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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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路-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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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声说:“也不是,王潇说今天想去探险,我中午不舒服,也没答应,现在都过了12点了……”
  “她一个人去了?”
  王潇表姐迟疑道:“也不是一个人……”
  她说得藏头藏尾,显然有隐情,不想告诉蒋逊,蒋逊只好说:“让你们父母也去找找吧,实在不行我让我朋友帮忙。”
  王潇表姐敷衍地点点头。
  探险?蒋逊不知说什么好,她分明提醒过她。
  蒋逊这段时间睡眠极浅,这晚同样。
  早晨醒来,她脑子有一刻放空,呆了一会儿才下床穿拖鞋,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后才去拉窗帘。
  这一拉,才发现世界变了样。
  漫山的白,没有多余的颜色,没有一丝杂质,起起伏伏连绵着,风中夹杂着雪粒,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像是突然闯进了一个冰雪世界,期待着三头麋鹿驾着雪橇车从远处奔来。
  蒋逊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跑进房里,脱了身上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羽绒衣换上,又把那件黑色羽绒衣上的黑纱摘了下来,叠着放进了包包夹层里。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路边的树枝也都搭着一层白霜,雪花铺天盖地,像要淹没了这座山。
  到了别墅外,蒋逊按了几下喇叭,没多久,远远地见到一颗脑袋钻出二楼窗户,喊:“蒋小姐,你先过来!”
  蒋逊摇下车窗,正见阿崇站在窗户后头,裹着棉被冲她招手。
  阿崇喊:“雪太大了,你先进来坐会儿,等雪小了咱们再走。”
  蒋逊熄火下车,紧了下围巾走过去,到了别墅门口,她使劲儿跺了跺脚,落下一地的雪粒,正抬手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贺川穿着深棕色的睡袍,半露着胸口,踩着双凉拖,将她上下扫了眼,说:“进来。”
  壁炉里升着火,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果木清香,里面没开灯,火光照满着屋子。
  贺川说:“随便坐。”
  蒋逊身上有雪,她靠近壁炉站着,说:“我先烘一烘。”
  贺川问:“早饭吃了?”
  “吃了。”
  他坐在沙发上,腿大叉着,两条小腿肌肉结实,蒋逊看了一眼,抬起手烘火。
  贺川问:“路上好走吗?”
  蒋逊说:“还行,路上都是积雪,晚一点景区会派人铲雪。”
  “下了雪有什么地方可去?”
  蒋逊想了想:“灵泉吧,那里海拔更高,看雪景特别美。”
  “比浮云台好?”
  “浮云台是四面凌空,视野开阔。灵泉位置高,雪景壮观,感受不一样。”
  贺川说:“那待会儿就去灵泉。”说完瞟了眼蒋逊。
  蒋逊站在火边,穿着一件白色短款羽绒衣,脖子上系着浅灰色棉围巾,小脸被烘得红红的,长发上沾着一点一点的白色雪粒,雪粒正渐渐消失。
  贺川问:“你就这么站着?”
  蒋逊烘得差不多了,走过去,坐到了边上的单人位。贺川扫了眼,见她今天不光换了衣服,还换了鞋。
  是双白色球鞋,她今天穿得倒有精神。
  蒋逊扔了样东西过去,落在贺川边上。
  是包1916。
  贺川拿起来:“不是说没了?”
  “我没了,丽人饭店还有啊。”
  贺川看了她一眼:“就一包?”
  “就剩一包了,这烟平常没人买。”顿了顿,说,“100。”
  贺川笑了声:“待会给你。”
  过了会儿,他起身朝厨房走去,蒋逊以为他去拿钱了。
  没多久贺川回来,拎着一个塑料袋放在蒋逊跟前,说:“帮忙削皮。”
  塑料袋里是未削皮的荸荠,7元一斤。
  蒋逊看向贺川:“这似乎不在我的服务范围内。”
  贺川似笑非笑:“你什么服务范围?”
  “野导还要包干家务活?”
  贺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野导还卖烟?”
  他松了手,塑料袋落到蒋逊腿上:“你吃了早饭,我可没吃。”
  蒋逊揪着塑料袋,过了会儿说:“这又不能填肚子。”
  贺川坐回沙发,说:“又不是进你肚子。厨房有米,你去煮?”
  “可以啊。”
  “我光吃白饭?”
  蒋逊说:“有饭吃不比吃这个强?”
  贺川笑着:“行啊,这样,你去煮饭,再把这个削了,我当菜。”
  蒋逊:“……”
  贺川说:“怎么,还是你想跑一趟帮我打包吃的?这就在你服务范围内了?”过了会儿说,“你要是能变出其他菜,我来削皮喂你。”
  “那你削吧。”蒋逊说。
  贺川抬眸看向她。
  蒋逊站起来,把塑料袋拎到贺川跟前,笑着:“我马上去变,你削皮吧。”
  说完,她去厨房翻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把铲子。开了门,风雪往屋里灌,蒋逊走了出去。
  别墅周围是竹林,苍翠茂密,此刻半白半绿,轻轻一晃,积雪就簌簌的往下掉。
  蒋逊弯着腰,观察着竹子边上的地。她踩在积雪上,用脚扫开跟前的雪,过一会儿换一个地方,长发落下来,她抬手挽到了耳后。
  她穿着一身白,走在其中,淡得像雪地幻化出来的妖,越走越远,只剩下一尾衣角。
  贺川抽着烟,站在窗边,眯眼看着远处那抹将要消失的白,错开眼时,眼前一点点的黑,视线模糊不清。
  看白色看得太久了。
  他把烟盒塞进口袋,叼着烟,穿着睡袍,踩着拖鞋,走了出去。
  蒋逊把围巾扯高了一点,遮住了嘴,两只手往衣袖里缩,低头专心寻找,边走边用脚扫开雪,突然眼睛一亮,她蹲了下来。
  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怎么,祭拜土地公?”
  蒋逊转过头。
  贺川露着胸口,露着小腿和脚,清清凉凉踩在雪地上,嘴里叼着烟,手插着口袋,眼睛微微眯着,勾着笑,一脸闲适,像是夏日清晨出来散步。
  蒋逊的声音闷在围巾里:“是啊,你要拜一拜吗?”
  贺川走近她,居高临下:“挖什么?泥鳅?”
  蒋逊说:“笋。”
  “笋?”
  “冬天有冬笋。”
  “这里能有?”
  “怎么不能?”
  蒋逊转过头,用铲子往下面刨土,铲子不够专业,今天的土又像冻住了似的,蒋逊刨得有点吃力。
  贺川慢悠悠地抽着烟,冷眼看着她。她个子不算矮,但比他矮太多,一蹲下来,更显得小,屁股又圆又翘,崩得紧紧的。
  她侧脸专注,睫毛浓密,鼻子挺挺的,呼出薄薄的气,嘴角抿着,渐渐地扬起一点,这变化很细微,不仔细看,难以察觉。就在这时,她突然侧过脸,仰起头,捧起手里的东西,挑衅地一笑:“这不就是了,漫山都是。”
  白皙的手上沾了几星泥土,胖胖的冬笋正躺在她手心。
  长长的烟灰被风吹落,烫在了贺川的手背。
  贺川“嗯”了一声,轻弹了一下香烟,问:“还有?”
  “有。”
  蒋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往另一株竹子走去。
  贺川跟在她身后,她在前面开路,留下小小的脚印,他踩在她边上,留下了她的脚印,“沙沙”声一前一后,是除了风雪之外,这片竹林里唯一的声音。
  蒋逊站定,用脚扫了扫雪,再次蹲了下来。
  贺川也跟着蹲下,看了眼,说:“什么都没。”
  蒋逊说:“你要是能看见什么,我就不挖了。”
  “怎么?”
  “露了尖的笋都不好,没露的才好。”
  贺川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蒋逊指了指前面的小土包:“这块拱起来了,周围还有裂痕,里面一定有。”
  “这样的就一定有笋?”
  “也得看看裂痕的样子,要放射状才行,如果只是单一的线条,里面不一定有。”
  贺川懂了,看着她挖,也不帮忙。
  蒋逊一铲一铲下去,半张脸缩在围巾里,两只手捏着铲柄用力,小声喘着气,带着点儿哼哼,弱弱的。
  贺川吸了口烟:“你挺懂这个。”
  蒋逊小喘着说:“我在这里长大,小时候满山跑。”
  “整座山都跑遍了?”
  “明霞山都跑遍了。”
  “爬过树吗?”
  “爬过。”
  “掏鸟蛋?”
  “嗯。”
  “抓鱼?”
  “嗯。”
  “还做过什么?”
  “挖笋。”
  贺川笑了笑。
  蒋逊捧起刚挖出来的冬笋,问:“够吃了吗?”
  她的眼睛亮得像雪地的银光,半张脸还闷在围巾里,手上又沾了几星泥,黑白交错,极其刺眼。
  贺川没答,吐了口烟圈,正朝着她的脸,蒋逊没避。
  贺川问:“冷吗?”
  “不冷。”
  蒋逊扫了眼贺川,他站了这么久,头发上和睡袍上已经落了一层雪,半裸着的胸膛肌肉贲张。
  她说:“你看起来比较冷。”
  贺川笑了声:“我不冷——”
  “我热。”

  ☆、第 14 章

  他热……
  他语气自然,再正经不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如果他的眼睛没有那么专注的盯着她,笑得没这么痞,蒋逊真会相信他热。
  蒋逊说:“你体质蛮奇葩。”
  贺川夹了夹手中的香烟,看了她一会儿,说:“是啊,你说为什么?”
  “我早说过你有病啊。”
  “你没说过我什么病。”贺川夹着烟指了她一下,“现在说说?”
  蒋逊道:“难说。”
  贺川说:“那你说,有治没治?”
  “也难说。”
  “你说了等于没说。”
  “所以说你有病啊,问我!”
  贺川笑了笑:“你也蛮奇葩。”
  她没脸红,没窘迫,真不像个女人。
  但一切又在预料之中,贺川没失望,却又有一种徒手抓水的感觉。抓住了沁凉的水,期待喝上一口,可抓上来,手心却是空的。
  方法不对而已,他知道,但无所谓。
  蒋逊拿着两棵笋站起来,往回走了,贺川叫住她:“回来。”
  蒋逊转过身。
  贺川指指小土包:“还没挖完。”
  蒋逊问:“还不够?”
  贺川说:“你当喂你呢?”
  蒋逊看了看四周,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贺川叫她:“这里还有。”
  蒋逊回道:“同一个地方挖一棵就好。”
  贺川问:“为什么?”
  蒋逊说:“会被人发现。”
  贺川不解,蒋逊指指小土包边上的那株竹子,说:“竹子上做了记号,这里有主。”
  贺川往竹身上看,仔细辨认着,果然看见上面用刀划出了记号,问:“怎么写了个‘三’?”
  蒋逊说:“这是大小年的记号,大年出笋多,小年少。”
  贺川又看了会儿,才朝蒋逊走去:“走吧,继续挖。”
  又找到两株,仍是蒋逊蹲着挖笋,贺川靠在竹子上看她忙,等她挖出来准备转移阵地了,贺川说:“你看我们这样像什么?”
  蒋逊问:“像什么?”
  贺川走近她,弯下腰,接过她手里的冬笋,低着声说:“打一炮,换个地方。”
  蒋逊拿上另外两棵笋,笑着起身:“这么多……你打得动么?”
  说完,她转身回去了。
  贺川在原地站了会儿,看她细腿小脚走出几十米,才笑了一声,慢慢跟上去,几步就超过了她,没回头,说:“蒋逊,再撩我第三次试试。”
  蒋逊落后几步回到别墅,进门就见一棵冬笋搁在茶几角落,贺川坐在沙发上削荸荠。
  贺川说:“歇会儿再做饭。”
  蒋逊也没客气,她冻得手脚僵硬,把抱着的三棵冬笋和茶几上那颗搁在了一起,走到壁炉前,扯了扯围巾,使劲儿搓了搓手。
  眼尾扫了下贺川,见他低着头,专心地削着手上的荸荠,也没看她,蒋逊又站了一会儿,才盘腿坐了下来。
  地上铺着一张毛毯,又大又软,偎着壁炉暖和极了,蒋逊搓搓手又揉揉脸,身上体温渐渐回暖。
  贺川低着头,抬眸朝那边看去,正好见到她用围巾尾巴扫着头顶的雪,他笑了下,垂眼又削了一个荸荠,把白色的果肉放到了盘子里,余光又扫见蒋逊把围巾绕下脖子,头微微侧着,一圈一圈,胳膊围着头顶打转,碍事的长发被她撩了一下,修长白皙的脖颈渐渐露了出来。
  贺川没再看,开始削下一个荸荠。
  蒋逊烘了一会儿,扭头看了眼沙发。
  贺川弯着腰,叉着腿,手和胸口都泛红,显然之前也被冻到了。视线渐渐滑下来,扫过贺川的腰身,又落下去,睡袍敞得有些大,光线暗,看得并不清楚,但也能看见他穿了一件挺大的运动裤。
  没走光。
  蒋逊收回视线。
  贺川又放下一颗削好的荸荠,嘴角翘了下。
  荸荠都削好了,样子并不美观,坑坑洼洼,还带着小皮,头尾的皮有些用刀削去了,有些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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