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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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妆-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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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贤侄。”那个人低声的回应。

两个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柴房里的气氛如渐起的大雾逐渐的蔓延出一种诡异的滋味,祥和中透着一种森严的戒备和短兵相接的冰冷。

“欧阳贤侄来了江宁怎么也不跟我这个做伯父的说一声儿,委屈在这小小的柴房里,孤男寡女,粗布在身,演的是哪一出戏,真是让我这个老不休可就看不懂了。”裴默青这番话说得抑扬顿挫,语调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

欧阳伊耀淡淡一笑,环视着那些指着他的枪口朗声言道:“裴伯父的待客之道也相当的特别。”

“其实不然,”老狐狸的眼睛从欧阳伊耀的脸上又转到了他怀中的女人身上:“别人都是先礼后兵,我却与他们不同,在我的地盘上,一向是先兵后礼。这里面嘛,有些丑话说在前头的意思。”

只听欧阳伊耀一声轻哂,才说了三个字:“受教了。”

“唔,”那个老狐狸摸了摸唇边的胡子,灼灼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在米雅的脸上流连:“这位是……”

“回禀裴大帅,这位就是咱们府上刚刚被休掉的那位二少夫人。”明月的声音在一种军人的身后响起,随着裴默青的转身,那些用枪对着欧阳伊耀的士兵纷纷的侧过身去,尽量不挡住这位大帅的视线。

可是裴默青并未看她一眼,而是略带深意的叹了一声,眼眸里闪出一丝莫名的光,有一种迟缓的贪欲在那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里扩展开来:“怪不得,”他说:“我会觉得这位姑娘的面相同我以为老熟人特别的相像。”言罢之后瞬时又回到了刚刚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欧阳道:“贤侄既然来了,不如就到我的府上一叙,如何。”

米雅可以感到他身上的收紧,所谓的先兵后礼,无非是用如此让人无法拒绝的铁腕手段将孤身而入龙潭的对手软禁起来。”

也是,送上门来的肥肉,此时不出手难道还等他飞了不成。

半晌,只听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在她的头顶:“也好。”之后手臂一拨,将她拨到自己的身后,全然的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那么,走吧。”

这一刻欧阳伊耀的用意已经相当的明显,他不要她跟着,他不要她同他一起身陷险境。

然而,米雅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扯住他的衣襟,声音平缓,目光冷静:“等等,我同你一起去,哥哥。”而后又对裴默青道:“多一个人,世伯不介意吧。”

“谁要你去?!”欧阳伊耀返身看她,黑曜石一般的眼中似有两丛烈火,熊熊燃烧,他推了她一下,米雅猝防不及,踉跄一下,双臂顺势往后一撑,摩擦在柴垛丛生的枝干上,两只手掌都感到一阵生疼。

米雅抬起头,只见他眼里的水雾似被胸中的火烧干了,涩成一片荒泊,眼里透着深深的坚定和拒绝。

只听他大声道:“这里

哪里又你一个女人插嘴的地方!一个被婆家休了的女人无异于败坏我们帅府的门风,你还不快滚!”

他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只见米雅扬手“啪”的一声扇了他一记耳光,欧阳伊耀的半边脸面上涌起的血色,眼睛里的瞳仁放大。

“你再说一遍……”

她的眸子因他的话语而结了冰,仰头望他,他的眸子里也重新起了层水雾,静谧成谜。

“欧阳贤侄,看来你的这位妹妹不领情啊。”裴默青的清淡的声音在他们的身边响起。

“随便你。”欧阳伊耀此时的声音柔而单薄,就像一个孤单的男孩子。

言罢便转身离开。

☆、锦绣江南

在她嫁来江宁之前,人人都道锦绣江南好。可是米雅却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真正的风景只在四季分明的北地,那里埋葬她的恨,也留下她的爱。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吕明月,这个女人实在是聪明,米雅甚至觉得说她会成为第二个沈老夫人,也不为过。

她的被捕显示了明月的反应能力,而之前的事,则反应了她知己知彼的智慧。

要不了多久,这个女人便会纵横商场,杀伐决断绝非寻常男人可以匹敌。

她掠过明月的身边看到她眼角眉梢的得意,那种得意的背后,又隐隐的藏着一些别的什么情绪。米雅的眼睛掠过她,看到她的身后站的正是沈丞昱,终于,别人的口中她与他人“通。奸”之事被人坐实,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这是一个天大的丑闻,或者是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沈丞昱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单纯的震惊可以表述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子竟然同另外一个男人就藏在他家后院的柴房,如果不是福伯知会,他们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丞昱闭上眼睛,想想那个画面,大冬天的也不由的一头冷汗。

那个女人那么美丽,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好看。此时此刻,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穿着明显不属于她的衣服蓬头垢面却仍难言丽色,人人都说漂亮的女人是祸水,如今他终于信了。可他不明白的是,她做了如此下作之事,竟然还在自己面前显出一番高贵的样子,是凭什么?

丞昱想到这里,心中的感觉如被针扎,那是一种细细密密的疼痛与不安。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缘由来解释,他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碰过她!

刚才那个男人说出极难听的话,分明是想要让她找机会脱身,她却那样倔强的留下来,一片好心居然还挨了她一耳光。有生之年,丞昱终于见到了她失控的样子。如此,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他的面前,她能够如此的收放自如。

他的感觉没有错,她是不在乎来自于他的荣宠,因为她在乎的另有其人。

“等一等!”他想到这里,忽然开口。

众人停住脚上的动作,只有米雅头也不回跟着欧阳伊耀走着,仿佛他们不是被捕,而真的是受邀去帅府做客。

“米雅。”他望着那个女人娇俏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出言阻止。他不是没有看到,明月瞥了他的那一眼饱含了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内心如同有一个困兽,左右挣扎,上下突破,马上就要冲出胸口,让他立时三刻四分五裂。

米雅停住脚步,她缓缓的转过身去面对他,表情是一如往昔的冷漠,开口道:“沈公子,还有什么话要讲。”

“为什么!”他甩开明月试图阻拦他脚步的手上前一步,他声音低沉,眼中布满血丝,声音从喉间发出,低沉沙哑,他走到她的身前,直到她必须要对他微微仰视才肯甘心,然后忽然伸手笔直的指向欧阳伊耀:“你可知道,他是你的哥哥!”

他以为她会觉得惭愧,他以为她会觉得后悔,如果她的眼睛肯闪出一丝的怯懦,也许他对她的恨意也不会那么明显那么深,如果可能,他也许会尝试为他们兄妹求情,就算是裴默青不能够放过欧阳伊耀,也许还能够还她自由。能够留下她一条命,她不会不想要,不会不感激的吧。

可是他只见她轻轻一笑,从容不迫的反问:“为什么不?”然后他看到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已然扭曲的碧青,她只是轻轻的扬眉,淡淡的道:“他就是他,至于身份,对我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是在向他承认什么吗?

沈丞昱听出了她话语背后的骄傲和对世俗礼教的冷漠,他一向知道她是冷淡的性子,却不知她竟然已经离经叛道到如此的地步了。

“你……”沈丞昱的嘴巴张了又张,却发现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竟然无法多说出一个字来:“你这是要浸猪笼的。”他的手指几乎指着她的鼻子,终于说出这样无力的一句话。

“沈公子,”她说:“你已经把我休了不是吗?其实你也无须如此生气,你我之间本就是利益的结合。只不过现在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罢了。如今之事,如果让你觉得我龌龊不堪,我也并不想改变你这样的想法。”

米雅说着,旋身而去,她举目,看到欧阳伊耀正瞧着她,她微微一笑,又轻轻摇了摇头。

沈丞昱的怒气从何而来,她真是再清楚不过了。似他这样一个男人,大家族出身,又是家中的顶梁柱,新式的西装穿在身上,拿着银质的手杖,走到哪里也是要夺人眼球的。他有着强烈的自信,这种自信,来自金钱、来自背景、也来自对权势的依傍,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会不爱着他、念着他、围着他。就算是被他休了,也要跪在地上求着他,直到取得他的原谅。如今遇到了离经叛道的她,被他休了也不解释,居然还当面承认自己与别的男人有染,这是对一个男人,一个她曾经的丈夫多大的讽刺啊。

可是,她终究不是那些个女人,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而这些东西里,没有一样是她愿意,并且给得起的。

“你不怕

死吗?”她的前头是并肩而行的裴默青和欧阳伊耀,她的身后是大批的士兵,沈丞昱的声音仍然穿越重重阻隔来到她的耳际。

“怕,”她看着前头的那个背影,她眼中唯一的背影冷静的答道:“但是其实我更怕活下去。”

她看不到欧阳伊耀的表情,但是她却明白他听懂了她的心。

其实死了又怎么样,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她并不介意是怎样死,或者是死在哪里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发不同青心同热,生不同衾死同穴。

是的,若能同死,也算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诡异的旗袍

裴默青带的是骑兵队,他倒是考虑的周全,出了门又吩咐沈家给米雅准备一辆马车,而对于刚才沈丞昱的话充耳不闻。冷雨又开始下了起来,灰黑色的帷幕里闪过一道冷光,大雨淅淅沥沥纵横交错,像是在盘织着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拖到无边的混沌中去。

本就是来捉人,这种情况下,哪有人敢过来给米雅撑伞啊,有雨水从她的头顶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滴落入眼,仿佛可以激起眼底的阵阵涟漪,将她心中的温暖点滴泯灭。

她只盯沈家的仆从们装车,不理会他们投以的鄙视的目光,也不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沈丞昱、吕明月、裴默青,或者是他。

而在沈丞昱的眼中,她这一去,就像是她曾经来过的那日,无论背景是如何的宏大或者悲切,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一个身影,从容淡定,无牵无挂。

这个女人,也许是没有心的。

而这天看上去,也像是永远也不会晴了。

只是,不论人们的心境如何,白昼总是要来的。

当明亮的日光照亮了漫天的雨幕,她则坐在裴大帅的府邸里的某一间卧室中,安静的看着身后的一言不发的婢女为她梳头。

这位南方的大帅,显然分外的热爱西洋的文化,室内的家具样式繁复,结构复杂,她曾经在武田的家看过这样的家具,是现在欧洲的宫廷贵族们挚爱的样子。

米雅抬眸,看到小丫头赶忙撇过头去。她微微一笑,拿了一支碧玉的发簪在手中,葱白的指尖顺着有粗至细的长针处来回的移动,像是一个武者在擦拭自己随身携带的利剑,半晌她终于开口说:“你先下去吧。”

“可是……”小丫头停了手上的篦子,咬了咬下唇,双颊绯红,像是被急的。

她扬眉,毫无感情色彩的问:“可是什么呢?”

灯光刺眼,她娇美的容颜有一种冠绝天下的刺目,小丫头纵然是个女人也不敢逼视,哪怕此刻的她只是一朵镜中的花。

小丫头的眼睛又瞟了瞟放在床上的那件藏青蓝的旗袍,米雅只扫了一眼,便顺势接过她掌中的篦子,继续对镜梳头,微笑沉默,仿佛一朵傲然于群芳的牡丹花。

“下去。”

那个小丫头迟迟不肯退去,只呆立在她的背后,她终于又说了一句,这一次,音调冷了许多,再无转圜的余地。

那丫头像是被惊到,匆匆的福了福,踉跄而去。

她好像很是可怕呢。

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前,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米雅不无讽刺的一笑。

裴默青安的什么心,她不会不知道。她十多年来,都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新式的旗袍样式裹紧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穿似未着,艳红的刺绣牡丹,像是从丝绸的底部完全的生长渗透出来的,在青蓝的底色上血红一片,可是下身的设计却又完全说明了诡计的全部,旗袍开叉一直到了大腿的根部。

这是怎样的一种羞辱啊,对于她的身份,特别是对于欧阳伊耀。

他就是在不断的试探他们的底线,就像是在同他们玩一场必胜的猫鼠游戏,为的不过是要看他们发怒出丑的样子。

说是什么接风洗尘,鸿门宴也不过如此了。

米雅静默半晌,终于打开了房。门,门前的两个卫兵,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逝,更有甚者,喉头做哏。然后急忙引着她下去,白色的木质扶梯下,一片声色。裴默青坐在上座,右手边便作着欧阳伊耀。抬头看她的那一霎那,眼神从她的高跟鞋处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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