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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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晴娘-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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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太师老当益壮的身躯一震,他抬眼看冷屠袖,眼神里意味深长。冷屠袖装起高冷来,十分之高冷,面无表情,任由太师盯着,一派坦坦荡荡,朗朗乾坤。太师开口:“非也。”
    冷大公子眉头微皱,不是这个原因?
    转念想想也对,可能官员贪污银两去向不明一案跟段老爷的死没多大关系,不然段老爷在白云城的时候,怎么会乱丢《锱铢御集》呢。
    “那段老爷是因何而死?”他才不信真的是因为段老爷不小心撞破了上官丞相是女儿身的秘密。
    桌案边坐着的老头脖子上还卡着锋利的宝剑,他轻轻松了松腰肌,上年纪的人久坐也累啊。但没有说话,并不想回答冷屠袖的这个问题。
    青崖宫少宫主火眼金睛,默默瞧见太师的小动作,冷冰冰说:“太师,你腰酸,我这手里举着十斤重的玄铁剑,胳膊也有点酸了,你这般不配合,万一划伤了你,明日大约京城说书先生会讲,太师为保住晚节自刎而死吧?”
    说完,剑又贴近太师的脖颈一分。
    孟太师看出来了,这哥们今夜来,绝壁是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他暗暗揣度两人之间的实力,一把老骨头大约是打不过小年轻。
    又衡量一番整件事情的利弊,心道是自己一辈子守着的秘密,固然重要,可九成九已经被孙广志知晓,以他那孙子的手段,必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到那时候,他守着秘密也是白守,倒不如现在告诉眼前这个痴儿,说不定能有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此想罢,孟太师伸出两根手指头,夹住那把卡在他脖子上的剑,小心移开一寸,“此事关系到段水遥的性命,料你也不敢乱说出去,老夫告诉你便是。”
    段老爷因何而死,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五十年前,先皇还未登基,也不是太子。太子是先皇的哥哥叫庆夜,后来病故,才把江山让给了弟弟。这段往事,陈国人基本都知道。但皇室之中,皇亲国戚之间都觉得先皇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抢来的皇位。
    “庆夜太子当年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无药可医,请当时来陈国作客的齐国皇子带走自己的儿子夕承。但中途被陈国发现,向齐国皇子施压让其交出夕承小皇子。”
    京城茶楼里有一段时间,经常说夕承小皇子被齐国小公主拐走的段子,却原来真相并不是这样欢喜和单纯。
    “夕承被送归的路上,先皇派下杀手,欲斩草除根。但并未成功,齐国皇子舍身救了夕承,把他不知藏去了何处。先皇找不到那个孩子,只好作罢。直到多年以后,小皇子改名换姓回了京城,还敢当京官,不怕死地查起案子来。”
    传说庆夜太子的儿子生在七月初七,出生之时整个京城凌霄花红似火烧。
    故尔取名,夕承。Z

☆、081、一路相随

孟太师这个料爆得有点过猛。
    让冷大公子好一阵子头晕目眩。
    “段老爷是当年的夕承小皇子?”
    孟太师点头。
    若是这般缘故,冷屠袖震惊之外,有了些头绪。
    “太师将段老爷谪出京城,本是想替他瞒天过海?”
    孟太师不答,算是默认。
    冷屠袖忽然觉得,小黑妞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她说孟太师其实是个好人,还真是个好人。有些人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孟太师沉浮官场多年,修炼得出神入化,已然变成铁锈嘴臭豆腐心,不耐心磨一磨,不捏着鼻子尝一尝,根本受不了。
    外面打更的人经过,duang~duang~两下,二更天了。
    某人焦急,急着去抢回媳妇。
    “孙广志也知道这个秘密。”冷屠袖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陈述,孙广志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现在不正因为当年之事才实施打击报复。尽管当年孟太师有意隐瞒,可终究被先皇发现,派了上官丞相堂而皇之将人给杀了。
    说实话,冷屠袖想到这里,为小黑妞心疼不已,十分愤慨那个坐拥天下却随意斩杀他人性命的皇帝。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要不然临阵倒戈吧,去跟臭屁的孙广志一起打击报复这些害水遥和段老爷的人。
    但马上冷屠袖又恢复清醒,他要真那么做了,段水遥估计得跟他悔婚。那姑娘见不得打打杀杀,最不会冤冤相报,看上去傻兮兮好欺负,可眼睛雪亮着呢。她啊。就是心宽。
    想来水遥这厚道劲,遗传自段老爷。
    “你外放段老爷去白云城,他收了你孙子当学生悉心教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冷屠袖这话里带了些许嘲讽,孟太师也听出来了,目光瞥向别处,懒得和小年轻计较。反正也打不过这人。
    既然晓得了这桩秘密。冷大公子心里有了底,也能大概猜出孙广志接下去要做什么。而冷大公子可以笃定这货最后成不了事,因为他算得尽天下。却控制不了水遥的心。
    忽然之间,冷大公子整个人暗爽不已,好似漆黑的屋子里点亮一盏豆灯,咻地一下。他冷不丁才恍然大悟:哎哟喂,他将要迎娶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公主为妻。令青崖宫蓬荜生辉,他爹的小金库简直弱爆了,根本没法跟他媳妇的一根手指头比!
    孟太师就看到眼前的小年轻原本紧绷的俊脸突然微微有些扭曲,像是在刻意隐忍什么。眉峰挑了垂,垂下又挑起,眼神四处漂移。没有焦点,还有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弯起落下,落下又弯起。
    “你……”太师略担忧,听说练武之人时常碰到走火入魔,难不成是这小年轻现在这样?
    某人瞬间恢复冷峻模样,若无其事。
    “你那孙子最喜欢用说书的和写戏本子的去造谣。明日说不定就会传出夕承皇子流落民间的各种故事,再过几天庆夜太子的旧部说不定就要来声讨当今皇上,孙广志已经成功废了皇上的左臂右膀,看皇上凭一己之力如何招架。”
    然后边碎碎念边往外走。
    念叨得太师的一把老骨头哆嗦了两下,是没料到他那孙子居然真敢存着那样大的野心。
    ……
    再说段小黑妞,被孙广志和莫茶臣带着一路往齐国而去,道道关卡都顺利过去,想必是孙广志早就安排好了。路上他们换了三辆马车,六匹马,十几件衣裳,还用了轻功,莫茶臣扛着小黑妞三个时辰翻了三个山头,愣是没喘一声粗气,兜兜转转,弯弯曲曲,最后他们上了一艘小船,走水路到了齐国。
    齐国比陈国秀丽,妹子长得比陈国的水灵,汉子就没有陈国的魁梧,小黑妞仔细瞧了几个路上的公子,个个比她皮肤白皙。倒也不是说齐国这满大街的男人都是娘娘腔,人家那是附庸风雅。
    “齐国京都这大街,可没我扫的开乐街开阔大气。”小黑妞此时心情不错,掀起马车帘子四处张望,乌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
    谪仙公子也坐在马车内,他心里有点不安,如他这般神机妙算的人,鲜少会感到不安,因为事情本应在他掌控之中。眼下所有的事情也的确看似全都按着他的计划在走,可段水遥忽有一日开始不哭不闹,至今都安分听话,反倒使孙广志不踏实。
    马车路过一个小摊,小黑妞眼尖,瞧见玲琅满目的小玩意之中挂着一个布偶,雪白的布头扎成球做了个脑袋,画着笑脸,布头下摆也画了画,持着扫帚的样子,是个扫晴娘。
    小黑妞看见以后,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猜那扫晴娘的脑袋里裹着的是颗夜明珠,这么土豪版的扫晴娘,江湖上不多见。估计跟她在陈国皇宫里时,某人从怀里掏出来的那个湿哒哒的糊了一脸墨汁的扫晴娘,同出一窝。
    最重要的是,这扫晴娘在陈国某个他们途径的小镇上突然出现以后,段水遥发现她只要留心找,一路上几乎每天都能找到一个。起初她留意到不过是因为睹物思人想冷大公子,忽有一次,小黑妞终于开窍,原来这些扫晴娘一直在跟着她啊!
    “小姐,你在看什么?”孙广志纳罕。要不是他确定冷屠袖的人马此刻还没追到齐国,他都要以为小姐是在看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暴发户。
    “在看跟屁虫一定要带我来的地方,有什么好玩好看的。”
    马车恰好停下。
    “小姐,我们下车吧。”
    外面是齐国皇宫大门,独孤玦站在门口,身后带着黑压压一群人。
    段水遥将将落脚,太子长袖一挥,那黑压压的一群人就齐刷刷跪了一地,高呼:“恭迎公主回宫,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黑妞一时没心理准备,被这么大的阵势震慑,连退三步。
    独孤玦就大步流星朝她扑过去,似狼似狗就算似狼狗吧。
    “遥啊遥,以后这里便是你家,这些人都听你差遣。”
    “太子表哥……”段小黑妞躲去了莫茶臣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一双怯怯的大眼睛,“这里顶多,算我娘家。”
    孙广志和独孤玦同时有三个眨眼的失语,同时在想一个问题。
    她最后说的是,算我娘的家,还是算我的娘家?
    前者勉强可以,后者——不嫁不嫁!Z

☆、082、当年

水遥被一大帮子人簇拥着进了齐国皇宫,然后见到了传说中的舅舅。
    那个人躺在床上,勉强起身靠着床头,气息微薄,病容枯槁,正如太子表哥告诉她的,舅舅可能命不久矣。
    他摆了摆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寝殿内只留下段水遥和晏寻。在段水遥心里,独孤这个姓氏很陌生,她宁愿他们都跟娘一样,姓晏。
    海晏河清的晏。
    殿内安静,晏寻注视段水遥良久,水遥胆怯,缩着脖子不敢动,也不敢看床上的人。她脑海里仅剩下断崖边呼啸的冷风和莫茶臣悲怆的琴声,直到听到那人开口,“你过来。”
    小黑妞就很听话的挪过去两步,踩着小碎步的那种。
    晏寻笑了,一边咳嗽一边笑,笑得很轻,听得出满是宠溺。
    于是小黑妞抬头快速瞄晏寻,见这舅舅的眼角折起许多道皱纹,的确笑得很开心,也很孤寂。
    “水遥,你别怕。孤就想仔细看看你,看你有几分像你娘小时候的模样。”
    “我爹说,我长得不像娘。”就手上的三颗痣,和娘长在同一个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晏寻听到段水遥口中的“爹”,面色又沉下来,咳嗽加重。
    段水遥看他阴晴不定,整个心都悬着,这一刻,小黑妞想要是有冷公子在旁边陪着,她就不怕了。
    片刻之后,听得晏寻一声叹息,他说:“孤对不起你娘。”
    小黑妞眨巴眨巴眼睛,不接口。这道歉是晏寻给晏灵白的,她可没办法接受。
    ……两人冷场。
    “那个。舅舅,你,好好休息,调养身体。”她两只手绞在一起纠结半天,勉强挤出去句话来。
    那人又笑起来,果然是阴晴不定。“孤命不久矣,临死能见到你。足矣。”他说完。闭上眼睛,似疲倦正在休息,又好像是闭着眼睛正在回忆往事。因为他的嘴角有微微的牵动,骨瘦如柴的手指也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床沿,段水遥猜不出晏寻心中在哼唱着什么歌。
    ……继续冷场。
    “当年你娘偷跑出宫,孤以为她是玩心重。便放她出去游玩,玩够了就会回到孤身边。”
    停顿片刻。晏寻说话吃力,断断续续。
    “谁知道她跑去陈国。她小时候与孤的先父一同出使陈国,与一个小皇子结下缘分,但先父因那皇子而殒命。孤对陈国怀恨在心。”
    晏寻说话时候依旧闭着眼睛,水遥觉得他并不是说给她听的,其实是说给晏寻自己听的。
    “后来她真的找到了那个本该已死的皇子。与他再续前缘。孤找到她,威胁她将杀那皇子。又偷走了她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
    “她了解孤性格偏激,杀人如麻,爱人痴狂,她便是受不了才逃得远远的。她以为孤是为了报父仇和争天下,所以她宁愿牺牲自己,跳崖自尽了。”
    ……
    “那时她站在悬崖边,对孤说,她要用齐国江山与孤换夕承一世安康,再用她的命抵当年先父一命。她让孤如愿以偿,也求孤放过她。真是,好傻。”
    ……
    晏寻说到最后是苦笑,苦笑中还透着一丝哀怒。
    有些话段水遥并不是很懂,那故事里的皇子像是她爹,可她爹就是个小小的县令啊。怎么和皇子扯上关系?不过她总算知道了她娘跳崖自尽的大概原因。真的是被这个霸道冷酷的舅舅逼的。
    晏寻恨陈国害死父亲,要找陈国报仇蓄谋已久,未料晏灵白一直记得儿时与夕承之约,独自跑去陈国找他。齐陈两国兵戎相见实非白翎公主所愿,况晏寻一定要取夕承性命。彼时若不是庆夜太子托孤,晏寻他爹也不会去犯险。都是因为夕承,害晏寻失去父亲,又被他抢走心爱的妹妹。晏灵白知道晏寻恨极了陈国,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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