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阿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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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阿蕊-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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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打断他的话,“我受伤之事千万莫要告诉爹娘!”

书墨不甘不愿地抿抿嘴,可到底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得点点头道,“书墨知道了!”

纪淮受了伤,身边又只得一个小书童照顾,柳敬南夫妇不放心,便建议他留在柳家养伤,也不必再搬动。他稍思量了一下,便感激地点了点头,“如此便要麻烦柳伯父柳伯母了。”

柳琇蕊平日虽总被他气得跳脚,恼起来也恨不得把他打一顿,可真要看到他受伤心里也是不好受。更何况对方还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纪淮却觉得养伤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舒心了,看着柳琇蕊殷勤地忙前忙后、笑脸相迎,他头一回希望这伤能愈合得再慢些。

“阿蕊,药太苦了!”同样的话每日都准时响起,让柳琇蕊满是无奈。

“天底下的药哪有不苦的?良药苦口,亏你还是男子汉,连这点苦都受不了,还不如姑娘家!”她没好气地瞪了挤眉弄眼的纪淮一眼,顺手从罐子里掏出一颗桂花糖递到他面前,“给!”

纪淮冲她扬扬眉,慢悠悠地接了过来塞进嘴里,“真甜!”

柳琇蕊鄙视地扫了他一眼,“大男人居然还嗜甜!”不错,这也是她的一个新发现,这书呆子不但爱书成痴,还嗜甜如命,让她差点惊掉下巴。

纪淮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他住进来的这段日子,柳家上上下下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高淑容每日不重样地给他煮各种好吃的;柳敬南闲来便踱过来与他对弈一番;便是从来坐不定的柳耀海,因为感激他救了妹妹,便在村里四处搜集好玩的小玩意给他解解闷。

柳琇蕊则负责每日替他熬药,虽每回都被纪大才子的无赖气得半死,可到底也不敢再动粗,生怕一不小心让对方伤上加伤,只得恨恨地瞪着他,心中不只一遍地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当那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阿蕊,你明日还会继续给我送药吧?”纪淮靠坐在榻上,朝着柳琇蕊笑得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看心情!”柳琇蕊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回道,这坏胚子,实在可恨!

“阿蕊,古语有云,‘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如此待救命恩人实在太过了!”他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

“老祖宗还说过,‘施恩莫望报’!”柳琇蕊立即口齿伶俐地反驳。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丝毫不曾察觉柳敬北在窗外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

说起来,纪淮给柳家众人的印象便是位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这当然不包括柳琇蕊的观感。无论是柳敬南,还是柳耀河兄弟俩,甚至是柳敬北他们,都不曾觉得他平日与柳琇蕊的相处有何不妥,一来自然是乡野女子不像大户人家姑娘那般诸多避讳;二来亦是因为他们对纪淮品行的信任。

柳敬北定定地站了片刻,望着屋里两人争锋相对,这两人,虽隔着好几步之距,举止投足间亦无不合礼法之处,就连窗门亦是大敞着,但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似有不对劲,可若是问他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纪淮手臂上的伤倒是过不了多久便慢慢愈合了,倒是扭伤的左脚要想回复到伤前的状态仍得些日子,但按老大夫的说法,倒也可以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上一走。

这日,他在柳耀海的帮助下一拐一拐地在院里小竹亭子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微眯着眼感受徐徐的清风拂面。

“柳四叔,你果真不再考虑一下?那姑娘可是个黄花闺女……”尖锐的中年女子声乍响,让他皱了皱眉。

“果真不用,多谢婶子一番好意!”柳敬北饱含无奈的声音传来。

纪淮一怔,转过头望去,隐隐似是见柳敬北朝着一位打扮得相对比较艳丽的中年女子摆着手。

与柳家人接触这么久,他自然清楚柳家四叔柳敬北年过不惑仍未娶妻,仿佛曾经听柳家小辈们嘟囔过,似是柳敬北曾经被女子所辜负,才致使其心灰意冷,立志终身不娶。

他平日与柳敬北亦多有接触,感觉他为人宽和,性情恬淡乐观,加上见识不凡,与他交谈每每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并不太像是为情所困,以致看破世间男女情缘之人。

柳家长辈四兄弟当中,他与柳敬西接触得较少,只知道柳敬西身子不太好,长年累月咳嗽不止。而小一辈的柳耀江等人,他亦是对柳家三房的柳耀湖知之甚少,只听闻他在邻县学堂里念书,每隔大半月才回家一趟。

柳敬北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找上门来的媒婆,轻叹一声正要返回屋内,便见纪淮正坐在亭子里冲着他微微笑着。

他微怔,片刻才轻笑出声,知道方才那幕被他看在眼内了,调转方向走进亭内,在纪淮对面坐下,温言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纪淮笑笑地点点头,“好些了,劳您挂心!”

柳敬北含笑望着他,片刻才意味深长地道,“慎之这大半月来心情甚好!”

纪淮一怔,微微别过脸,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敬北仍是笑望着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纪淮浑身一僵,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的心思被他察觉了,下意识便要隐瞒,待见到柳敬北仍旧是轻轻柔柔地笑着的神情,那些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头。

他微垂眼睑,良久,才抬起头诚恳认真地望着他,语气坚定,“纪淮平生所愿,便是觅一令吾心之所系的女子,与她携手百年,永不相负。”

柳敬北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坦率地表明了态度,心中倒又多了几分赞赏,若是他掩饰隐瞒,他倒要重新评判一番对方的品行。如今对方如此坦然,更显出真心实意。

“那慎之可寻到了这样的女子?”

“寻到了!”纪淮定定与他对望,眼中一片坚定。

柳敬北叹息一声,想想当年那位曾与自己相许百年的女子,眼神添了几分黯然,片刻才起身拍拍纪淮的肩膀,沉声道,“二哥二嫂如此待你,便是出于对你的认同及信任,我亦相信你不是那等轻狂寡情之人,只盼你莫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纪淮被他拍得又是一愣,柳四叔此话,可是代表着他并不会反对?

柳敬北见他神情愕然,不由自主便逸出一丝轻笑,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慎之多加保重!”

言毕,便施施然地步出了亭子,直往屋里去了……

☆、第二十二章

纪淮的伤势逐渐痊愈,谢过柳家众人后便搬回了自己的住处。柳琇蕊被他气了这么久,如今见终于不用再每日看到那张表面纯良,内里阴险的脸,不禁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两道缝。再多的感激,亦随着纪大才子的无赖可恶化作一缕青烟,‘呼’的一下飘得无影无踪……

纪淮斜睨一眼她那欢喜愉悦的神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转念一想养伤这段日子里的点点滴滴,他又扬起了几分笑容,来日方长,不是吗?

这日,高淑容带着柳琇蕊回到珉安村高家,只因数月前高家大嫂牵线,欲促成她娘家侄女与柳耀河的亲事,这回高淑容便是去见一见那姑娘。

柳琇蕊自然不清楚她的目的,进门依旧是先被高老举人训诫一顿,垂头丧气小片刻便被邓氏笑呵呵地拉了过去。

她腻在邓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不断说着窝心话,让邓氏乐得合不拢嘴,直呼‘心肝儿肉’。

“外祖母,她们都说当年是你逼着外祖父娶你的,这可是真的?”柳琇蕊东扯西扯一通,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让她好奇了多年的问题。

邓氏哈哈一笑,贴近她耳边神神秘秘地道,“小阿蕊,这事说真是真,说假也是假!”

柳琇蕊被她这般说法弄得更加糊涂了,睁大眼睛满是疑惑地望着她,“这是何意?怎的可真可假?”

邓氏压低声音有点小得意地道,“外祖母当年是提着杀猪刀冲进你外祖父家中,一刀砍在圆桌上,冲他只说了一句,‘你娶是不娶?’”

柳琇蕊目瞪口呆,傻愣愣地张大嘴巴,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才闪着水灵灵的大眼崇拜地望着她,“外祖母,你可真厉害!”

邓氏又是得意地一笑,“那老头子当年磨磨蹭蹭,老娘看不过眼……”顿了一下,似是想起眼前之人是外孙女,不禁清了清嗓子,随手拿过一旁的瓷杯子灌了一口,才发现里头装的是茶,她皱皱鼻子,暗暗腹诽,乡下人家谁老喝这个,还不如直接灌一碗水更解渴,也就那酸老头好一口。

“然后呢然后呢?外祖母,再接着怎样了?”柳琇蕊见她突然止住了话,撒娇地摇了摇她的手。

邓氏呵呵地笑了几声,这才故作恼怒地道,“后来我才知道,你那好外祖其实老早就看上我了,做了个套引我送上门去呢!”

“啊!”柳琇蕊惊呼出声,紧接着双手捂着嘴巴,左右看看确定屋里仍只得她与邓氏两人,这才松开手小小声地道,“外祖父可真……”

“坏!”邓氏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乐得柳琇蕊如捣蒜般猛点头。

“不过啊,小阿蕊,外祖母告诉你,若是真要瞧上哪个后生,千万别学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家,更别听你外祖父念叨那些不等用的规矩,该出手时便出手,当年可不少大户人家的姑娘瞧上了你外祖父,亏得外祖母下手快,否则今日也就没有你了!”邓氏搂着外孙女耳提面命。

柳琇蕊笑眯眯地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外祖母总是私下拆外祖父的台,每回她被外祖父拎过去训导,转头外祖母又会教她一些与他截然相反的。

“你娘当年也是下手快,这才有你们兄妹三个!”邓氏裂着嘴笑得好不得意,她的女儿,果然像她,下手快、狠、准!

柳琇蕊猛地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娘她、她和、和爹……”

邓氏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可不是,你娘当年也是先瞧中了你爹,一举把他给攻下了!”

柳琇蕊眼睛瞪得更大,娘居然也有如此……如此外祖母的一面?

她自幼便最喜欢腻邓氏,邓氏在她面前便是一位最随和最可亲的长者,丝毫不会用‘小孩子懂什么’此类话训她。是以柳琇蕊对着她总是口无遮拦,偏邓氏亦会童心大发地与她分享一些小秘密,祖孙两人时常会说着说着便乐作一团。

如今从外祖母口中得知父母的过往,她心里‘呯呯呯’地急速乱跳,可仍是抑制不住满腹好奇。

“娘是怎样、怎样攻下爹的?”

邓氏笑笑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问你娘去!”

柳琇蕊撒娇地抱着她的手臂不停地摇晃,“外祖母,你说说吧,说说吧!”

邓氏始终含笑地由着她闹,直到高淑容进门来蹙眉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又闹你外祖母什么?”

柳琇蕊只得悻悻然地松开抱着邓氏的手,老老实实坐直身子,“娘!”

“别吓着她,才多大呢!”邓氏不赞同地望了望她,搂着柳琇蕊慈爱地道,“阿蕊与外祖母到外头走走去!”

“好!”柳琇蕊乖巧地点了点头,扶着她站了起来,又冲着高淑容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这才走了出去。

**

“娘,你和爹,和爹是……”柳琇蕊忍耐了几日,终是蚊呐般吱吱唔唔地问高淑容。

平日瞧着那般严肃那般厉害的爹,居然是被年轻时的娘亲拿下来的,这怎能让她不好奇!

“嘴里叽叽咕咕地在说什么呢?”高淑容放下做了一半的绣活,无奈地道。

柳琇蕊被她望得更加紧张,心如擂鼓般,“你、你和爹、爹是、是怎、怎么成的亲?”

高淑容一怔,倒不曾想过女儿竟然会被她这样的问题。她恍了一下神,这才皱着眉头瞪着柳琇蕊,“姑娘家问这种问题简直不像话,还不赶紧回房睡觉去!”

柳琇蕊失望地叹了口气,一边嘟囔一边往门外走,“就知道会这样!”

她和柳敬南是怎样成的亲?高淑容有些失神。

初时不过觉得对方功夫不错,一个人也能猎得那样多猎物。偶尔见了几回,便觉得这人明明长得比村里任一位男子都要好看,可偏偏老是板着张脸,连一星半点笑容都没有。还有那双深遂的眼睛,眼神那样幽深,每每望着她都仿佛要将她卷进去一般。

后来才听说对方是祈山村新来的外来户,与家人一起搬到祈山村才半年,家中有一位老母亲,还有三位兄弟,平日便是靠打猎为生。祈山村不少村民对这家人相当好奇,除了因为这柳家男子每回上山绝不空手而归,还因他们瞧着年纪均已不小了,可家中却连一个小一辈的孩子都没有,兄弟四个均无子,这一点在村里实在罕见。

要说让高淑容对这位沉默寡言的黑面男子有了别样心思的话,还是得从那次见面开始说起。

那日,她跟着娘亲邓氏到镇里去,又再遇到了上一回装伤残人士骗取同情心的那个骗子,那骗子正可怜兮兮地扯着一高大蓝衣男子的裤腿,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的惨状,那蓝衣男子听了片刻,便将身上所有的财物递给了那人。

高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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