉荣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斜着眼觑着何真，又扫了一眼那一堆看上去颇有吸引力的货堆，嘴里不确定地问道。“这些都是……送给我的？”
何真淡淡一笑，“那是自然！以后要麻烦陈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们怎么也该略表表心意！”
陈玉荣眼珠子一转。却还不放心，一个更大的疑问又冒了上来，直接问道，“既是皇商，又有内务府开具的路条。为什么不直接找两广总督大人？却直接来找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守备？让两广总督他老人家直接给我下个命令，你这一船的礼物不都省了吗？”
何真放声呵呵笑了起来。笑得陈玉荣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恼羞成怒地问道，“怎么？侍卫大人，难道我哪里说错了？”
“陈大人思虑十分周全！”何真笑着朝陈玉荣拱拱手，解释道，“两广总督徐广缙大人那里我们自然有接洽，只是徐大人目前为了剿灭太平军，南下外驻去了高州，所以我们先从梧州过，随后再去往高州。”
“哦！原来如此！”陈玉荣见何真连两广总督徐大人的去向都十分了解，顿时信了，赶紧说句闲话缓和缓和气氛，“何大人为了皇上的事情真是费心了，居然把生意做到兵荒马乱的地方来了！”
“不瞒大人，越是这等战火频仍之地，货物的销量却是越好！”何真微微低头，一脸洞若观火的笑容。
陈玉荣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却连皇帝老儿也骂了起来，“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在前方拼命，你们倒好，上赶着捞银子来了！”心里愤懑，嘴上哪里敢说，看着那几十个精神抖擞的板条箱子和几十坛好酒，脸上还是乐开了花。手一伸抖了抖袖子，叫道，“那就烦请何大人前头领路，咱们上船看看吧！”
陈玉荣命令几个亲兵在码头上候着，带着剩下的人跟在何真后头上了船。走近了看那堆货物，更是不含糊，连板条箱都规规整整的。何真一示意，立即有手下上前，抡起撬棒“喀拉拉”的三下两下，打开了一箱，里面露出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铁皮罐头。
何真上前捡起一听铁皮罐头，微笑着递给陈玉荣，“陈大人，不瞒您说，广州那边因为还在等着总督徐大人的示下，都还没有开卖呢，您绝对尝到头道鲜了！”
手下早有人打开了一听铁皮罐头递了上来，陈云荣闻道一股浓郁扑鼻的香味，别说还真勾得人食指大动。脸上一呆，脱口说道，“是红烧肉？”
哈哈……何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陈大人鼻子可真灵敏，可不就是红烧猪肉吗？”
“这味道倒还真香啊！”陈玉荣凑上去深深地问了两下，登时馋虫被勾了出来，嘴里口水直冒，赶紧掩饰着问道，“这玩意儿能存放得了多久？”
“像南方这边吧也就半年，夏天只有两三个月，要是在北方，一年也没问题！”何真答道。
“这么长时间？”陈玉荣吃了一惊，不信，“万一坏了，这还不得吃坏肚子！”
“这也是从洋人那里学来的手艺，我们早试过了，别看这铁皮硬实，如果里面的肉坏了，会发酵，冒出很多气，这方方的铁皮罐头能被撑圆了！凡是见着这样鼓胀了的，不吃就是了。”何真来之前被九儿好好地上过一堂推销培训课，自然也包括推销货品——这些铁皮罐头的特性，此时说起来还真是信手拈来一般熟稔。
陈玉荣摇着头笑道，“您这位一等一的侍卫大人，如今可落入商贾之道了！这世道！”
“这世道！什么世道？”何真笑着反问道。
陈玉荣身子一抖，省得失言了，正要解释一番，何真拍拍他的肩，笑道，“如今就连皇上想翻修翻修宅子，也得从自己个儿的腰包里往外掏银子，不想着法儿挣点儿能成吗？哪怕是皇上呢！”
“是！是！”陈玉荣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赶紧抡起袖子擦了擦汗。
“小弟略备了薄酒，请陈大人赏光则个！”何真笑着反手一指，花厅的门已经开了，里面一张八仙桌上早已布好了整桌的酒菜，便领着陈玉荣往花厅里走。
陈玉荣乐得可随主便，何真对几位跟随的亲兵一拱手道，“各位老总稍候，马上在甲板上搭个凉棚，铺上席面，请老总门一起高兴高兴。这一说，立即把几个亲兵给安抚了。
果然，已经有人在撑一个巨大的油纸伞一样的东西，结构似油纸伞，却打出了好几倍，一撑开来，伞面儿竟是白色的夏布，胳膊粗的伞柄被放置在两个套起的石臼中，稳稳当当，恰似一座凉亭，放上两张拼在一起的简易木桌，伞下的阴凉地儿还挺富裕。
“哟呵！你们的新花样儿还真多啊？不亏是上海那边儿过来的！”连陈玉荣也觉得开了眼了，羡慕地打量着这个巨型的油纸伞。
“如果陈大人还看得上，这个玩意儿就送给您玩玩儿，回头放在院子里乘凉也不错！”何真见他两眼放光，轻蔑地笑了一笑，顺嘴便说送给陈玉荣。
陈玉荣果然高兴，大笑道，“那就谢谢何老弟的盛情了！”说罢，往船下几个守在码头上的亲兵喊了一声，“你们也上船来吧，一块吃点儿！”
码头上的亲笔大喜过望，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上船了。
不消片刻，划拳之声此起彼伏。
何真与陈玉荣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陈大人，我这就让人给你把这些样品先送到城里去，顺便也给城里的弟兄们加加餐如何？”
“好啊！不过……”陈玉荣突然神色有些尴尬，放下酒盏道，“何老弟啊，你的盛情我老陈领了，可是我们梧州不过二三百个兵丁，你这些货我即便是收些，也受不了多少？”
“无妨，我不是跟陈大哥也说过吗？梧州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以后少不得要经常叨扰！”何真大气地一挥手，又给陈玉荣斟满了酒杯，乘机问道，“怎么偌大的梧州才二三百个驻军，不是号称千人吗？”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八十三章中计
“切！咱大清驻军的那些花花肠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陈玉荣一脸奸笑着端起酒杯猛地一干而尽。
“是！是！正经八百地哪一处不是这样？不吃空饷根本就没活路。”何真唯唯诺诺地应着，转头便招呼手下，“你们去找几辆板车，把船上这些货卸了，给陈大人先送到苍梧县城里去，再多带些酒，给城里的弟兄好好犒劳犒劳！”
手下应着，便开始卸货，陈玉荣也扭头甩了一嗓子，“牛三儿，一会儿你带个人给他们领路去！”
那边牛三儿正吃得高兴，满心不情愿地答应着，一旁的李四儿悄悄地撞了撞他的膀子，凑上去小声耳语道，“没事儿，牛哥，一会儿我陪你回去，咱跟城里的弟兄重新再吃一趟酒就是！”
“嗯！对头！”牛三儿一听正中下怀，两个人闷着头吃吃地笑了起来。
何真的手下很快就把那些板条箱和酒坛子装满了十来个板车，每车两个人，连推带拉，便跟着牛三儿和李四儿往城里走。
毕竟在酒桌上正吃得舒服，脑袋喝得晕晕乎乎的，走在路上便有些腿脚发软。牛三儿打了几个酒嗝儿，嘴上骂骂咧咧的，李四儿时不时地扶着他一点，少不得劝慰一番。
“妈了个巴子的，他们喝得舒服，叫老子跑腿儿！”牛三儿越想越生气。
“牛哥，您就消消气儿吧，不是说了吗？回头咱马上把营里的兄弟召集起来，再开吃一顿儿，不就还赚回来了吗？”李四儿一向唯牛三儿马首是瞻，都是穷当兵的，能多吃一顿好的也是占着回便宜。
当先拉车的一个壮汉这会儿笑着插话儿了，“两位老总。我们老爷说了，这些东西全都是白送给你们尝鲜的，一会儿就给你们全打开了，吃完船上还有呢。”说话间，偶尔回头看了一眼，竟是路安乔装改扮的。
“这敢情好啊！你们老爷可真是阔气啊，不像那平时来来回回的那些个商户，看着穿的人模狗样的，一说交钱，就都抠抠搜搜的。”李四儿咧着嘴笑着。想起先前在船上闻着的那个神秘的铁盒子里飘出来的肉香味儿，一串口水忍不住从嘴角儿滴答下来。这李四儿向来一门心思都在一颗吃心上，人穷志短。只要有肉吃，给肉的那都是爷。
“这点子东西算啥？咱家老爷生意做得可大了去了，一会儿你们尽管可劲儿地吃，只要咱们老爷生意能做顺溜了，以后你们可有的吃呢。”
“以后？”牛三儿歪鼻子歪眼地吭哧道。“今儿能吃着就不错了，只怕以后再送来的，咱连瞧上一眼都难，还不都直接送进守备大人府里去了。”
李四儿登时也愁苦起来，帮腔道，“就是。今儿算是运气好，你们老爷在陪着守备大人喝酒，要是守备大人亲自押着这十几车货。肯定一股脑儿就直接进府了。”说着，李四儿使劲拍着牛三儿说道，“牛哥，咱们这十几车一送回营里，先敞开肚子吃他两车。不然以后可没机会了！”
牛三儿满口答应着，又有些犹豫。“万一回头守备大人生气可怎么好？”
“守备大人刚才顾着喝酒，又没点数儿，您怕啥？”李四儿急得抓耳挠腮，生怕牛三儿反悔。他还寻思着一会儿浑水摸鱼，顺手偷几罐儿拿回家让老爹老娘尝尝鲜开开眼呢。
哈哈，路安笑道，“两位老总还真是实诚人！这十几车的罐头在我们老爷眼里可实在不算啥，就算都吃完了，船上还有呢。你们要担心啊，就营里兄弟都只尝尝，也吃不了多少，顶多两车而已，再喝他三、四坛子酒，也不过一车，没事儿的。”
“行……行啊！就这么定了！”牛三儿想想也对，守备大人自个儿都喝得晕乎了，哪里还记得这许多，兄弟们吃喝一点儿，他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