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花火 大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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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花火 大合集- 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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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南方梅雨季节后难得的晴天。

王子喻在学校食堂吃完饭,想着是不是应该去附近的喜士多逛逛,不然太辜负好天气。她就这样手里捏着中午吃剩的半个手抓饼,一边走路一边盘算着一不小心,在人行道上摔了一跤,整个人就这么扑将出去趴在了水泥墩子上。

与此同时,陆逍正开着他那辆新买的悍马经过这个路口。

十二点钟的杭州。

华美而繁忙。

像一只倒覆之碗,沉重地扣在湍急的河流之上。

陆逍听着收音机里一个港台腔的本地主持人主持的情感节目,他开导一个打进热线的,刚失恋的听众说:会不会存在这种可能,他真的很喜欢你,但是还是要离开你?

六月是个好季节。

年轻的、健康的、柔软的女孩王子喻,炫目耀眼、唇红齿白地四脚朝天趴在路上,一脸狼狈相。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地走过,谁都没有停下来拉她一把的意思。

王子喻挣扎着爬起来。她的膝盖和手肘都有一点擦伤。就在她把已经脏兮兮粘了尘土的手抓饼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一辆坦克般高大的悍马车经过她的身旁。

驾驶座上一张英俊的侧脸闪了一闪,继而又陷入黑暗。

王子喻全身的血液突然凝固了。她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出声。

那是一张几乎已经被自己遗忘的容颜。

而一切遗忘,在此刻,是如此清晰。

千里之外的长春,张宁刚刚起床。

他对着自家的院子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拨通了陆逍的电话。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么会夜深还没睡意。我爱你。我爱着你。

张宁轻声笑了笑,冲着手机那头的陆逍直嚷嚷:我说你把这破彩铃换了行不,我听了渗得慌。五年了都不换一个新的。

你管我。我乐意。

悍马车轻巧地打了个转,擦身而过一个女孩。

{一} 那年的安吉丽娜茱莉不会游泳

我们该怎么样,看待我们的十七岁?

文学鉴赏课上,年过花甲的教授突然抛出一个这样的问题,要大家逐一回答。轮到王子喻的时候,夕阳正巧从阶梯教室的窗户外面斜斜照进来,打在她的脸上。

王子喻像是突然醒了过来,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慢慢地感觉到左手鹰嘴骨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她的身体,于是微微哆嗦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把头晃了一晃,感觉到生命的速度是飞。十七岁?分明就在一刻钟之前,不远处的地方。

十七岁的无尽岁月。

十七岁的王子喻还不像现在这么沉默。

正如十七岁的陆逍也不像现在这样容易搭理。

那时他个子高高,肩膀很宽,剪一头让教导主任无法挑剔的清爽碎发,皮肤细腻到堪比奶油雪糕,又不爱说话。虽然才刚读高一,可是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女生加起来足以在钱塘江上打一个来回。

杭州是个温软的城市。女孩子大多都是个子娇小、水灵灵的,可是陆逍偏偏不喜欢。他对着一个约他上教学楼天台表白的女孩说:你死心吧,如果你整成安吉丽娜茱莉那样,或许还有点希望。

这当然是强人所难。

但是一个月以后,陆逍真的碰到了他的安吉丽娜茱莉。

傍晚从菜市场买肉回来的王子喻被起码十五条疯狗追赶。明知自己不会游泳但王子喻还是义无反顾地骑车冲进河里,叫喊声惊天动地,好像一个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女侠。多亏一旁的陆逍急中生智,冒着危险把肉扔给狗才幸免于难。

两个人的校服都湿漉漉地挂在身上。

王子喻的脸红红的,挂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绒毛,绒毛下面充盈着饱满的水分,和陆逍塑料袋里的苹果有着本质上的一致。

陆逍高出王子喻整整一个头。他站在她的身后哈哈大笑。王子喻感觉自己的头顶好像刮过一阵风。

于是她回过了头,并且朝着他,慢慢把自己的脑袋扬了起来。

满不在乎的表情还没有从她的脸上逃遁,两个人已经相视而笑。

喂喂,刚才谢谢你啊。

你说什么?陆逍摘下口罩,故意问道。

我说——突然,王子喻的眼睛像通了电的灯泡一样渐渐明亮起来,她结结巴巴地看着陆逍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我说,谢谢你。

这就是王子喻的十七岁,简单而纯粹的十七岁。

本来十七岁对于王子喻而言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认识了陆逍,这一个年份就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第二天,在南方寻常可见的好天气里,在学校食堂排队打饭的陆逍排在了王子喻的后面。他主动向女孩打招呼:下课了啊。女孩回过头,说:你也下课了啊。

一旁陆逍的同桌张宁于是嬉皮笑脸地凑到王子喻面前,说:我也下课了,你怎么不关心下我啊。

三个人于是都笑了。

如今,那辆见证两人相识的自行车被王子喻闲置在了父母家的楼道里,灰尘满面,生了锈,变了形,永远地搁在了过去。

{二} 年少的恋人在讲拧巴的情话

打狗事件后三个月,陆逍把自己的手机彩铃换成了《我爱你》。

那个时侯莫文蔚还正流行,周杰伦和蔡依林的走红也是后来的事情,至于飞轮海的四个男孩还不知道在哪里。

莫文蔚唱: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么会夜深还没睡意。

不远处,灰白色沉重的晚云怎么也吸不干净浓郁的夜色。

陆逍想起王子喻,嘿嘿地在被窝里笑了起来。 他发短信给她:你打我电话试试,我换了个新彩铃。

三分钟后,王子喻果然打来电话,不过马上又挂掉了。

然后她也发了一条短信:你一男的弄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歌,真是有够婆妈。

白痴,还不是唱给你听的。我在表白诶你这都看不出来。

陆逍一边在心里狠狠辩解,一边用力地踢翻被子,用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手机屏幕,悲愤而又忧伤地想:该死!这往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呢?

他干脆跑到了阳台上,对着女生寝室打电话给王子喻。

电话接通后,还没等王子喻说话,陆逍抢先一步:喂,我说,我们交往吧。

你不怕?王子喻楞了一下,以为他在开玩笑。

不怕,即使死无葬身之地,我还是要爱你。

陆逍突然神色凝重,说得很认真。

肉麻么?矫情么?拧巴么?不。这才是年少时的恋人应该讲的话。

在一片静谧之中,王子喻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地跳了两下。那之后很多年,她的心再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剧烈地,为一个男孩跳动。

{三} 站在麦当劳的窗口说分手吧

王子喻和陆逍在一起没有一个星期,她就发现大事不妙。

首先,他们两人所读的稽川高中是市里最好的学校,校规严格不说,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前车之鉴——那个在毕业生典礼上演讲说“我爱你严子溱”的学姐。

其次,就是陆逍的性格。

比如有天晚上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公交车中途抛锚了,一直到很晚才回到学校。大门叫不开,两个人只好从墙上翻过去。王子喻先下的地,等到陆逍骑在墙头的时候,传达室老头的手电筒明晃晃地照在了陆逍的脸上,伴随着老头瓮声瓮气的声音:哟,半夜不归不说,还学会飞檐走壁了。

王子喻很清楚地看到陆逍的脸部肌肉剧烈地抽动了两下。

所幸老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教务处,可能天太暗了,他也没看清楚陆逍长什么样子,但是陆逍却结结实实地被吓到了。当晚他就发了一条短信给王子喻:以后我们不要一块出去了。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前一秒还在说着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下一秒已经开始自我怀疑。陆逍急匆匆、粗心大意地完成着小恋人们之间做的事情:牵手,发短信,互相凝视,微笑,神经质。

有隔壁班的男生找王子喻一起吃午饭,他不敢走上前理直气壮地替王子喻拒绝邀请。

有同年级的女生给自己发短信表白,他顶多说谢谢,却不敢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对于这种变化,王子喻没有追问。

不追问,并不代表她不介意。于是越来越多的介意积累起来之后,某个周末的约会,便成了导火线。

那天原本两人约好了去看电影,但是陆逍却一定要王子喻先到附近的麦当劳等,然后他再过来。

坐在麦当劳的王子喻气呼呼的,晶亮的光芒一点一点从眸子里黯淡下去,失望渐渐爬满了她的整个脸庞。

陆逍连忙解释说:我们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出去看电影,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陆逍的话没能阻止王子喻萎顿下来的情绪。女孩恹恹地,带着一点怨恨:怎么会呢,今天是星期天,老师都休息,谁有空管我们。还没等陆逍开口,王子喻又说:你刚才和我分头走出校门的样子够谨慎了,谨慎到有些猥琐。这根本不像你。陆逍,我们是在恋爱。

王子喻说话的时候黑眼珠圆滚滚,脸颊上湿湿的有些泪光,一头齐耳短发,瘦瘦的,像个刚从甩干机里拿出来的毛绒玩具。

陆逍漫不经心地安慰她: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

王子喻激愤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到陆逍的面前,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表态。

这一分钟是如此的漫长。

两个人都固执地看着彼此,不肯让步。

陆逍突然害怕起这个雷厉风行的女孩。他好像突然又认识了一个崭新的王子喻,做事情不顾后果的王子喻。

 

有什么办法呢。

有些人的十七岁就是比别人成熟、富有经验,他知道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最后,好学生陆逍没有出声。他只是轻轻搂了搂王子喻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透过麦当劳的窗户,可以看到男孩和女孩拥抱的样子是那么深刻而滑稽。女孩抽泣着、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分手吧。

{四} 上帝把人丢到了命运的另一边

早上九点的风软绵绵的,很温柔。

王子喻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很久,陆逍还是没有来。她于是一个电话打给张宁,问他到底有没有把电影票给陆逍。

早给了。张宁还在刷牙,他直着脖子嚷嚷:你放心啦,他肯定会来。

王子喻于是又给陆逍发了一条短信。

我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我现在已经在电影院门口了。短信发出去后,却迟迟没收到回复。她还不知道,带着几分孩子式的赌气意味,陆逍已经把手机关机了。

他美美地躺在被窝里,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正是因为他没有去电影院,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彻底改变了。

有时候我们不禁会问,到底上帝是怎样来分配人类的命运的?

是自由选择,还是他一意孤行的游戏?

是否只是因为他被失眠所困,就这样睡着后无意地把手指一指,便把某个人丢到了命运之轮的另一边?

就在陆逍睡觉的时候,王子喻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本笔记本落在教室里,又折返回了学校。

王子喻在校门口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就拐进了最左边的一栋教学楼。长长的走廊里,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王子喻觉得脸熟,像是隔壁班级的。那人哼着小曲,冲她点了点头就过去了。王子喻也点点头,进了教室后找出那本笔记本,下了楼。

这时候的风却突然猛烈起来,呼呼地响着。王子喻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以为是哪里在放鞭炮。她看了看手机,感觉时间不多,立刻快步走下了楼梯。

她有种轻盈的感觉,想象自己走出学校穿过马路,在去往电影院的路上奔跑起来。但是刚走出教学楼的正门,王子喻耳朵里就闷了一下,只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黏糊糊地涌下来,然后便没有了知觉。

这栋教学楼年代很久,外墙的立面装饰全部用的是钢化玻璃,已经有些松动。再加上今天的风有些大,玻璃片于是纷纷掉落了下来。

整个世界,在来不及反应之前,就红了。

而在这一刻之前,世界,原本应该有无数种选择。

{五} 思念是一场难捱的心病

王子喻在医院待了整整三个月。左手鹰嘴骨断裂,用了三根钢钉才接上。

王子喻的老妈每天在病床前念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家里的亲戚来了,学校的老师来了,班上的同学来了,甚至连张宁都来了,就只有陆逍没来。

他是羞愧,还是害怕,或是逃避?王子喻不得而知。因为她刚一出院,就跟随工作调动的父母前往了另一个城市。

自始至终,陆逍都没有露面。

他们就那么安然地相处在两个世界里。那些曾经的亲密再没有人提起,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后来跟随父母坐上火车的那天,王子喻也并没有什么感觉,她拍了拍卧铺上的床单,坐在窗边削了一个苹果。

火车使劲颠簸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动了,站台上的廊柱一根一根从眼前掠过,那些送别的人像是孤独地被遗忘在了那里。

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失落的恐慌。就这么要告别了么?

她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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