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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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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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来。
自从王动说出王仁要其与谭纵握手言和后,几个纨绔就熄了报仇雪恨的心思。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替王动争这口气来的,想不到的是到了这会儿形势竟然急转直下,两边还未战上,主角家里头的大人就让人来传话了,自然让人气馁的很。
这会儿大伙不走,一来是顾着义气,二来是替王动留着情面,三来也是好奇心作祟想见识见识这谭纵究竟如何三头六臂,竟然能让王仁说出这种示弱的话来。换在往日,即便是苏、杭二州知府家的少爷杀过来了,在动少、举少两位大少面前可不也得乖乖服帖认栽么,又如何会有什么握手言和的事情,当真是咄咄怪事!
“动少,那谭纵当真会过来?”崔俊昨儿个吃了点小亏,又自作主张使坏做了点错事,到这会儿还有些提心吊胆、萎靡不振的。这会儿,这崔俊却只是拿着巴掌大的小坛子望嘴里头灌,那架势就好似倒进去的不是酒而是玫瑰花露一般。
在这翠云阁的贵宾包厢里头,自然有玫瑰花露这等最适宜女子饮用的稀罕物事,但崔俊手里头的却不是。
这酒坛是官窑烧制的上好釉里红瓷坛,每窑也不过是百来个。酒是百里家用秘法特制的百里醉,经三蒸三沸不说,更加了许多秘制原料,最是滋补身子。但为了药效,又要窖藏半年才可取出来饮用。更关键是这百里醉度数不高,入口极好,便是女子喝了也难醉,至于那些擅于饮酒的男子,更是喜欢拿此酒牛饮。
这酒价格不便宜,仅这半斤重的一坛,怕不就要三四两银子。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只怕这一瓶下去就是一家数口人一个月的花销。然而在这包房里头,这酒就跟不要钱的水似的,层层叠叠的垒了一堆,加起来怕不有近百坛之多。
细算下来,若是把这房里头的酒喝光,光这酒钱,怕是就要数百两银子,足抵得上普通人家近乎一年的用度了,还能吃的上荤腥,当真是骇人的紧。
而这还仅仅只是酒类一项。若再加上时鲜果蔬,酒桌上的四冷拼、四小炒、四热菜,再要点上几个当红的姐儿妹儿,再叫上一队专事抚萧弄曲的乐妓,只怕这一晚上没有个四五百两银子都下不来台。
只是,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显出这贵宾包厢的非同凡响来,又如何能让客人觉得自个高人一等!而若是能在这包厢里砸几个酒瓶子,那就更是富贵了逼人。
自然,翠云阁也聪明的紧,这包厢自然不会谁都让进,自然是有挑有拣的,能进去的自然是非富即贵。
“他当然会来。”
说话的叫焦恩禄,乃是这南京府里头专事为官府贩*盐的焦家的独子。因为焦老爷老来得子,故此一向对其宠爱有加。而因焦老爷的关系,又因为年岁相近,这焦恩禄与陈举这位南京府盐税衙门大公子自然也是相识的。即便焦恩禄年岁略大几岁,可在陈举面前却从来不敢自居年长,只能一口一个陈哥叫着。
而因为两人的这层关系,这焦家与陈家的关系这几年又亲密了几分,因此这焦老爷对于儿子在外头与陈大公子花天酒地更是睁一眼闭一眼。即便花个几百两银子又如何,只要这专营官盐的权限在手,这银子就是在水里头白捞的!况且和每年的孝敬银子比起来,这几百两又算什么,那就是个屁!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亚元,即便是日后能得个同进士出身又如何?还能与咱们南京府的两位公子爷相提并论?真是笑话!就不说王世伯与陈世伯了,即便是崔大人一句话,怕他也落不到好去。”焦恩禄双腿架在马扎上,手里头拎着见底的酒坛子,说话时酒气乱喷,可对谭纵的不屑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焦公子还从未与谭纵见过,知道的那些东西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来:譬如谭纵与王动争苏瑾得胜,譬如前几日文庙开庙时在无数人面前谭纵拿着一件镇纸拍碎了陈家下人的牙根,落了陈举的颜面。只是这些东西,他焦恩禄不管信与不信,又如何会在这时候说出来,自然只能捡着好的来说。
焦恩禄这话刚停,边上就有人接腔道:“焦大少这话说的是。”
接腔的这人一副粗犷打扮,头上扎着的是一条大红色的英雄巾,身上一件短襟对袖练功服,腿上一条牛皮缝制的五分裤,勒出胯下鼓鼓囊囊的一团。一双虎皮短靴裹着一对大脚丫子,这时候正横架在几坛子叠起来的空酒坛上,也不怕脚气把附近的一大堆百里醉给熏臭。
这人却是与焦恩禄一般的人物,唤做华英。这华英家里头的老子是南京府漕运的一把手,捧的就是盐税司的饭碗,自然也是与陈举这些个人混到一块儿去了。只是这人生性好武,穿衣着装从来不管时节,即便是冬天腊月了,也都是这么一副武生打扮。
“要我说,那个什么谭纵若是肯过来斟杯茶认个错,咱们看在王知府和动少的面子上放他一码也就是了。可若是他不识趣,说不得就把他绑了来,让他知道个天高地厚!”
“浑人!”听了华英这番话,焦恩禄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看人家王知府与动少的面子?你又当你是什么人物了,竟然还有资格这么说话!你当你是陈举的老子么?当真是个浑人!
好在几个纨绔都习惯这华英说话的不着调了,因此也懒得说他。
正在这时候,包厢的门却是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韩世坤。
“韩押司,那谭梦花如何说?”华英径直开口问道。
华英这一问,不管是一直冷面不语的王动,还是一脸玩味的陈举,亦或者是借酒麻醉的崔俊、兴趣缺缺的焦恩禄,都是拿眼看去。
韩世坤年岁比几人都大了许多,因此平日里虽有交际,但却不如这几个纨绔子弟常混在一起那般深厚,因此才被称做韩押司。实则也是这群纨绔子弟不愿意接纳这韩世坤进圈子的一个表现,说白了还是王动平日里头就提过看不起韩家的话头,否则堂堂稽税司押司在这南京城里头那也是一个权势人物了。
只是这会韩世坤却是带了个不好的消息回来,因此即便见着几人隐隐中都带了几分热切就不由地苦笑:“那谭纵说,若是动少想见他,就去三楼找他,他要陪徐家那胖小子呢。”
“徐家的胖小子?”焦恩禄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这南京城里头的徐家自然只有一家。而徐家的胖小子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刚刚得了今年南京府乡试的解元徐骏徐文长。
“砰!”气到极点的王动抬起一脚就将身边的几坛百里醉踢飞。
王动一脸怒气地坐回位置,身边沉吟不语的陈举仍是一如先前的玩味,好似根本未听见一般。
碎裂的酒坛瓷片在墙角洒了一地,浓烈的酒香让韩世坤忍不住深吸了几口,只觉得飘飘欲仙。
“那谭纵当真如此说?”王动只觉得自己这会儿都要被气炸肺了,没想到自己忍着心里头的一口恶气,想先和平几天,到头来却换来这等言语,当真是气煞死人。
“动少,我可不敢在中间乱传话。”韩世坤一脸老道地沉着道。他久于人事,自然知道这会儿该做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
在此之前,韩世坤便已然料想到了这等局面,故此是早有准备。似王动这等性子的人,能忍一时的恶气迁就人就已经是难得了,又如何会低声下气地找上门去赔罪,即便是王动的老子王仁恐怕也没这个能耐!
只是,这事情既然牵扯到了王仁这位南京府的一把手,他韩世坤也不敢起什么心眼,更是否了老父初始时的小心思,特意跑来告诉这几位纨绔王仁的吩咐。他却是比韩一绅要清醒的多:这会儿正是敏感的时候,若是因为这事儿引发了什么变数,怕是要惹火烧身。
“少爷我今儿个倒想看看他究竟凭什么敢叫我过去。”王动一锤桌子,直震得那些个没人下过筷子的冷热佳肴散了一桌:“世坤兄,你手底下的那些个人不是都到了么。正好,你下去叫齐了,都随我上去看看这谭纵究竟有个什么仪仗。”
“且慢。”陈举却是叫住正起身要往外走的王动,沉吟道:“别情,若按你说的,那谭纵当真是那般狡猾的人物,敢这般做必然有他的底气,我们这般徒然冲上去怕是反而不美。不如你先在这里稍带,只让韩世兄稽税司的手下去看看再说,莫忘了世伯可是叮嘱过的。”
说罢,陈举又是转过头去对崔俊道:“小官正好在这,若是待会谭纵闹事的话,可不就正好落了口舌了么,到时候让小官直接押他回去怕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第六十七章 我爹喊我回家吃饭
 陈举这话说的让几个纨绔子弟都是会心一笑。
似这等手段,他们这些个人也不知道用过几回了,不管是换作谁来,基本上都别想脱得了身,次次都能得手。
所以古话说过:民不与官斗,便是此理了。
只是陈举虽然设计的不错,但王动却仍有些不放心道:“这谭纵狡猾异常,只怕就这般过去他怕是难以入彀,总要有些事端才好。”
“这事容易。”这回却是崔俊说话了:“随便找个人拿瓶子去把那谭纵的脑袋砸了不就行了,还怕他跑了不成!只要这事一闹起来,不管谁对谁错,咱们就管拿着木枷去抓人。等进了衙门,他即便有亚元身份又能如何,大顺律可没说过双方斗殴,这士子还能受庇护的。到时候,他还不是得乖乖听咱们的话,看咱们的眼色。”
崔俊这话一说,焦恩禄顿时起哄道:“小官,还是你们这巡捕司的人黑啊,三言两语就把人说成斗殴了。不过我喜欢,嘿嘿!至于一起进去那个兄弟的压惊费,我焦恩禄包圆了,一百两银子够不够?不够就两百两!”
几人说的热闹,陈举却是想起前几日自己领着几个下人被谭纵一方镇纸给拍晕的事情,顿时有心提醒这几个人莫要去了人反而是送死的,但却又拉不下脸面来,只得换着方的婉转提醒几人:“把那个谭纵打晕了怕是不行,到时候他可就成苦主了。要我说,还是砸那徐家的小胖子来的好。”
“陈少这话说的是。”华英却是接腔了说道:“咱们把那徐家的小子打晕了,也不怕那个姓谭的小子不出头,若是砸晕了这姓谭的小子,有徐家小子这解元作证怕是还不好下手。到时候,只要他动了手,小官后手就去拿人。只要在宋濂那儿咱们咬死了是两边斗殴,就不怕他翻供,至少给他弄进去半月。若是动少能说动王老大人,再操作得当,说不得连他的功名都能给他革了。到时候,这姓谭的还不是任咱们搓圆捏扁!”
“宋濂那儿我来说。”王动也是被这几个玩野了的兄弟说的起了性子,立即摆出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我就不信宋濂能不卖我这个面子。”
说罢,王动就转过头来对韩世坤道:“韩押司,就麻烦你再跑一趟,把你楼底下的那些个兄弟都叫上来。其他的也别多说,直接领着人去就成。到地方了冲进门就把那姓徐的小子砸晕了,若是那姓谭的小子敢还手立即就着人来报,咱们立即就上去把他拿了。”
听着王动的吩咐,韩世坤虽说见怪不多了,可心里头还是忍不住哀叹一身,感叹这些个纨绔的胆量当真不小,竟是三言两语就把今年的解元、亚元一起绕进去了。放在那些个百姓心里面,这解元、亚元可不就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么,可他们决计想不到在这些纨绔子眼里,这解元、亚元也就是个惹人厌的麻烦而已。
只是这事若是真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特别是以苏瑾的能量,怕是只要书信一封就能引来外府的那些个士子的联名书信,到时候即便是王仁出面怕是也难全美。
况且,适才在楼下,韩世坤已然瞧见谭纵与孙延独女孙亚男有说有笑,因此两家关系恶劣的传闻只怕有假。这事若是把孙延惹出来了,即便是王仁那儿也难讨得好去,说不得最后还是得乖乖把人再放出来。
只是到那时候,这两家的关系可就恶了。
如此情况下,若是当真动了谭纵,要是证据确凿还好说,可若是谭纵不入彀的话,怕是这事就要违了王仁息事宁人、暂放一边的意愿了。只是这边这几位公子看来已然是铁了心要闹事了,又如何能劝得动,怕是劝解的话刚出口就得引来一顿训斥。
“说不得……”韩世坤心里头一紧,旋而又将通风报信的念头连忙压下。这事情可大可小,可若是被人发现的话,只怕他韩世坤不仅要倒霉,连整个韩家怕是都要受牵连。虽然不过是遭几个纨绔怨恨,可这些哪个不是家里头的宝贝,这枕头风吹起来怕是比谁都厉害。
这样一算下来,与谭纵结个善缘的事情又算得什么事,真正是得不偿失。
“动少,陈少。”韩世坤却是紧记王仁的吩咐,因此不得不开口。这会儿他已然做好了挨训斥的准备,可有些话他却是不得不说:“知府大人那边可是吩咐过的,这事儿闹起来怕是真不好收场。”
韩世坤说到这儿,却是又记起来一件事情道:“况且大人已然差遣奉先派人去别院接那位小蛮了,若是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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