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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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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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抚摸他摺叠着肉的下巴:“不管有几个名捕,他们都活不长了。至少冷血就活不过今晚;说不定,他现在已经不是活人了”
  于一鞭道:“四大名捕不是好对付的。”
  大将军道:“四大凶徒更不是好惹的。”
  于一鞭长长的哦了一声。
  他忽然明白了。
  所以就不再说下去了。
  “看你”大将军故意取笑他,“你的皱纹还是那么多,假如不当带兵的,不如去当苦行僧。你的孩子跟我比跟你好,不然,都愁眉苦脸的,于玲、于投,都改姓苦的好了。”
  于一鞭道:“大道如天,各行一边。人生对我而言,从一出生就哭,到死时别人为你而哭都是受苦。凌老大,你作了那么多的事,也杀了不少人了,你心里难道会好受吗?从不惊怕吗?”
  大将军哈哈大笑:“你是要说我造了那么多的孽,不会提心吊胆吗?这是最大的笑话!
  通常人总是以为作孽多的人,一定会有报应,而且一定会内心惶恐不安,生怕有一天自取灭亡。可笑的是,像我这种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造孽。老实说,如果我这也算是作孽,历代皇帝名将,有几个不造钉戮的?我一点也没有良心不安,反而是本着良知做人:我只是为民除害,申张正义,偶然,也为自己做点事。反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我作的事,都往正面去想,别以为我会担心自己而活得不快乐,其实,我只觉得自己好人应有好报,作的是忠于相爷、义见春秋的好事呢!”
  他笑得像一只出闸的猛兽,歇了一歇,大力的喘了几口气,叩一叩自己的光头(几乎没给叩出火花来),又道: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年岁愈来愈大,头发却愈来愈少。不过这也无妨,往好的想,我是天生光头难自弃,表示我聪明,而且,我额高颏阔,没了前发覆掩,更显权重势强,威风过人。”
  他笑来得意非凡,幌着脑袋说:“那些自以为侠道、自以为是忠的笨瓜蛋,以为我们作恶多端,定必食不安,寝不乐,以为只有他们才讲良知,才会安心,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矣。
  第一,我们也一样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忠的;第二,我们也讲良心,而且,只有我们害人,人都为我们所害,我们不安心,这才没天理哪!”
  然后他笑不可遏的指着于一鞭,“你看你,你就比我年轻,但比我多皱纹,比我不开心,比我苦!”
  于一鞭发出一声浩叹。
  “你不愧为大将军。我这一辈子都及不上你!”
  大将军笑得法令如两条蠕动在脸颊上欲飞的龙:“我就喜欢你这点老实,不越分,不逾矩,所以才容了你二十五年!”
  遇上这姑娘他没办法
  那话儿真急!
  “恶煞”寇梁收到了消息,马不停蹄,即行通知了“凶神”马尔,马尔想也不想,立即告诉了冷血。
  这可闹出事体来了。
  冷血一听,就说:“不行、侬指乙、二转子、阿里,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要去通知他们。”
  马尔道:“可是你这样去,很容易便漏了行藏!”
  冷血道:“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明知山有虎,也要去打虎。”
  寇梁道:“不如……由我们代你去通报他们。”
  冷血道:“可是,他们未必会相信你俩,再说,外面都知道你们是大将军的人。”
  马尔、寇梁说什么也说服不了冷血。
  冷血下定决心要赶去“三分半台”。
  “我们赶在他们之前去,要三人邦避一避就是了,不一定会有遭遇战。”
  马尔、寇梁只好说:“好,我们一起去。”
  一路上,冷血简直“足不沾地”,急扑三分半台。
  他的伤在狂奔中仿佛变成了莫大的力量。
  他的生命像是一头追杀中的狂马!
  既不能退后,且要追击!
  裤裆里要炸了!
  这可憋坏了寇梁。
  自从得知这消息之后,他一路上都没有机会歇息过,连解溲的时间也没有,而今跟着冷血这样走法,那一泡尿早就忍无可忍、再忍也不能百忍成金了!
  马尔则是口渴。
  这样跑法,大汗淋漓,几乎连三年前喝下去的水都给蒸发掉了,马尔一向喝水量惊人,而今,早已渴得像大旱了三个月的老树。
  然而,冷血是既不口渴,也不解溲,甚至不停下来歇一歇、回一口气。
  他以狂奔为乐。
  他逆风而奔,仿佛连衣服都是多余的。
  他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骆、每一丝神经、甚至每一条毛发,都在全心、全意、全力、全神、全而后狂奔。
  仿佛狂奔就是一种一发不能收的泻洪,一种乐不可支的自杀。
  快到“三分半台”前,经过“落山肌”,来到“睡莺村”前,有一处小茶寮,虽然稍晚了一点,但还是有三两客人在吃茶,寇梁终于忍不注、憋不下了。怪叫卫声:
  “我要解手——!”
  这一叫,总算把冷血叫得顿了一顿,马尔趁此也补了一句:
  “——我要喝水!”
  他们都觉得冷血不拿他们当人办。
  后来他们发现冷血既不用撒尿也不必喝水,简直就不是人。
  冷血,只在等他们。
  ——他们是一起来的,他不好意思不等。
  虽然他心中很急。
  很急着要通知他的好友们逃命。
  马尔在怪责寇梁:“一路上猛跑,水都耗光了,你却还有多余的尿!”
  寇梁也不甘示弱:“喝水人会胖,你已够胖了,喝了老不放,小心胀死了!”
  冷血忽然觉得有点像。
  ——马尔和寇梁跟“五人帮”的耶律银行、但巴旺、二转子、阿里、侬指、是很有些儿相像。
  尤其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对“凶神”、“恶煞”师兄弟,平时的确比较深沉慎密,调度有方,但一旦闹起来却像“五人帮”样,夹缠没了,而且没完没了。
  ——是不是这些人都深知自己时时刻刻要面对强敌、斗争和生死关头,所以一有机会就放松自己,尽量潇洒江湖,不妨胡说八道,保持轻松心境,以俾临危不乱?
  冷血深深觉得:这也是一种行远路、闯险道的好办法。
  ——那就是要保持轻松心境。
  他觉得自己也不应太过紧张。
  所以他也找个位子坐下来。
  裹着头巾的店家姑娘为他倒了一杯茶。
  他端茶在手,想去看月亮边镶着的白云,然后想想为啥“白云”和:“苍狗”会凑合在一起,想通了便呷一口茶,然后才又全力全速赶路,救朋友。
  只不过他没有这个福命。
  他不是追命。
  追命随时都可以壶中日月大,酒里岁月长。
  他是冷血。
  ——生命如同一匹追杀中的狂马、追击而无退路的冷血。
  他正要把茶喝下去,忽然就感觉到危机。
  一种杀伐的预兆。
  他是野外长大的孩子。
  他有野兽一般的本能。
  他的杯子已到了唇边,可是并没有喝下去。
  那倒茶的姑娘道:“客倌,茶冷了吧,我再跟你倒杯热的。”
  她真的替他倒杯热的。
  她把整壶热茶,向他迎头泼去。
  滋的响着,茶泼溅处,都冒起了焦味的烟雾。
  冷血已不在坐椅上。
  他已到了姑娘的身后。
  他的手已按住了剑柄。
  “你是谁?”
  如果对方不是个女子。他的剑早已经刺出去了。
  “你出剑啊,”对方不屑的像是对一头癞皮狗在说话,“你既然杀得了我哥哥,当然也杀得了我。”
  冷血一听,顿时没了战志。
  ——原来是爱喜姑娘。
  他杀了蔷蔽将军,那是爱喜的哥哥。爱喜亲眼目睹于春童死于他手上,而对前因后果,完全不知就课,所以当然要为她的兄长报此血海深仇。
  ——遇到这姑娘实在没办法。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矢志要杀死那禽兽不如的蔷蔽将军之时,冷月下,那一张美丽的脸,交织着凄凉、怆惶、激忿、痛楚、哀怜与婉约的轻求。
  而今这张脸仍在冷月下,更清更艳、带点冷傲慢和不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处子的气质,连恨意也是处子的。
  但美丽如昔。
  胜昔。
  ——遇上这姑娘他没办法
  他很快的就发现了“砍头将军”莫富大,尽管他用深笠遮着光头。
  ——看来,莫富大不是忠心于惊怖大将军,而是忠心于蔷蔽将军,于春童死后,他似全神全力都在醉心于爱喜姑娘。
  爱喜又向他走来,一点惧意也没有,挺着胸道:“你杀我啊,怎么?你不敢动手?”
  冷血退了一步。
  忽然,他的手又搭在剑上。
  杀气。
  背后有一种炭烧起来般的杀气。
  马尔和寇梁见这女子暗算冷血,以为是大将军的手下,见爱喜挺胸就死的样子,一个笑道:
  “哇,好看,煞是好看。”
  另一个调笑道:
  “真是胸有成竹,还是两棵哪!”
  冷血忽然觉得背后杀气大盛。
  那是一种炭烧旺了的杀气。
  这时,马尔正说:“你别以为你是女子我们就不敢杀你。”
  寇梁也说到:“冷血不敢杀,我可不客气——”
  冷血不能回头。
  那杀气大盛。
  太盛。
  ———回头,就得要驳剑。
  那是一种铁器给烧熔时的杀气。
  蓦地,他右掌右脚,一推一绊,震飞马尔、寇梁,人未回首,敌人的剑已抵背脊,他左手拔剑,已驳了一剑,然后,又接下一剑。“乓”、“乒”,连拼二剑。
  星花四溅。一如在烘炉中锤炼神兵。互拼二剑之中的两人,都知道遇上了劲敌,同时收了剑。
  不是你倒
  一个青年,双眉斜飞入鬓,脸白惊人,腰畔上的剑鞘十分讲究,课着厚绒。
  黑色劲装,系着花色斑烂的大披毡。致使在月光和火光掩映中,他的影子比他的人硕大三倍。
  仔细看去,他只是一个很冷、很瘦、很伶仃的年轻人,予人也是很瘦、很冷、很伶仃的感觉。
  再看个仔细,原来他也不甚高大,只是因为站在椅子上,所以一时才看不出来。
  那人冷哼道:“你看什么!?”
  冷血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道:“我认得你;你是冷血。”
  冷血道:“既然我不认识你,你没理由要杀我。”
  那人道:“老虎搏鹿之时,梅花鹿也不认识那位虎大爷。”
  马尔、寇梁刚才死里逃生,看清楚来人,惊叫道:
  “他是冷斗儿。”
  “‘铁裙神魔’冷斗儿!”
  听了这名字,冷血倒是纳闷。
  “他并没有穿裙子。”
  马尔道:“那是他的披风,他在披风飞舞出腿出剑,使敌人如罩裙中,避无可避。”
  寇梁道:“他还有个哥哥,在傅宗书手上当将军,叫做“神鸦将军”冷呼儿,两兄弟都是渔肉百姓,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斗儿双眉一剔,怒道:“胡说,我哥哥是我哥哥,我是我!怎么人们老是把哥哥的账往弟弟头上栽。!”
  冷血道:“好,你哥哥的事,不关我事,不过咱们往昔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冷斗儿尚未答话,爱喜已说:“他是为了我,是我叫他来杀你的。”
  冷血登时说不下去。
  马尔不屑的道:“冷斗儿这种人也会为人卖命!?”
  “不为人,但可以为了女人。”冷斗儿滋滋味味的说,“她已给我玩了一次,她还值得一玩再玩,所以总得要付点代价。”
  “还有一个原因,”冷斗儿说,“我姓冷,你也姓冷,我们都在江湖上闯荡,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不然,我就不叫冷斗儿。”
  冷血喃喃地道:“幸好我姓冷,要是姓李姓张姓王,天天非都得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冷斗儿剔眉怒叱:“冷血,今天不是你倒,就是——”
  噌的一声,冷血已拔剑。
  剑抵在冷斗儿咽喉上。
  然后一字一字说了两个字:
  “你到。”再一字一字一字的说了三个字,“不是我。”
  冷斗儿苍白的脸己挣红了。
  他咬牙切齿,迸出三个字:
  “我不服!”
  “好,”冷血道,“你不服,我要你服。”
  “霍”的一声,剑自冷斗儿喉上疾收,他把剑插在桌上。
  剑柄兀自嗡动不已。
  冷血手上已没了剑。
  冷斗儿马上拔剑。
  冷血也拔剑。
  他拔的不是自己的剑。
  而是冷斗儿的剑。
  两人左、右手争拔一剑,腾出来的手已对拆了七招。
  七招过后,冷斗儿陡然顿住。
  脸如死色。
  他的咽喉又给剑尖抵住。
  他自己的剑。
  这时,全场都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冷血峻的问:“你,服不服?”
  冷斗儿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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