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除了使劲的点头，用一切的诚恳来缩短班主任的教育时间，别无他法。
在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搭了句话：帮我把余楚楚叫来。
班主任叫你进一趟办公室。给余楚楚传话期间，我第一次发现余楚楚的耳环原来那么大，大得像手镯子。她昂首挺胸的从我面前飘过去，身上的耳环，大串手镯和大把金属项链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的睫毛像蝴蝶一样忽闪忽闪，而我的心里又是莫名的蔓延出一阵又一阵的忧伤，好像一直离我那么近的她，我从未了解。
班主任把她留在办公室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把我留在办公室的时间。我的心开始往外飘，我想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班主任会怎么样教育她。余楚楚会不会跟她犯起冲来。
好不容易等到余楚楚出了办公室，我的忧伤被她一张死不要脸的表情给摧得粉碎，她笑了又笑，扎进女生的八卦堆里。
下晚自习的时候，沈媛出现在我眼前，她的眼睛微肿，明显地，她刚哭过：苏末，能不能陪我聊聊。
躺在草坪上，沈媛变得极其安静，她叫我来，却只字不提。
你们真的，不想回去了吗？
我以为只是闹剧，我以为还回得去。可是，他一直没有找过我。我想他认真了。
接下来又是沉默。这算哪门子事，如果当初我少说一句“有沈媛，那也不碍你什么事”，那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就不一样了，或者从一开始，我忽略余楚楚的那些事，那么祈凉是不是就不会注意到余楚楚呢？
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一切都让人措手不及。
沈媛是个乖巧懂事的女生，她很独立，学习又上进，还能把孔雀舞跳得风生水起。
我不知道，在祈凉心里，余楚楚哪点能比得上沈媛。
可是，在祈凉心里，余楚楚就是把沈媛比了下去，甚至比得她暗淡无光。
四。 余楚楚突然胳膊外拐，改做淑女
应了余楚楚那句“是苏末先给我传纸条的！”，导致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我和余楚楚之间有恋情，并且谬传是我暗恋她在先。
可是，很快又传出我被甩的消息。这些事情像是一阵风接着一阵风刮过校园，凛冽，放肆，防不及防。
余楚楚一改大大咧咧的作风，居然把头发拉直染黑，也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一条粉红色连衣裙，挽着文学社社长的手臂招摇过市。我想说我不是被甩，但我好像不知道从哪里能找来发言权，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释，又向谁解释。
于是，被甩的消息越传越疯，倒是让班主任高兴了，还特意把我的座位又往前靠了两排。
余楚楚的变化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对祈凉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原本他以为甩了沈媛就一定可以和余楚楚在一起，没有想到余楚楚傍上一个文艺青年。他就变得散漫，又嚣张。
那天余楚楚正在教室午睡，祈凉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顺便拍了拍她。余楚楚睡眼惺忪的问：有事吗？
你真的喜欢那个社长？
余楚楚突如其来的沉默，引发了祈凉的愤怒：你喜欢那么娘的男人？
文学社社长并不是娘，只是有些书生文气，话语里容易带之乎者也。但，用祈凉的话来说：你说男人要是不说一两句靠，那还像个男人吗？滚他X 的之乎者也！
换了之前的余楚楚，她定是跳起来拿东西砸他的脑袋，但她只是稍稍沉默，接着一字一顿地说：是的，我——喜——欢！
我——不——允——许！祈凉猛然扬手扫掉了余楚楚课桌上的一堆书，惊醒了教室里午睡的同学。
我余楚楚的事不关你什么事！余楚楚毫不示弱，一句话把祈凉劈得体无完肤。祈凉咬着牙，点了点头，然后利索地转身离开。
余楚楚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摆得整整齐齐，在她趴回桌子的那一瞬间，我分明从她错落的发丝中看到她眼角聚集的液体陡然滑落，像天际的流星，落寞的、忧伤的划破黑夜一样的划破了我的心房。心里的一些东西，翻滚起来，忽然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疼痛，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竟然想抹去余楚楚脸上的泪，摸摸她的后脑勺。
余楚楚一如既往的挽着文学社社长，穿白色帆布鞋，浅色连衣裙。整个人改头换面，连性格也大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余楚楚一改过往，做了乖学生。惹得我好像失去了些什么，心里总是莫名的泛起一阵落寞。
余楚楚的纸条从她名花有主的那天就中断了，彻彻底底。倒是我开始分心了，当班主任再分析抛物线公式的时候，我一扭头，却只看见她在认真的做笔记，好像完全抽离了一段与我有关的记忆。
那个季节，因为余楚楚的改变，我似乎陷入了无限的忧伤和寂寞中，越陷越深，甚至无法自拔，成绩一度又一度下滑……我不知道自己在怀念什么，淡然的忧伤总是一丝丝的漫入心里，搅得自己魂不守舍。
五。 我可以，用你对她所有的喜欢来喜欢你
余楚楚不理会祈凉的一厢情愿，这一切沈媛都看在眼里，用最寂静的眼神留意着他对她所有的喜欢。
时光一寸一寸收集着各自的疼痛，沉睡过去，不理会这一大群人忧伤的脸。
沈媛再次找到我，往我的手里塞了张纸条，附上一句：
帮我转交给祈凉。
祈凉拿到纸条的当天晚上，变得极其低迷，他拖着 我翻墙出去，第一次在大街边的烧烤店里喝了酒。啤酒的苦涩，难咽，呛得我眼泪出来大把。祈凉笑：没种的男人！
你有种？我拿着酒顶了他一句。
那天晚上，祈凉和我一起喝了很多酒，我感觉头很沉，却很清醒。
祈凉说：苏末，这条路平时不是直的吗？现在怎么变得弯弯曲曲的了？
路喝多了，它摇摇晃晃的，让我们也摇摇……晃晃的……。我打了嗝，很清醒的说了句很糊涂的话。那天晚上，我们找了间网吧包厢，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大声的说话，网管跑来制止，却还是没有半点收敛。
那天，和祈凉越说越清醒，凌晨四点才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又大口骂娘，睡到下午才醒，总共睡去了我们几十块钱，还有一天的旷课。大白天的，又翻墙进去，泼了个冷水澡，扑往教室，被班主任逮个正着。
我破天荒的撒了谎：今天起床的时候，胃疼得我在床上翻滚，祈凉把我背到了医务室，没有来得及请假，对不起……班主任居然信了，还表扬了祈凉，我心里冒冷汗，什么世道，逃了课还有口头奖励！
祈凉和沈媛和好，好得胜过以前。沈媛帮祈凉打水，帮他买早餐，这一切都引起了余楚楚的注意，但她什么也没有问，上课做笔记做得更认真。
在祈凉和沈媛和好一个月之后，余楚楚甩文学社社长的事，再次闹得满城风雨，她一改淑女模样，恢复她之前的嚣张跋扈，用她的任性叱咤风云。
文学社社长还特此写了一篇抒情散文，发在文苑上。
写他的思念，写他的恳请，写他的温情，写他幻想的明天。
在文苑发到班上人手一份的时候，余楚楚破口骂了句：狗屁！然后撕掉了那一本成本还不足一元却收了我们五元钱的文苑。
我抿嘴发笑起来，脑海里却蓦然闪过祈凉的脸，想起沈媛那张被我打开过的纸条：我仍然喜欢你，祈凉，很喜欢很喜欢。祈凉，我可以，用你对她所有的喜欢来喜欢你。
余楚楚撕掉文苑的那动作像是在撕掉她的爱情，又像是要撕开祈凉和沈媛之间的爱情。果断，利索，毫不犹豫。
然而，事后每次想起余楚楚撕文苑的情形，我的心总是一阵欢喜，好像她又回到从前，回到离我很近的那个位置。
六。 原谅我，感情真的不能假装
陡然迎来黑色的高三，再次遇到沈媛的时候，她说出她和祈凉之间分手的事，她还特地加上一句：这次是我提出来的……舍得吗？
沈媛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天空很远的地方，她说：
舍不得有用吗？我那么用心，他那么用心，但那不是之前的感情。表面上，我们好得不得了，但是我知道，那都是他在假装着，真正的喜欢一个人，是从心底来触动另一个人。
那天，沈媛说了很多话，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只是在讲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祈凉依然为余楚楚买早餐，买零食，乐此不疲。余楚楚好像心安理得，并且上扬的下巴显得得意三分。
我第一次给她传了纸条：你就那么喜欢祈凉？
她干净利落依然是猫爪子扒出来的字：是，就是喜欢。
那你有没有想过，沈媛？她是我兄弟的女朋友，是我的朋友！
不用想，他既然不喜欢她了，那就用不着想了，不管她是谁的朋友，都与爱情没有关系。我没有逼他喜欢我。
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余楚楚，但她的回答那么精准他又那么问心无愧，让我无言以对。余楚楚死不悔改，照样和祈凉卿卿我我，好得让人嫉妒。
沈媛和祈凉的感情，就这样淹没在不知愁滋味的青春里，只剩下一些干枯的画面，却忘了当时的情愫。
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毕业典礼上，她的一曲孔雀舞百花争艳，惹得台下的口哨声一片潮起。她说她要去北京了，告别之前，她对我说了声：谢谢你，苏末。
那一刻，我仿佛才明白，我即将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个无所忌讳可以什么都说的朋友。
她一个转身，告别了那些折折叠叠的过去。
面对过去，我心里却泛出一片又一片的空白。原本以为这就是高中所有的故事，没有想到的是，沈媛一个转身之后，一个故事又转折了。
祈凉高考落榜，倒是余楚楚破天荒的考上本科。余楚楚摆宴请同学吃饭，祈凉却没有到场。有人问起余楚楚，余楚楚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分手了。然后举起杯子，又是一杯。
七。 苏末，你还是不喜欢我吗？
余楚楚喝醉了，把一桌子的人逐个表扬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把文学社社长从脚趾头骂到头发顶，她说她这辈子最窝囊的就是那段时间，走路不敢迈大步，吃饭不敢说话，去他大爷的淑女！
那天玩得很尽兴，喝完酒之后，余楚楚还包了间特大的KTV 包厢，买了一大堆的零食。余楚楚很大声地唱歌，很大声地吼叫。我仿佛听到她声音里潜藏着绝望和无奈，像是在发泄自己，我的心里仿佛又被什么东西给撂了一下。
凌晨三点，大伙都睡去了，余楚楚忽然绕到我身边，然后贴着我的耳朵：苏末，你还是不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时光倒退到她在搬课桌压了我脚之后还冲我吼道：你叫什么叫，杀猪啊！从她的凶悍牵扯到现在变成柔软的告白。
我不敢做任何回应，仍然闭着眼睛假装睡去。那天，肩膀一直很沉，她蜷缩着身体靠在我的肩膀上，隐隐约约我听到她细小的抽泣声，好不容易才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余楚楚已经为大家买好了早餐，一如既往的热情地招待着大家。
告别的时候，余楚楚特意叫了我一声：苏末。
我扭过头，她笑了笑，顿了顿，只吐出两个字：再——见。然后一个转身，就消失在香樟树的街那头。再回头时，她已经消逝在我的视野中，心里蓦然升起厚厚的一层雾，一片又一片的潮湿汹涌而来，逆流成河的悲伤忽然就淹没了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逆反的往事。
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祈凉，他说到余楚楚的时候，眼睛依然明亮，脸上依旧灿烂。他说：苏末，你知不知道我和余楚楚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沈媛和我和好之后是一样的感觉。以前沈媛为我打水，为我买早餐，死心塌地的付出，可是我的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
余楚楚不是很喜欢你吗？
是喜欢，但她只是喜欢之前我掀她桌子的那个我，但那不是恋人之间的喜欢。后来我为她买早餐为她买零食的时候，她尽管从来不说任何考验感情的话，但她对我来说就像是隔了海一样隔着我。
是吗？我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
我能明确的感觉到隔在我们之间的人不是别人，是你。余楚楚的心里一直搁着一个人，就是你苏末，我以为时间长了，只要我对她好，她就会转移目标，但是……没用……我的喉咙处像是忽然卡住了一根鱼刺，不能上，不能下，扯得无比的疼，一直蔓延到身体的脉络里。
余楚楚说分手的时候，我心里恨，可对她又恨不起来。
她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会故意讨男孩子喜欢，她说喜欢的时候就一定是喜欢，她说不喜欢的时候那一定是不喜欢，在感情的世界里，我还没有遇到谁能像她一样真诚的对待自己的内心，对待自己的爱情。如果有机会，要好好珍惜她……
祈凉一些若有若无的忠告，扯得我的心一阵又一阵的麻痛。在那一刻，我才明白余楚楚在我身上用了多大心思。原来这么多日子以来，罪大恶极的那个人是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还一味的忽视她的感情，一味的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