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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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谢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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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附近,说不定会有些关联?”

    离离微微咬着红唇,抬头看了追命一眼,眼眸里有敬佩之色,在她抬头时又发现追命正
好深深地望着她,那种眼神令她忙垂首看自己的裙裾足尖。

    追命终于问:“姑娘……可是要去?”

    离离一直抿着唇,迄此又忍不住粲然一笑。追命见她圆卵般的玉腮一展,心中也有些尴
尬,但又移不开视线,知道失礼,也怕她瞧破,心里一情急,便说:“那我先走一步了。”
一拱手,脚步却寸步未移。

    离离乍听追命这样说,心里一阵怅然,轻轻问道:“三爷先去哪里?”

    追命不知为什么,也很想告诉她自己何往,便答:“我先赴济南城。”

    呼延五十问:“三爷是觉得吴铁翼多在济南了?”

    追命道:“他还要买药,济南城有的是上等好药材!而且……”

    他望向街上一片迷雨,道:“济南城的药材大王,全控在一人手里,他是王孙公子,也
是城里巨富,而且,这个人,自称有五十四个师父,神剑萧亮,也是他知交——”

    呼年也一震道:“三爷是说——”

    追命望着雨转为雾弥漫的街上,颔首一字一句地道:“正是他。济南赵公子,五十四个
师父的赵燕侠。”

    众人都静了下来。

    石板地上,铺了一地药材,夹杂着精光闪亮的暗器。

    雨在檐前,淅沥淅沥的,滴在阶上。

    追命忽然想起如果有一个家……他马上不想下去。江湖上的浪子,时常在跋涉江湖的风
尘岁月里,忽尔生起家的温暖,家的念头。追命这刻的感觉,却非常深刻,也非常熟稔。

    可是他说:“诸位后会有期。”

    返身大步往迷雨深处走去。

    刚才那阵风卷残云的暴雨已去,只剩下鹅毛羽丝般的微雨,像一贴贴冰凉的小手温柔的
往没有衣服遮掩的脸上脖里钻,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碾坊里把面粉撒得一天地都是,然后仰
着脸待它飘飘落下来。

    追命走到檐前,忽听离离叫他:“三爷。”

    追命立即止步,回首。

    离离递来一把伞,说:“我有轿子,你用伞。”

    追命默然接过了伞。离离又幽幽的说:“江湖风险多,三爷要保重。”

    追命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谢谢。接过了伞,走到阶下,撑开了伞,他一面大步走着,
一面听雨的细脚叩响伞面的声音。他一起步心里就在强烈的怀念离离,可是他依然没有回
头,没有再回首的就走出了长街。

第一章 化蝶

  一

    济南是大城,大城里五花八门,各样各式的玩乐都有,自然要比小村庄小市集繁华百倍
千倍。

    今天城里最隆重的一个节目是:赵公子来到城南“化蝶楼”看鹤舞。

    所谓“化蝶楼”,其实是最高尚的青楼,里面大部分女子,都是卖艺不卖笑,献色不献
身的,这是高级的销金窟,也是附庸风雅的胜地。

    别的不说,单止“花蝶楼”闻名的一场“化蝶舞”,活色生香,温柔美丽女子,多如花
间彩蝶,偏又诸多禁例,可观不可触,更招惹了不少狂蜂浪蝶,一掷千金,看了一次又一
次,百看而不厌。

    这日“化蝶楼”来了一对白鹤,长颈细腿,红喙碧目,翩翩达达,舞之不去,徘徊松石
之间,蔚为奇观。

    这件事,惊动了城南赵燕侠。

    赵燕侠使带着他五十四个师父,去看鹤舞。

    醉翁之意不在酒,赵公子之意也不在鹤,而是在舞。

    “化蝶舞”。

  二

    其实赵公子之意亦不在“舞”,而是在“蝶”。

    ——听说来了一只艳蝶,有绝代的容颜,把众多佳丽比落了颜色。

    所以赵燕侠一定要去看看。他这种想法和做法,跟大部分的公子哥儿有钱没处花、有时
间没处去没什么两样。

    故此那两只鹤舞不舞,跟他毫不相干;当他看到那两只鹤又高又细竹竿似的长茧的腿,
想起绿珠红杏浑圆匀美的一对腿子,真恨不得遣人一箭射死两只鹤。

    但他不会这样做。

    他笑着看鹤舞。看完了还作了一首诗,题在墙上,人人呼拥观赏,赞美不绝。

    “好诗,好诗!”

    “真是惊世骇俗,惊才羡艳!”

    “赵公子文武双全,不由得我不从心里写个服字。”

    赵燕侠微笑着,呷着醇酒。他知道这些人看诗不用眼,而是用嘴巴。他也只要知道人人
都说赵公子是为“鹤舞”而来就够了。这时他听到一阵丝竹清越的音韵,眼神像醮了酒意般
地亮了起来,他知道他所期待的“蝶舞”快来了。

    他眯着好看的眼睛,品着酒,自己对自己说:济南赵公子,要看蝴蝶之舞了。

    不料蝶未翩翔而出,倒来了一个人。

    这人方脸大耳,长髯宽袍,一面正气,脸带微笑,却不是吴铁翼是谁,

    他只好起身。

    他身边五十四个奇形怪状,有的束发露腰,有的胸肌贲张,有的猿背蜂腰,有的形神疲
顿的师父们,也慌忙站起。

    “化蝶楼”的小管事大管家老鸨姆嬷,全都起座恭迎。

    一个“化蝶楼”小厮打扮的年轻人,却在此时,忍不住“哈啾!哈啾”地打了两个大喷
嚏。

  三

    这个喷嚏,可把“化蝶楼”几个文的武的管事、龟奴、老鸨的一颗心,几乎没从口腔里
喷了出去。

    一个小龟奴没头没脑就给小厮几个巴掌子,打得他后脑勺子卜卜地响,一面骂道:“死
东西,死东西,赵公子在吴大人来,你也敢打喷嚏……”

    话未说完,一个老龟奴啦地也给他脑袋瓜子一记巴掌:“吴大人刚刚驾临,你死呀死呀
死个什么……”

    小龟奴张开了口,本来想说:“你现在不也说了三个死字,比我还多!”但摸着后脑短
发还热呼呼的痛着,便没敢作声。

    却在这时,有人打了个呵欠。

    这个呵欠暖洋洋的、漫呼呼的,在座诸人,包括张公子、李公子、陈公子还有赵公子本
身,都从来没有见人打过那么长又那么懒洋洋的一个呵欠。

    打呵欠的人仿佛已睡了五百年,微微睁开了眼睛,睡犀一般望了一望,眼皮子又像千斤
铅重般的合了下去,看他样子,仿佛还要再睡五百年。

    龟奴却不敢打他。

    在这种场合里,能叫龟奴们不敢发作的人只有一种。

    客人。

    这懒洋洋的公子好歹也是个客人。

    来观“化蝶”一舞的,至少要十五两银子——当然,在赵公子的出手而言,十五两银子
只是赏给龟奴的一点小零头——但能花得起十五两银子观一场舞的,在“化蝶楼”的大龟奴
小龟奴而言,则是宁可回去得罪自己老子也不去开罪他。

    所以这懒公于打了个呵欠,照睡不误,没有人敢去赏他耳括了。

    吴铁翼的到来,即将翩翩的蝶舞,在他而言,不如一场春梦。

    但吴铁翼是地方大官,他劫财杀人的事,迄今尚未正式揭露,所以在座的公子才子,都
趋向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惟望能引起吴铁翼对他们稍加注意,成为日后平步青云的好掖
力。

    吴铁翼微笑着,一一点头示意,却走近赵燕侠身前,两人哈哈一笑,抱作一团,各自在
对方背上,用力拍了拍,表示亲昵。

    “赵公子!”

    “吴大人!”

    这时倾羡之声浮着谀媚之词四起:“赵公子和吴大人,一文一武,风流倜傥,真是再也
找不出第三人了!”“胡说,吴大人也文采风流,赵公子更武艺超群,岂止一文一武而
已?”“是啊,简直是文武双全,富贵一身,还是国家栋梁呢!”

    “了不起,了不起!”

    “太好了,太好了。”

    在大家簇拥奉承之际,一个稍带落拓神情但目朗若星的汉子,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葫芦
酒,骨咯咯的喝了几口,用他新买绉绸袍子揩了揩湿唇,再把酒壶揣回袖里去。

    众人在忙着媚谀之中,都没有注意到汉子这个动作。

    也没有注意到吴铁翼在赵燕侠耳边低低说了一声:“我的情形不大方便露面太久,还是
先去吧?”

    赵燕侠依旧保持温文的微笑,却低低说了一句:“看完舞后再走未迟,在这里谁也动不
了你,以后谁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放心好了。”

    吴铁翼没有再说什么。

    丝竹韵乐奏起,八音齐鸣,萧韶怕耳,先是细吹细打,转而黄钟大吕,龙吟虎啸犹如钩
天广乐,至此韵律忽然一柔,一场绝世之舞,便开始了。

    众人纷纷就座。

    那汉子却已在这片刻间越过十七八个人,自斜里方向,离吴铁翼不及十一尺之距离。

    他准备只要再靠近三尺,他就要出手。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教他逃脱的了。

    他心里暗忖:这次要是再给他逃逸,那未,就再也不易梢着他的行踪了!所以他准备挨
到了近处,出手万无一失之际,才猝然出手,手到擒来!

    由于舞娘的姿彩翩然,人人都挤拥争着,夹在人潮中,他是很容易逐渐地逼近目标的!

    他心中一直告诫自己:小心、谨慎、镇定,追命啊追命,这次你可不能让这老狐狸再溜
掉了!

    所以他实地里向目的趋近,脸上神情似还是陶醉在歌舞之中。

    就在他又逼近了四尺,正欲动手之际,音乐声大作,似驾凤和鸣,铿铿娱耳,有说不出
甜柔,靡靡之意,一个纤巧的身影如蝶之翩翩,旋舞而来。

    这女子美目流盼,玉颊生春,柔若无骨,但艳冶尽压群芳,她舞起来的时候,一盈步一
扭腰肢,令人油然生起趋前要扶她的冲动。却见她随风柳絮般又盈巧地稳住了身子,旋舞起
来,只见她一面转着,身上的絮带、裙榴、衣袂都飘了起来,舞到疾处,好像一朵花蕾越绽
越盛,人儿双颊也像天上的彩霞一般,流动出英姿飒爽的娇弱。

    直了眼看忘了形的公子哥儿,直至旋舞渐止,缓如轻云出岫之时,才如雷地喝起彩来。

    彩声方起,那女子又旋舞起来,开始旋时环佩丁冬,煞是好听,舞到淋漓时,像地心穿
了一个洞冒出了烟霞,天仙在雾纱冰纨中曼妙旋出一般。舞到极处,猝然,化作一道彩光夺
目,直射吴铁翼!

    这一场“化蝶”之舞,化蝶之时,就是一场刺杀!

  四

    那女子随着音乐一旦出现,追命就怔住,完全怔住。

    因为那女子就是离离。

    离离来了这里。

    离离为什么会来了“化蝶楼”?

    ——离离当然不可能是“化蝶楼”里的风尘女子,她来这里,无疑是别有用意。

    等一个人。

    一个杀父仇人!

    而现在吴铁翼来了!

    吴铁翼来了,离离就一定会动手!

    最佳的动手时候,无疑就是这一场“化蝶舞”尽致之时。

    追命一想到这点的时候,离离就已经出手了!

    追命甚至来不及抢先动手,也赶不及预先喝止——离离已化作一道精厉的剑光,直取吴
铁翼的心口。

    吴铁翼显然也意料不到。他是在雨中见过离离,但在舞中的离离,比那晚在雨中的离
离,一个像在阳光下的玫瑰一个像在雨里的芙蓉,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

    众人来不及一声惊呼,金虹破空一弓,已近吴铁翼心房!

  五

    眼看精虹就要射入吴铁翼胸际,人群倏然乍起一道白光,后发而先至,“格”地一声,
一道金虹,射入屋顶,彩衣倒曳,落在丈外。

    离离落地,脸色煞白,手上金剑,只剩一截。

    在吴铁翼身前站了一个人。

    那个原来看去傻头呆脑的小厮。

    现在看来那小厮已完全不一样,站在那儿,神情有一种极端的落寞,像一片白羽,高洁
而冷漠。

    他手上有剑。

    只剩一尺七寸般长的断剑。

    追命的瞳孔收缩: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个因打了个喷嚏就给人刮了两记耳光的小厮,就是“神剑”萧亮。

    萧亮手上拿的虽是一柄折剑,但这柄折剑却是曾力挫九大名剑的:“折剑”就算是一把
破铜烂铁,能力败九大名剑,也足以成为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何况萧亮手上的一把折剑,是
“折剑门”中最名动江湖的一把,所以,也有人称萧亮手上的断剑为“折剑先师”。

    萧亮的剑法是不是那么高?追命不知道,但他目睹萧亮一剑击落了离离。

    他虎地跳出去,护在离离身前。

    他跃将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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