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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真切，只隐约知道，他在叫着“素素”。几位军医面面相觑，想要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
“我累了……王爷就交给你们照顾了……”我摆了摆没有受伤的右手，军医们得令，只能点了点头，可眼中却有些无奈。
没有再转身，我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可哪知道，刚进屋内，便被黑鹰整个拦下，我估摸着想到了是为何事，便将那般匕首交予他的手中道：“谢谢的你的匕首，物归原主。”
黑鹰抿了抿嘴，并未伸手，反而迅速地撩起我的袖子，动作之快，让我连阻止都没有时间。
“怎么会这样！”黑鹰倒抽了一口凉气，神色有些惊慌，就连抓着我的手也开始发颤。我被他这样突如其来举动弄得有些恍神，过一会儿，手上的阵痛才开始蔓延。一丝丝的，火辣辣的。
“无妨，只是皮外伤。”我低下头，并未再做过多解释。
可他也是个聪明人，就算我不说，其中缘由也能参透一二。于是，脸色越发不济，演变到最后，竟然有些心痛。
“说了没事便是没事。日后若是秦宇醒了，就说我是用师父的解毒丸救得他，其它的不要多言。”说完，我便转过身。
“王妃，既然如此在乎王爷，为何不放下心结，试着原谅他。王妃应该知道，王爷心里头最爱的人，始终都是王妃……”黑夜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酸楚。
他伴了秦宇那么多年，是属下亦是朋友，如今对我说出这番话，皆是出自肺腑，发在真心。可是我同秦宇之间，并不是所谓的“爱”与“不爱”。
国仇，家恨……师父，包子……
我做不到忘记一切，与他重新开始……
可是，回想着秦宇刚才昏迷时的摸样，心里还是忍不住地软了下来。
“黑鹰，容我好好想想吧……”我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第五十五章
是夜，晚风急骤，从未合的窗户中吹来，沁出骨子里的冷意。
我整个人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身上更是由于寒冷而起了厚厚的疙瘩。无奈，只能走下床去，用那只未受伤的手将虚掩的窗户关紧。
瞬时，风小了不少，可那呼啸而过的势头，却还是让我心头一紧，隐隐间，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本无睡意的身子更是难以成眠，只能干坐在雕花凳子上，对着桌前的茶壶发怔。
“吱呀”，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我抬起头，正对上夜色迷蒙中，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眸，虽然那般熟悉，可是每次见到，总免不了心中的酸涩。
秦宇缓缓地朝我走来，立定在我的身旁，垂着头看着我，脸上的神色难以辨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听军医说，王爷今日中了毒，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就到我这里拿了解毒丸。”说完，我故意抬头仔细打量了秦宇一番，点了点头，啧啧有声道：“看来师父配制的丹药效果很好，才一会儿，王爷便又神龙活虎了。”
“我知道，你心里明明还是关心着我的，为什么？却要假装毫不在乎？”秦宇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眼底满是缱绻的深情，仿佛我刚才那样执意撇清关系，对他毫无意义。
“嗬……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慵懒地掀开眼皮，斜着眼睛看向他，“该说的话，我上次已经说清楚了，如今这般苦苦纠缠，究竟是寓意为何？我说过，我从来都没有利用价值，王爷不必费心。”虽然事实悲凉，可如今这样亲口脱出，心里免不得还是有些怅然。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你以为假装对我无情无义，就能瞒得过我吗？素素，你心里有我，我感觉得到。”秦宇的声音忽然大了一些，他用力地执起我的左手，撩开衣袖，那道狰狞而恐怖的疤痕立刻暴露在空气中，冰冷的风吹拂在蜿蜒曲折的伤口上，让人忍不住的颤栗。
“你干什么，放手！”我脸上神情一窒，竟然有种不敢看他的错觉，就像是藏在心底最深的心事，一下子被人揭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带上众人皆知的羞辱。
“素素……这里很疼……“秦宇将我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前，脸上扬起一个苦涩而深沉的笑来，“那时候我虽然意识模糊，却还是能感觉到，是你在我的身边一直陪着我，就连你拿匕首隔开皮肉的那一刻，我也能感觉得到。小包子，那一刻，这里真的很痛。”
我全身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扭曲，事到如今，我究竟该如何自处？承认吗？承认自己心底最深的执念依旧是他，可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
可否认吗？否认的话我已说的太多，每说一遍，心里就痛一遍，更何况，看秦宇今天的这个架势，他又怎么会相信。
嗬……其实他一直从未相信吧，因为我爱他，重如生命，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他握在掌中，随意地捏扁搓圆。
只因为，我逃不过……
好讽刺啊……
“秦宇……我是医者，救人已成为我的天性，今日就算只是一名普通的守城士兵受伤，若是能救，倾我性命，我也会在所不辞。救你，也是这个道理。”
“素素……”
我闭上眼，万般倦怠地说着，“秦宇，我现在很累，不想和你再讨论这些东西。现在，请你出去吧。”
不要逼我了，秦宇……你明知道答案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亲口说出才满意。
“素素……”他顿了顿，犹豫万分后，轻轻地俯下｜身，在我的额头流下浅浅的一个吻，没有情｜欲，只有温暖。
“你好好休息，我不会逼你……”说完，他悲凉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转瞬间，站在身后的人就那样离我而去，有些冰凉，有些落寞。
我没有回答，就如同他刚才没有出现一般，茫然地坐在凳子上，心里百转千回。
那么久，那么久，久远到地老天荒的时候，门忽然又一次被打开，缓慢地脚步声出现在我的身后，让胸口猛然间窒息，在我来得及反应之前，整个身子已经落入到一个冰凉的怀抱。
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在意识到眼前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我陡然间惊醒，差点从凳凳子上跳起。
“不要说话……”身后的人将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炙热的鼻息喷洒在耳畔，带来阵阵灼烧，他的唇贴着我的耳畔，慢慢摩挲，一寸又一寸地下滑，随后，停留在颈项间，反复地吮｜吸，直到留下绯红的印记才停下。
“素素，我好想你……”他张开双手，用力地将我整个人锁在他的怀中。
我闭上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狂涌，随后张开眼，浅浅一笑道：“师父……素素也很想你……”
“素素，我很后悔……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让你跟秦宇走，那时你同他拜天地，就算拼尽了性命，我也该把你带走，可那时候我没有；而后和你同包子在一起的五年，我也该用尽一切手段把你留在身边的，就算你恨我也罢，也该让你彻底忘记他的……可是，我却犹豫了……”师父紧紧地抱着我，像是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里，从此再也分不开。
原来，师父都知道了，知道我想起了一切……
“对……对不起，师父……素素，对不起你……”我哽咽地说着，嗓子钝痛，像是要被烙铁烫伤了似的。
但下一秒，一个绵长的吻便落在我的唇上，紧紧交缠，激烈狂乱之势，前所未有，师父从来都是温润而淡然的，此刻，他却用力地撬开我的牙齿，将舌头伸入我的口中，不断地探寻，索取。我胸口闷痛，想要将他推开。可是那双眼眸中流露出的绝望和祈求却将我深深刺痛。我无力地垂下手，再也没有一丝反抗，师父将我整个人抱起，横跨在他的腿间，一只手扶着我的腰，一只手抚在我的发上，双唇紧密相贴，吮｜吸之时，发出啧啧有声的淫｜靡。
“永远都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永远都不要……”当我整个人就要窒息之时，师父终于放开了我，他怜爱地抚摸着我的脸颊，随后食指停留在唇边轻轻打转，那上面残存着一条细细的银丝，慢慢拉长，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师父……我……”
师父的额头抵着我的，用祈求的眼神制止我即将出口的话语，“回去吧，素素……我们回无涯，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心里突突狂跳，前几日明明是想尽了办法要回无涯的，今日师父亲自前来接我回去，为什么心底却会有一丝犹豫，甚至是排斥……
见我不回答，师父的脸上带着浓重的哀伤，连声音都是沙哑，“素素，我很想你，包子也很想你，他问我，是不是因为他的不懂事，所以娘亲不要他了……”师父温柔地看着我，眼底都是心痛。
包子……我竟然，忘记了包子……那个从来乖巧懂事，从小心思深重的包子……是因为我，因为我的任性，他才会变成这样的，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玩笑打闹，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做娘亲的害的。
“师父……我……”
“不好了，粮仓起火了，殷军正在攻城……”忽然之间，整个离都里充满了漫天惊叫，而就在这时，窗户被一阵大风刮开，无止尽地烟雾和嚎叫，夹杂在滔天的战火中，出现在眼前。
“师父？怎么办？”我赶忙拉着师父的袖子，无助地询问着。
“素素不要害怕，我带你走，火是从东南角的粮仓起的，而殷军会从正前方攻入，只要我们从西北角的后城门出城，外边就会有无涯弟子接应，不会有事的。”师父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柔声安慰着。
可我的心却是陡然间一阵冰冷……
“素素，快点，若是让秦宇的人发现就麻烦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看着他焦急中满是疑惑的神色，心里痛的不行，“师父，你怎么会知道粮仓在哪里？怎么会知道殷军会从哪座城门攻入！为什么你都知道？是巧合吗？是不是？”
我失声地尖叫着，害怕自己内心的猜测被证实。可师父渐渐冰冷的表情却让我连自欺欺人也变得奢侈。
“素素，若是没有这些混乱，我们根本出不去。殷国和秦国的这场仗，打得太久了，若是一直拖下去，对两国百姓而言都是祸事，一切，到时候终结了。”师父的表情严肃异常，一丝一毫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承认了……竟然，如此直言不讳……连欺骗也不愿意……
“呵呵……”我咧开嘴，苦笑出声，“所以，你便派无涯弟子放火烧了粮仓，师父，你这样做，秦宇必败无疑！”
“可素素，你毕竟是殷国的人，若是秦军不撤，败下阵的必然是殷国。战败之国要面临的一切，难道你不清楚吗？”师父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句话，都狠狠地鞭笞着我的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双手掩面，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素素，跟我走……”师父紧紧地抱着我，低声在我的耳边诱哄着。
走，远离这场不属于我的纷争，管他谁胜谁败，从此逍遥地住在无涯，不再过问天下事……可是……
“素素……跟我走，粮仓起火，这里很危险。”就在这时，身穿银色甲胄的秦宇用力地推开门。可见到我和师父紧紧相依的场景后，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的怔在原地，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可很快，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眼中杀意暴增。
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利剑，指着师父道：“凤萧，我不会让你带走素素，今天，我便要报这夺妻之仇。”
师父见来人是他，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松开对我的怀抱，随后站在我的身前，将我牢牢地护在后边，薄唇轻启：“秦宇，今日我也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对素素放手。”
随后，便从袖子中取出一柄薄薄的寒冰剑，直指秦宇要害。
争夺，一触即发……
第五十六章
莫城粮仓内的火冲天而起，伴随着今夜呼啸而过的大风，窜起骇人的火舌。
无数战马悲鸣嘶吼，无数将士浴血奋战，在一片浓郁的墨色下，染出血色的殷红……
这一切的追根溯源，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茫然无措地站在师父身后，看着秦宇苍白的脸上阵阵的阴沉，晦涩的眼眸里像是燃气了一股滔天的恨意。而师父的周身，也再也见不到往日清俊出尘的从容，剩下的，只是一股子决绝和苍凉。
那一刻，胸口像是被人用棒槌狠狠地敲打，而脑海里涌出的只有四个字：至死方休。
所有的前尘往事，爱恨纠葛，是不是永远都化不开？还不了？若是我死了，我负了的人，负了我的人，是否才能得到安宁？
可是当年，我已经死了一次……却终究是毫无所用。更何况，如今我再也不是一个人，我的身边还有包子。他那么小，不能没有娘亲。
情丝缠绵，挥剑亦难斩。我与他们三人，竟是走到了如斯境地……
秦宇的剑抵着师父的胸膛，而师父的剑也指着秦宇的喉头。
这场我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