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花火 大合集- 第218部分

她说送完猫后把车借给他，他迟疑了一番，说不会骑。

好在他和她的猫同路。

许嘉夫看着虽瘦，但他一坐上去，方非的车后胎就瘪了。上桥的时候，那么陡一个大坡，足有四十度，他还不肯下来，理由是猫也没有下来。她心想，你怎么不和猪去比待遇啊。

下桥的时候，她再次赶他下来，他极不乐意：“说得好听是你用车载我，这上坡下坡来回一走，我自个儿用腿走了一大半。白白背负了一个被暗恋的名号，怎么看都不像啊。”

好吧，既然你喜欢待着就坐好了。

下坡她从来不踩刹车，照样飞蹬，速度赶超小摩托。许嘉夫吓得一把抱住她的腰，方非一个激灵，差点从座椅上溜下来。

凉风拂面，金色的猫毛也顺风服服帖帖，她想，坐在后座的那个男孩，也是满头金色的轻柔。

“你们去西北湖干吗，野炊？”她漫不经心地问。

“嗯。啊，不对。是聚餐，BBQ，才不是你说的什么野炊。”

“有区别吗？”

“区别很大的。野炊是一班小孩子在野地里烧火做饭，跟家家酒似的。BBQ……好像也是，但这是出于情感的需要，烤肉，香槟……”

“喂，许嘉夫，我问你一件事情。”她下定决心要开口了。

“什么事这么严肃，要表白吗，我先说在前头，我有女朋友了，董安娜，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没有节操的男人……”他在后面紧张地喋喋不休，害怕她遭拒绝后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

“你还记得小学时候野炊的事情吧，你终生难忘的那一件。”她缓缓地说。

迟疑了几秒，他说：“好像没有……炒韭菜很难吃，但也不用终生难忘吧。”

没有吗？看来是她错了。

“你下车去。”

“什么？”他不明就里。

她猛然捏住刹车，由于惯性，后轮立起——许嘉夫比老猫更身手敏捷，两只畜生跳车成功。她就没那个运气了。

两条小腿都受了伤，擦破的伤口还黏着几根猫毛。翻在一旁的自行车轮还在转个不停。

“你怎么突然刹车啊，还把自己搞成这样！”他大声抱怨，“哎呀，你的猫跑了。”

方非咬着嘴唇说：“有些事情，是不该被忘掉的。”然后强忍着剧痛去捉猫。

“先别管猫了，我打110送你去医院。”

“我不能不管它，我，母亲和它，相依为命已经八年了。还有，急救是120。”

“那你父亲呢？”他睁大了那双无辜的小眼睛。

方非满眼怒火看着这个所谓“少不经事”的男孩，他明净的眼里写着无罪，他的良心让他夜里睡得无梦而安稳。

但是……她心里绞痛，这真的值得吗？

“总觉得你接近我，没那么简单。”许嘉夫一边蹲下向猫招手，咋舌，一边说，“过来过来，有鱼吃……”

她又好气又好笑：“究竟是你傻，还是它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老猫，然后从奇形怪状的裤子上卸下一根带子，把嗷嗷乱叫的老猫绑在扶起的自行车车篓里。

一辆急救车呼啸而来，他激动地过去挥手喊停，人家是119。

他单手把方非拎到单车后座上，然后推着走。她只想到他不会骑，没料到他连车也推不稳。方非本来已经行动不便了，又被他摔了几次，她和老猫的惨叫此起彼伏。老猫的状态较好，毕竟是系了安全带的。

4。你俩在一起实在碍眼

许嘉夫太没有人性了，他没有送方非回家，而是把她和老猫倒腾到西北湖公园。

十来个少男少女开怀嬉闹，呼声一片。

“嘉夫你真懒，我们烤好了你来吃现成的呀！”佟悦走过来，惊讶无比，“你终于学会骑自行车了！”

“不是，推来的。”他很简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支好车的站架，直奔烤区。

方非欲哭无泪。谁来救救她……她还在车后坐着呀。

许嘉夫风风火火，很快就捏着一大把烤肉回来了。他自己咬一口，再递到面前喂方非咬，还不忘给猫吃一点。

“摔破两块皮，补你十块肉，你看你多划算。”他边吃边笑，露出雪白的门牙，上下各有两道深深的豁口。都说牙齿和爪子是最锋利的武器，但为什么几颗瓜子就有如此磋磨力呢，方非大概能明白水滴石穿的哲理了。

被喂了十几根肉串，方非才想起，手没有受伤，完全可以自己拿着吃。想到这里，她心律不齐。

买沙拉回来的董安娜，神色凝重地走过来。

方非坐在佟悦为她借来的椅子上，心里忐忑地等待着裁决。

“什么意思呀，许嘉夫？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董安娜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只是玩玩而已。但对方是这样的女生，你不觉得掉价吗？我们会鄙视你的品味的。”

许嘉夫抢过她手里的番茄酱，说：“安娜你想多了，方非送我来的时候腿受伤了，我得答谢人家嘛。”

“很好，你以身相许吧。”董安娜叹了口气说，然后望向方非，“不过，我看方非同学未必肯要。你俩到底怎么一回事，说有奸情吧，又实在不像，说没有吧，你俩在一起又实在碍眼。”

佟悦为方非洗净伤口，又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给她，一袋鱿鱼丝给老猫，然后一脸慈祥地对她和它说：“吃吧，吃吧。”

　

5。你何德何能让人为你舍生忘死

自BBQ后，许嘉夫在文体活动时间不练架子鼓时，会死乞白赖和方非一起收饮料瓶。他这殷勤的模样，让她心里很没底，忐忑不安。

“方非你怎么了，以前老是躲着偷偷看我，现在免费让你光明正大看个够，你怎么又傻了，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你措手不及啊？”

确实是措手不及，不过不是幸福，是失望。

方非找到董安娜，她正在林荫仓库里画一组静物油画。

“说完请离开，你不属于这里。”董安娜的目光一直盯着画板，她从方非进门开始就不曾看对方一眼。

“我并没有想过要和许嘉夫在一起，你不要误会了。”方非承认，在董安娜面前，有无论怎样也无法消除的自卑。

“方非，不要太高估自己了。这是我和许嘉夫之间的事，与别人无关。我只是不想要他了，就是这么简单。”

“那怎么办呢，我也不想要他……”望着窗外，方非轻轻叹气。

董安娜仰面向方非，摇着头微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总算抬头看方非了：“我不要他，除了嫌他捡瓶子丢人之外。还因为，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了。”

走出仓库的时候，关门的刹那，她听到董安娜哭了。

许嘉夫死缠烂打的功夫一流：“你都害我丢女朋友了，得赔我一个。”

她重复了董安娜的原话，极力撇清责任。

“方非你挖墙脚的手法很不错。如果不是帮你收饮料瓶子，我怎么会被踹？如果你没有这么关注我，又怎么能让我感受到被爱？安娜的眼里只有她自己，我不过是她的陪衬罢了。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忘我地关心他人的死活呢？”

他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很是扎心。她给了他一个轻轻的耳光，声音哽咽：“你得到了，却从来不知道珍惜，你何德何能让人为你舍生忘死？”

他冷冷地站在那里，眼里泪光晶莹，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依然如风吹麦浪。

6。我应该怀着爱，来爱你

这样的绝望，方非很久不曾体验了。

她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是为了救一个在野炊时差点坠悬的男孩。父亲是方非心里的神，一座至高的丰碑。父亲没有被追认为见义勇为，甚至连母亲至今也不认可他的行为，母亲独自支撑着地板公司，每每提及父亲的大义，她依然恨声不绝。

但是方非在心里是为父亲骄傲的，并不是每个生命都可以绽放出舍生忘死的光芒。

她强迫自己参加公益活动，这样似乎可以与天堂的父亲靠得更近些。

她想知道当年父亲救下的男孩，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否还铭记着崖前那双温暖有力的手，他会不会有颗感恩的心，怀着爱来埋葬世间所有的自私？

当她根据当年的线索找到许嘉夫时，浑身战栗。这个少年，让她失望。但是她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这个少年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父亲的灵魂在他身上留下烙印，她要睁大眼睛来寻找他的美，他的好，不能让她发现父亲的牺牲是不值得的。

她靠近少年，她贪恋他的生活细节，对他表现出高度的兴趣，琢磨少年的一举一动，是否有受到父亲舍命相救的影响成分存在。

“我也应该怀着爱，来爱他。”方非对自己说，“因为父亲给予过他这样的关爱，所以我必须支持父亲当年的决定。”

可是，这份厚重的生命大礼，却在少年心里如连江点点萍，风过了无痕。当年鲜艳的血色，已被稀释得透明。

她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恨。一个受到他人生命馈赠的人，不应该是这么冷漠无情的。

7。原来你天生就这么自私无耻

从此她淡出了许嘉夫的生命。许嘉夫去了哪里，不知道，他的文化课太差，估计要做高考移民。

她克制不住地思念和怨愤，难道你不应该好好珍惜这机会吗，这是一个人用生命为你换来的，你没有资格不好好学习。

操场上没有他，乐棚里也听不到架子鼓的声音，她多次徘徊在仓库前，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虽然没有再关注他的理由，但她心里如猫抓，难道她已经偷窥成狂啦？

许嘉夫那如同向日葵一样纤细、满头金光的样子，已经深埋她心。成熟的向日葵，可以剥下无数颗粒，她应该细心点，挑出那些霉瘪的种子。

她心里矛盾重重。许嘉夫啊许嘉夫，你为什么要愧对这第二次生命，难道你救命恩人的血，还暖不了你那颗自私的心，还不足以让你相信人间有爱？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你不该给关心你的人一个交代吗？

佟悦找到她，带她来到乐棚，她坐在许嘉夫坐过的地方，感受他的气息。

“你这么做，让嘉夫很受伤害。”佟悦看着她说。

她嘴硬：“他不是被董安娜甩过一次吗，早就有免疫了。”

佟悦笑：“那不同。你的关注，给了嘉夫很大的自信。安娜和嘉夫之间，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非不做声了。

佟悦接着说：“方非，你知道吗，那天在仓库的猫眼里，我看到一个短发杏眼，头顶漆黑的小个子女孩，我就知道，这是命运不可抗拒的力量。”

“怎么讲？”

片刻的沉默之后，佟悦开口：“因为，我才是那个，被你父亲救下的男孩。”

如同一阵和风贯穿隧道，又如同一支被堵塞的横笛，终于又气息顺畅。方非心里一阵轻快，这段时间以来，那种被束缚的疲惫，荡然无存。

云开月明。

佟悦的黑眼睛里亮晶晶的。

“当年的我，因为被父母误解了，在野炊的时候去跳崖，这个愚蠢的举动……再后来，我慢慢打听你的消息，制造‘嘉夫的瓜子壳让你出现在仓库前’的偶遇。怎么样，比起你来，我的侦察技术更好吧。”

方非忍不住站起来，欣喜若狂地走来走去：“这么说，许嘉夫不是那个孩子，他天生就是这么刻薄无情，自私无耻咯！”

“嗯……干吗要这么说嘉夫，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呢。”佟悦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女生，对许嘉夫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非几乎要流泪了，原来，他不曾辜负那一番好意。上帝也没有给他辜负的机会。

以下是佟悦的讲述，可信度不高：

董安娜和嘉夫摊牌的那天，董安娜微笑着说，玩够了就收心吧！

许嘉夫说，对不起，我是认真的。然后他起身要离开。

董安娜依然好脾气，算了吧，许嘉夫，你是离不开我的。

走出五米远的许嘉夫转身回来，董安娜露出胜利的微笑。

而正是许嘉夫的那句话，让董安娜彻底死心，两人的关系永远不可逆转。

许嘉夫说，安娜，喝完橙汁的饮料瓶子给我。

8。通向幸福大道的瓜子壳

如果许嘉夫没有得到那再生的馈赠洗礼，那么他的一切缺点，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敞开心扉去喜欢他！

没有佟悦的帮助，方非是没法找到许嘉夫的。想要解除一个误会很简单，你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对，就是装傻，语言是误会的源泉。

许嘉夫很善于为自己找借口。在发现方非把卖饮料瓶子的钱悉数交给教堂里的玛丽安修女后，他表情夸张地感叹一番，然后捧着她的脸说：“来，我代表政府给你发个大奖。”

他的唇轻轻地落在方非脸上，弄得她一阵脸红心跳——想必董安娜当年也是这番羞涩吧。想到这里，方非甚是耿耿于怀，这就是传说中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如果没有我，佟悦和安娜早就是一对了。可是安娜，那么骄傲要强，她是不会开口讲出来的。她也知道，如果她主动提出分手，佟悦会因为愧疚而逃避的。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