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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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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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怒道:“谢五郎,你胆敢乱闯东宫!来人!”

话音未落,便有若干暗卫跳出,手执刀剑,是谢五郎与崔锦的暗卫。谢五郎对崔锦道:“珏草已经寻到,不必在此处多留。走罢。”

说着,暗卫与东宫的侍卫交手。

而谢五郎面不改色地牵着崔锦的手离开了东宫。

崔锦担忧地道:“恒郎,如此可会太过了?她毕竟是良娣,身后是太子。若太子在皇帝面前奏你一本……”

谢五郎捏了捏她的掌心,说道:“不必担忧,过了今日太子必定会自顾不暇,此事他断不会有精力管。再说……我沉寂许久,也该行动了。”



谢五郎回去后便对外宣布得了病,要休养半月,任何人也不得前来打扰。当夜华神医便取了珏草,熬了汤药,让谢五郎服下。

服了药的谢五郎变得极其虚弱。

华神医说:“日头在时,毒性不会发作,只有到了夜里才会开始以毒攻毒,只要熬过半个月的夜晚便能将毒素完全清出来。”

崔锦担心谢五郎的病情,索性向皇帝告了假。

然而,崔锦没有想到的是次日朝中竟发生了一件大事,竟是有人向皇帝列出太子通敌叛国的罪证,人证物证皆有,太子无法否认。

在短短的一个早朝,昨日还是位极人臣的太子便被贬为庶人,发配到通州,随行的还有原先的太子妃与良娣王珰。

此事惊遍朝野!

崔锦知晓此事后,倒是没有惊讶。她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谢五郎,问:“此事是你动的手脚吧?”

半躺在榻上的谢五郎轻声说道:“这是一个局。”

崔锦是个聪明人,登时就听明白了。

她道:“是你让你太子入的局?是从那时起的吧,你身为巫子,却没了巫力,此事隐藏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太子翻了出来。若非你松手,以太子之能又怎么可能掀得出来?你果真是故意的,让太子放松警惕,为了的就是今日吧?”

谢五郎说:“吾妻聪慧。”

末了,他猛地咳了几声。崔锦紧张地问:“可受得了?”

谢五郎说:“无碍。”

崔锦叹道:“到了夜里该怎么办呢?今天是头一日。”

谢五郎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会撑过去的,你莫要太过担心。这几日你少出府,早朝也莫要去了。太子被废,五皇子与九皇子之争必定会更加激烈,整个燕阳必然不会平静。”

崔锦说道:“整个燕阳都以为你们谢家站在五皇子那一边。”

谢五郎说道:“你猜到什么了?”

崔锦说:“恒郎果真如同狐狸般狡猾呀……”

谢五郎听罢,笑了笑。

入夜后,果真如华神医所说那般,珏草的毒性发挥了出来。榻上的谢五郎面色时青时紫,变得极其可怕,他浑身都在颤抖痉挛,看起来想当痛苦。

崔锦触目心惊,她看得眼眶发红,心疼极了。

“华神医,可有什么药物能让他减轻痛苦?”

华神医说道:“少夫人,只有郎君自己熬过去了才能解脱,并无药物可止。如今是第一夜。”

崔锦的脸色微白。

这才是第一夜,往后还有十四夜。若是哪一夜恒郎没有撑住的话……

不!

崔锦咬紧牙关。恒郎定能撑得过去的,她相信恒郎!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谢五郎身下的床褥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谢五郎的脸色渐渐好转,不过整个人却是浑身无力。

他阖着双眼,累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谢五郎,崔锦哪敢去上早朝,只能日日夜夜陪着他度过这个难关。



太子被废后,朝堂中五皇子与九皇子的派别竞争更为激烈。不少大臣纷纷上奏请求皇帝早日立下太子,所有朝臣都在担忧,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就怕哪一日突然与世长辞了。

然而,皇帝却迟迟没有立下太子,任由朝臣如何游说,皇帝还是不立太子。一时半会的,五皇子也好,九皇子也罢,都没人看清皇帝心里头到底想什么。

外头形势如何,崔锦虽然闭门不出,但是自然也是知道的。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无暇多管,她整颗心都放在了谢五郎身上。

她拧干了帕子,仔细地擦着谢五郎额上的冷汗。

如今已是第八天了,那珏草的毒性比她想象中要强得多,竟是一夜比一夜辛苦难熬。昨天夜里她几乎以为谢五郎熬不过去了。

阿宇走了进来,她说道:“少夫人,大夫人过来了。”他打量着她的神色,问:“少夫人,小人帮你婉拒了?”

崔锦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必,就让母亲进来。”

齐氏进来时,崔锦并未起身,她连清安礼也没有行,甚至没有转身,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五郎,语气淡淡地道:“还有七天,若是熬过去了,恒郎便能重见天日。若是熬不过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微微一顿,她哂笑道:“毕竟是三十年的毒素,想要清光,难免要铤而走险。”

齐氏面色大变。

“你……你知道了?”

崔锦说:“我们都知道了。”

齐氏的脚步登时踉跄了一下,鼻子一酸,泪水流了出来。她说道:“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好,我若有能耐一些,我便能阻止夫主与族长。我若能像你这般,我儿又怎会目不能视物三十年!”

齐氏哭得撕心裂肺。

“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好,是我没有能耐!我连我儿都护不住!”

齐氏奔到谢五郎的榻前,她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话。崔锦听着,不由心酸极了,对齐氏的那一丝怨此刻也消失殆尽。

她低声说道:“其实恒郎心底并不怨母亲,若说有怨,也只有怨自己出生的时机不对。”

齐氏浑身僵住了。

半晌,她转过头,第一次那么真心实意地对崔锦说道:“阿锦,多谢你陪在五郎身边。”崔锦没有多说什么,她对齐氏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她晓得齐氏定然有许多话想对谢五郎说,而如今离入夜还有几个时辰。待时辰将到,她再回去陪着谢五郎。谢五郎痛苦的模样不宜让齐氏见到。

崔锦打了个哈欠。

阿宇说道:“少夫人,要不先歇一会吧。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地阖眼过……如今郎主昏迷,外头局势紧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只有少夫人才能主持大局呀。”

崔锦揉揉太阳穴,说道:“我明白,我心里也有分寸。我去歇一会,若是恒郎有任何事情,立马唤我,不得有片刻的延误。”

“是!”阿宇应声。



这几日崔锦极少歇息,如今一沾上床榻,便直接阖眼。她睡得极其不安稳,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她就做了个噩梦。

梦中的谢五郎痛苦地扭曲着,嘴里唤着她的名字。

崔锦被吓醒了,一摸后背,全是冷汗。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准备去谢五郎那边时,月兰急匆匆地走来,神色也是慌慌张张的。

崔锦心中只觉不妙,但仍是冷静地问:“何事如此匆忙?”

月兰说道:“少夫人,外头来了一个太监,说是奉陛下旨意,召少夫人入宫。”

崔锦微微一愣,问道:“现在?”

月兰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说道:“那一位公公就在外头,说是等着少夫人一起进宫,陛下在宫里等着少夫人。”

此话一出,显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崔锦蹙起眉头。

她之前与皇帝说了,皇帝也同意她告假了,然而此时却忽然召她入宫,意图何在?若是她不去的话,便是抗旨了。

就在崔锦进退两难时,齐氏出现了。

她坚定地看着崔锦,说道:“陛下既然召你,你便入宫吧。五郎这儿有我看着,你不必担心。”

她犹豫了会,最终还是答应了。

“劳烦母亲了。”

齐氏拍拍崔锦的手背,说道:“我是五郎的亲娘。”崔锦对齐氏扯唇一笑,紧接着又仔细交待了照料谢五郎的几件事情,还将华神医唤来仔细吩咐了一通,如此她才跟着太监离开了。

齐氏看着崔锦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五郎挑媳妇的眼光比我好,难怪他坚持了这么多年。”



皇宫。

以往皇帝召见崔锦时,不是在御书房便是在御花园,又或者是在议事殿里。而这一回太监带着她走向的显然不是这三个地方。

崔锦问:“陛下不在御书房里?”

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巫女大人的话,陛下龙体欠佳,这几日卧病在床。”

崔锦心下更加捉摸不透皇帝的意思,她第一眼见到皇帝时,皇帝已然老矣,如今卧病在床,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却要召见她,委实让人难以捉摸。

到了皇帝的寝宫后,太监没有再往前走,而是侧了侧身,让崔锦独自进去。

崔锦微微沉吟,走进了皇帝的寝宫。

现今已经是六月的天,正是炎炎夏季,可皇帝的寝宫却是密不透风的,角落里还烧着炭盆。崔锦一进去只觉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穿过重重帷幕,崔锦见到了皇帝。

皇帝半躺在龙床之上,他身上盖着棉被,面上毫无血色的,看起来已有奄奄一息之态。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抬起眼缓缓地看向了崔锦。

“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咳了数声,极其缓慢地道:“起来吧。”

“谢陛下。”崔锦起身。

皇帝又咳了数声,他问:“五郎眼睛尚好?”此话一出,崔锦登时一惊。她倏然抬眼,皇帝充满血丝的双眼虽憔悴不已,但却充满睿智的光芒。

皇帝淡淡地道:“有些事寡人并非不知。”

崔锦目光灼灼地道:“陛下言下之意是早已知晓?”

皇帝坦诚道:“汾阳崔氏,青郡范氏,济城李氏还有秦州王氏,我朝四大名门望族,而三十年前寡人登基不过数年。”

崔锦登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她惊愕地道:“所以陛下才默认了申原谢氏的崛起?还有与巫族联合?以此瓜分四大世家的势力?”

皇帝颔首道:“看来这一年多以来你在朝堂上的磨练并没有白费。”他又道:“寡人信巫,然,也并非全信,若凌驾于皇权之上,寡人自会动手,若能为寡人所用,那自是最好的。”话锋一转,皇帝忽然盯着崔锦:“寡人的几位皇子你最看好哪一位?”

崔锦微笑道:“想来陛下心中已有定夺。”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无需与寡人拐弯抹角,直说便是。”他问:“五皇子还是九皇子?亦或你还有其他看好的皇子?”

崔锦岂会不知她与谢五郎成亲后,她的意思便是谢五郎的意思,便是谢家与崔家的意思。这个问题委实不好直说呀。

崔锦说:“陛下又何必逼问阿锦呢?”

皇帝却道:“也罢,你想通了再来告诉寡人。”他摆摆手,有内侍上前,将崔锦请出了寝宫。崔锦正要往宫外走去,冷不丁的,有数个侍卫冒出,其中领头之人向崔锦抱拳。

“巫女大人这边请。”

她问:“去何处?”领头之人答道:“巫女大人去了便知。”

崔锦认得他是皇帝的心腹,也就是此事是皇帝授意的,她不得不从。片刻后,崔锦到了一座偏僻的殿宇,门口有四个守卫,仔细一看衣裳,是宫里的黑衣卫。

“陛下有令,着巫女在幽行宫闭关问鬼神,直到陛下首肯方能离去。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杀之。”

崔锦心中一惊。

皇帝这是要将她幽禁了!她的恒郎还在生死徘徊的边缘之上!崔锦说:“我要见陛下,你且去告诉陛下。方才的问题我已有答案。”

那人道:“陛下之令不可违,还请巫女大人安心闭关,待时机一到,陛下自会放你出去。”

说罢,那人一挥手。

幽行宫的大门缓缓地关闭,偌大的殿宇里就剩下崔锦一人。



五日一过,崔锦还没有被放出去。

起初她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幽行宫里,她完全与世隔绝,而皇帝甚至连纸墨都没有给她,她想作画也没有办法。

然而,崔锦知道着急是没有办法的。

皇帝此时蓦然将她幽禁,必然是有预谋的。

崔锦努力冷静下来,她想方设法与自己的暗卫联系。只可惜幽行宫太过森严,她连送饭的宫人都见不到。第六日的时候,崔锦见到了闵恭。

她第一句便问:“恒郎如何了?”

闵恭说道:“齐氏说情况虽险,但尚有希望,还让我转告于你,府中有她担当你在宫中不必担心。”

听到此话,崔锦稍微安心了些。她皱眉又道:“如今局势如何了?”

闵恭说道:“陛下已经陷入昏迷,朝中……所有大臣都以为这些日子只有你一人陪在陛下身边。五皇子和九皇子的争斗已从暗中转到了明面上。我实在猜不透陛下到底想什么。你可知?”

崔锦跌坐在椅上,只听她喃喃道:“陛下当真是……老奸巨猾。”

闵恭问:“此话何解?”

崔锦苦笑道:“如今的形势你安心当你的驸马,莫要与五皇子和九皇子扯上牵连,剩余之事必须自有安排。”想来闵恭能过来探望她,也是皇帝为了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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