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遇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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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遇良夫-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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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青舒无声一笑,就着蝇头小楷的毛笔蘸饱了笔墨,从书案一旁取了一张柳叶宣,重新写了一封工工整整的荐书,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这才给了一旁的小丫头,命她装封呈给李岐。

“你明日把这封信交给御马监的张大人,他自会接待你,你无功名在身,所以暂无品阶,但每年秋猎之后,皇上都会论功行赏,到时候肯定不会少了你。”

李岐涨红着脸站在一旁,自觉赵青舒的话有一种千钧压顶的感觉,他平日对这位逸王殿下嗤之以鼻的原因,大多也是因为这位殿下无意间拔高了帝都女子对男人的要求,使得成千上万条件也不算太差的帝都男子,白白受了多年的讥讽。他明明只是一个瘸子,却比他们这些正常人更受追捧,这是他最受不了的一点。然而此刻,他却像一夜之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位殿下,和那位看似蛮横无理的柴将军一样,是一个能让人真心折服的人。

李岐点着头道:“殿下无需多虑,在下家有世袭,到也不在乎这些虚职,只求能和沈小世子一样,可是做一个能报效朝廷的有用之人。”

赵青舒点了点头,眉间略露出谦和笑来,当年沈灼执意从军,之后又凯旋而归,虽然差点儿丢了小命,但是在帝都这群钟鼎门阀的世家子面前,还是赚足了风光。

李岐刚走,沈灼一阵风一样的来了。他这几日忙于射月使团来访的筹备工作,各项安保、日程安排、游玩之所都要严密安排,实在忙的□□无暇,所以听说柴倩被打,已经是今儿一早的事情,午间他特意抽了个空,往逸王府走了一趟,为的就是来要两盒宫里特制的棒疮膏。他生性顽劣,三天两头的挨揍,上次沈贵妃送的棒疮膏,早已用光了,所以厚颜无耻的来逸王府相求。

赵青舒面无表情的在那里抄经文,听了他的来意,头也没抬:“我这里从来不用那些药膏,也不知道有没有,你自己去库房找吧。”

沈灼闻言,乐不可支,从管家手里取了库房的钥匙,熟门熟路的去了,承影很不放心,抱着剑一路跟在身后。

赵青舒则忍不住摇头苦笑,等沈灼出来,怀里已抱了无数的药材补品,都是昨日赵青舒刚刚整理过,放在外头的。

沈灼道:“这些女人东西,你留着也没用,我送给老大去。”如今柴倩正式恢复了女子的身份,再叫大哥也不合时宜,所以沈灼很只觉的改称柴倩为老大了。

赵青舒看了眼他小人得志模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沈灼又道:“大表哥不一起去看看老大吗?”

赵青舒笔尖一顿,继而抬眸道:“不去了。”既知她必要离去,长痛不如短痛,赵青舒在墨砚上顺了顺笔尖,继续一笔一划的抄写着经书,心里却早已乱七八糟。

沈灼见他坚持,也不欲多言,只扫过他苍白的脸颊,淡淡的说了一句:“大表哥要注意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舒舒是我写过最喜欢的楠竹了,我这自恋的……

☆、第四十章

柴倩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忍受不住,披了一件大氅;走到柴府的后院散步。帝都的春天比宛城整整早了一个月;湖边的柳枝已抽出了嫩芽。柴倩觉得,日子过的太快,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军营准备着对抗犬戎最后一次大范围的进宫。青黄不接的春天;若是不进大周来抢粮食,犬戎又要饿死一大帮的牧民;而那些人正是军队的中坚力量。她那时候虽然趁着一时之用,把犬戎赶出了永阳城,逼到虞历关之外,但是那个民族就像是春生的野草一样;年复一年的生长着;永远驱之不尽;五年只是一个大范围的概念。实则在边关,每年小范围的交锋还是不可避免的。

湖岸的对面;柴静正带着自己的一个弟弟,舞着柴家枪法,一旁坐着大少爷柴青的媳妇,二小姐柴敏,还有三小姐柴歆。大家无不拍手叫好,满脸欢喜,连远远路过的孔氏,也只瞪了一眼,哀怨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当做没看见一般的走远了。

这是一个武将之家,一缕忠魂总能延续下去,不管多少人刻意让它朝着别的方向发展,但后代子孙们,总不会忘本。

柴倩走过去,加入拍手的行列,有板有眼的指点了一番他们的动作和招式,一群人忙为她让出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柴敏的丫头很贴心的在上面铺了一层羊毛毯子。

“大姑还疼吗?”说话的是柴青的媳妇许氏,她是正统名流清贵之家出身的小姐,从小诗书礼仪俱佳,未出阁前也是帝都有名的才女。

柴倩摇摇头道:“不疼。”柴倩觉得,世上并没有任何痛苦,是人力不可忍受的,她行武多年,受伤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要忍过来,对自己来说,就是一次重生。

许氏有点娇羞的低下头,想起平日自己刺绣若是多戳了几针指尖都忍不住落泪,心里对这个大姑越发钦佩了起来。

柴敏忽然神神秘秘的靠到柴倩的身边,悄悄的对她道:“打再妾身,痛在郎心。”

柴倩一脸不解,只看着她没有半点反应,心里又着急又郁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直说,原来她昨天被赵青墨请进宫去了,一来呢,是沈贵妃担心柴倩的伤势,听那医女说的,总觉不真切。二来呢,是那日凤凰楼的一曲《凤求凰》不知如何落入了沈贵妃的耳中,柴敏当日虽然没有参与,但总不能传两个丫头进去问话,所以最后也只能问一问并不知情的柴敏。

当时赵青池也在,他素来不敢对着自己的母亲说谎,所以虽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但对于沈贵妃说赵青舒会不会喜欢上柴倩,他却是矢口否认的,不然赵青舒怎么会气的连琴弦也挣断了。

柴敏试探无果,又委婉一问:“大姐姐,你可有了第三个人选?”

柴倩想起和她在承乾宫的那一番密谈,顿时恍然大悟,然而,她还是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道:“没有。”

既不相守,何不相忘。

不一会儿,孔氏却从刚刚离开的小道上折了回来。几人见了忙要起身行礼,吓的柴静丢了小红缨枪躲到柴倩身后的大石头下。孔氏只当看不见,示意大家都不必拘谨,众人还是一扫方才有说有笑的气氛,许氏忙起身道:“熠哥儿只怕要醒了,媳妇就先回去看看了。”

孔氏点了点头,允她走了,这才走到柴倩的面前,从身后丫头端着的红木四方托盘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卷,递到柴倩手中:“这是我出门时候的嫁妆,如今就借花献佛了。”

柴倩略有疑惑的接到手中,她虽然字写的不好,但是认识的不少,才一看这封面上几个字,就惊的站了起来,牵动到后背的鞭痕,不禁蹙起眉宇,却又激动的无以自持:“二婶,你当真的?这孔家刀法可是你们祖传的秘籍,你舍得给我?”

“再祖传的东西,没有用也就一本破书而已,当初我祖父把我嫁到柴家,其实也是存了这份心思的。”孔氏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历尽千帆的沧桑感:“当年孔家的老祖宗,就是凭借这本刀法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败在了柴老太公的手下,后来柴老太公跟着□□爷起誓,孔家也跟着混出了爵位,多少代都是血染沙场,到了我祖爷爷这一辈,七哥兄弟死的只剩下一个,我祖爷爷的娘哭的眼睛都瞎了,这才断了我祖爷爷从军的念想。之后孔家弃武从文,索性苍天庇佑,怜我祖上满门忠烈,如今才算立稳了根基。我爷爷当时将我嫁来柴家,也是因为看上你们柴家这一份血气豪情,可惜我父亲怕我受苦,最后还是把我定给了你二叔,其实,我原本是要和你爹结亲的。”

柴倩怔怔的听完孔氏所言,忽然觉得这位二婶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起来,她鬓发间因为为她赶制嫁衣而熬出来了几根白发也越发亲切,柴倩轻抚着刀法的封面,觉得胸中似有万马奔腾。

大家都一时无语,只有柴敏笑道:“怪不得我觉得,自从大姐姐回来,母亲都不疼我们了。”

孔氏一记暴栗迎上去,柴敏忙抱头躲开,大家笑成一团。

转眼十多天过去,已是二月初二龙抬头,柴倩这段时间除了养伤之外,就是潜行研究孔氏交给她的孔家刀法。她虽然在军中素有十八班武器样样精通的美名,但实际联的最好的还是一把长枪、一柄短剑。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柴倩能将这两样武器摆弄的炉火纯青,已是难得的高手。但她发现孔家的刀法并非寻常的大刀,而是专门行武练兵之用的战刀,若是学好这一手,以后在马上突袭,只怕比红缨枪还跟利索。介于身上的鞭伤,她如今只能处于理论消化阶段,要等伤口完全好了,才能动手操练。

期间沈灼共来过三次,送了无数奇珍、药材、补品……柴倩甚至怀疑他有没有把柳叶街的大小药铺搬空,但实际上他只是搬空了逸王府的库房而已。

连赵青池都来看过自己两次,虽然最后都不怀好意的把红袖给带了出去。但惟独赵青舒,从没有来过,彼此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谁都不愿踏出这一步,让那凤凰楼头的一曲,成为彼此今生最后的绝唱。

柴倩整理着行李,才发现自己需要带走的并不多,那些太后、贵妃、娘娘们赏赐的珍珠、手钏、头面,对于一个今后只与蓝天黄土为伍的她,根本用不着。唯一她想过要带走的,只有这一支玳瑁珍珠簪。

“青染,你义父让你回京寻亲,你如今既已有了消息,不如就留下来。红袖,当时我救你时,并未留下你的卖身契,你是自由之身,福王对你不错,你便留下来好了。”

柴倩也不管她们两位有没有心心听,自顾自的徐徐开口:“这里有银票,也有一些首饰,还有太后娘娘赏我的二十抬嫁妆,我想着她总不好意思要回去,三位妹妹她们也不缺嫁妆,我便都留给你们了。”

青染坐在窗口,吧嗒一声,一滴泪落到她面前的书页上,染出一小滩墨迹。

红袖托着腮帮子,双眸无光,一遍一遍的唠叨:“小姐,你手臂上的伤痕还没消呢,我不能离开你,我一向说话算话的。”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可一旦轮到自己经历,便觉得比别人说的越发难以让人接受。柴倩揉了揉红袖的头顶,摆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整理行装,她想早些离开帝都,因为有些事情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比如……对赵青舒的想念。

这两夜她曾偷偷的溜出柴府,在逸王府后门的墙头蹲着,等着看见赵青舒卧房里的灯熄了,才落落寡欢不知归路的离去。

“小姐,真的明天就要走吗?福王说还要再帮你践行,不如再多住几天?”红袖不依不饶的劝说。

“你要走,总要等后背的伤好透了才行吧,如今这个样子,骑马也是不便的。”青染的理由显然更合理贴切,但无疑,两个人都没有劝说成功。

柴倩归拢好了两个箱子,放在卧室的一角,今夜她想一醉方休,不知为何却找不到酒友。

作者有话要说:舒儿,你听见倩倩的呼唤了没有啊?

☆、第四十一章

李岐坐在画舫里,翘起了二郎腿,圆滚滚的面颊喝的通红;哼着小曲好不自得。

一旁的吕小少爷一脸鄙视:“当个弼马温就把你乐的找不着北;你还能有点出息吗?”

李岐雄赳赳气昂昂:“我再没出息也比你有出息,连媳妇也不敢娶,孬种。”

吕琰被说到痛处,无言以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听见外头侍女挽起帘子;脆生生道:“柴将军到了。”吕琰一个冷战,生生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柴倩进门,见了李岐,笑的很是开怀。一掌拍上李岐的肩膀:“我正愁没人请我喝酒;谁知道李世子这么通人性的!”

李岐耸着肩任他拍了两下;抖抖索索喝下一杯酒来;谄媚道:“春风楼新来了一个花魁,听说是从宛城来的;我寻思着将军应该好这口,就来表表心意了。”

吕琰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内心又狠狠的鄙视了李岐一通:简直毫无志气,堂堂七尺男儿,和一个女人说话如此低声下气,有辱纲常!

柴倩显然意兴盎然,挑眉看了一眼吕琰,端起酒杯:“哦,那吕少爷不如一道?”

吕琰赶紧捧起酒杯,恭恭敬敬的和柴倩碰了一璧,饮下一杯美酒。

这时候从外头传来一股熟悉的馨香,淡淡的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那半掩的珠帘一动,从忽明忽暗的灯火中走过来一个妙曼的少女,冰肌玉骨、柳腰莲脸、盈盈秋水之间带着一份顾盼生辉的风情,她娇滴滴的开口,宛若九天仙女:“柴将军,你让玉娘好找。”

“是你……?”柴倩愣了愣,一脸疑惑:“你为寻我而来?”

“不为寻你,又为何事?”她娇嗔的开口,行动间已执起桌案上的酒盏,驾轻就熟的斜倚在柴倩的膝头,眉目含情,为她又斟满了一杯美酒。

“将军好生无情,在宛城丢下玉娘就走了。”

柴倩不拂美人的好意,饮尽美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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