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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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略-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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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顺风顺水的夫贵妻荣做了皇后。后宫有些磕磕碰碰都摆不上台面,一遇上正经事,她就没了插科打诨的劲头,瞬间手足无措了。
  素以上来搀她,“娘娘别忧心,万岁爷是真龙天子,那些人翻不起浪来。娘娘只管把礼数做足,您是来给皇太后祝寿的,旁的不相干,一概不管。”
  皇后进园子为显自谦,一般不会带多余的人。以往只有晴音随行,今天要让素以露脸,她贴身的宫人都在后扈处等候,所以现在素以倒成了主心骨。既然这么说,掂量一下也觉得有理,便转过脸问园里二总管,“皇太后歇在哪里?”
  芍药花儿弓着腰应承,“回皇后主子话,太后原在桃花堤设宴款待女眷们,这不是太皇太后来了么,就挪到延爽楼聆讯去了。”
  皇太后聆讯,看来老佛爷的威发得够厉害的,连皇太后都要侍立伺候呢!皇后瞧了素以一眼,“老太太这是要吃人么?”
  素以心里也没底,只管搀着皇后跟芍药花走,边走边压着嗓子道,“娘娘放宽心,太皇太后要呲达也是呲达奴才,和娘娘没什么相干。您是一国之母,谁也动不得您。奴才草芥子一样的人,骂两句挨两下都受得。娘娘您腰杆子挺得直直的,不用顾忌奴才。”
  芍药花听她们窃窃低语,回头瞧了瞧,笑道,“皇后主子和姑娘别怕,这里是畅春园,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地方。都说分了家,爹妈过门也是客。既然都是客,谁又比谁派头大呢!”
  芍药是太后身边老人儿,出宫两年,早就不拿太皇太后当主子了。太监瞧什么人说什么话,面上恭敬背后不齿。老佛爷只管闹腾,没毛的凤凰不如鸡,娘家都成了那样,再没有子孙的敬爱,她这辈子还剩什么?老太太实在是太不识时务,年轻时就霸揽得宽,到老了还是这样。可怜了蝈蝈儿,好好的姑娘,硬说她串通造办处太监偷字画,最后进了寿康宫就没出来。为这事皇太后和她闹翻了,这会儿再对的话也不香甜了。人沾染的晦气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太皇太后要做怪,一把年纪了真有点丢分子。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她老人家。
  “老佛爷先前找十三爷,大概有话和十三爷说。皇太后吩咐了,皇后主子来了请先到偏殿稍待,她那儿撂了手就来见主子。”芍药花说着,又看皇后身边宫女一眼,“上回李玉贵说在公爷府上瞧见个人,长得和太后主子有几分像。今儿一看,岂止几分呐,简直一个门子里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戚呢!”
  都说像,到底有多像,素以也觉得好奇。嘴里要谦卑的答应着,“谙达说笑了,我是做奴才的,不敢和太后主子相提并论。”
  “那不是这么说的,长相是爹妈给的,长成什么样儿要是能自己控制,那不成大罗神仙了!”芍药花笑了笑,“皇太后心胸豁达,不过终归是主子,姑娘避忌些也就是了。”
  素以忙道是,垂手跟进了延爽楼的偏殿里。
  园子里的亭台楼阁都单开门,和宫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便只隔一道垂帘,也不会惊动正殿里的人。素以伺候皇后坐定,自己在一旁侍立着,太皇太后的话句句清晰,简直就像撞在了耳门上。
  睿亲王弘巽大概和她们前后脚,也是刚进楼里来,只听太皇太后无比热络的拉拢,“每日里都进宫读书的,以前常跟着哥子们来请安,最近怎么愈发稀松了?我在宫里念着你,要见一面倒不容易了。”
  睿亲王小小的人儿,说话却不像同龄孩子那么幼稚。他稳着声气儿道,“回皇祖母话,孙儿近来课业繁忙,以前布库是跟着打外圈儿,现在给我配了外谙达,要紧着心的开始操练了。前儿皇帝哥子又给我派了差事,叫我跟着六哥管内务府。我什么都不懂,得从头学起。事儿太多,就腾不出空来给皇祖母请安了,请皇祖母恕罪。”
  为什么不去,皇后知道。太皇太后不待见太后,连带着孙子也不抬爱。他去请安,常常是不冷不热嗯一声了事。天家的孩子会瞧眼色,几次三番的忍着,忍到最后索性不去了。弘巽跟着住在畅春园,从小娇宝贝似的养着,自觉犯不着热脸贴屁股。爱见不见嘛,又不求着她什么。
  不过照着以往的态度来看,今天这番会晤有点不寻常了。大家屏息静听,果然老狐狸的尾巴露了出来——
  “是这样啊,那倒不能怪你。只是你二哥哥办事欠妥,你这么点儿小人儿,叫你学内务府的差事,学来干什么?内务府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你堂堂亲王,将来给他做管家不成?咱们巽哥儿这么聪明,摆在那地方真是埋汰了。你要知道,你可是两朝正统,和别人不一样的。不说各部各院都能安插,就是到军机处誊抄录副奏折,都比这个强些。可见你二哥哥对你有防备之心,你出身比他高,你额涅又是当朝太后,照理说这皇帝原该是你做才对。”
  皇后和素以面面相觑,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常人尚且不能信口开河,何况是德高望重的太皇太后!她的心思昭然若揭,看来还想换皇帝呢!皇后面色凝重,心里直说要坏事。他们塔喇家兵分两路,一造儿去太上皇跟前弹劾皇帝,一造儿来鼓动挑拨皇太后和睿亲王,果然好算盘。这是有太上皇在,他们的举动只能算作“奏请”,要是换做他时,便是凶相毕露的逼宫谋反了。
  偏殿里人听得心惊肉跳,睿亲王的话却叫人放下心来。他说,“皇父曾经同我说过,我生来就是辅助我皇帝哥子的,绝不敢对他有二心。皇祖母这话叫孙儿惶恐至极,我在内务府好好的,没的因这个惹上什么祸端。二哥哥叫我学内务府差事是信得过我,宫里一大摊子事,没个知心人怎么能放心?我就是给哥子掌理一辈子宫务,我也心甘情愿。皇祖母心疼我我知道,不过我额涅从小教训我要安分守己,我时刻不敢忘。”说着嘿地一笑,“况且我是前朝遗脉,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对。要是皇帝由我来做,改日这‘两朝正统’可就成了赶我下台的好把柄了,皇祖母说是不是?”

  第84章

  太皇太后肯定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回答,明显的愣了下,转而问太后,“这些话都是你教的?”
  素以听见一个澹泊的声气,稳扎稳打的应,“小辈里的哥儿们都是老佛爷的孙子,老佛爷还能不知道他们的性子?巽哥儿主意大,打小就不用我操心。也是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做长辈的就不要掺合了。于我来说,我是没有大志向的,只要我的孩子们好,他们过得舒心称意,我一千一万个高兴。我是苦出身,没那兴头做恶人。我也劝老佛爷煞煞性儿,东齐这个皇帝做得怎么样,我们大家都瞧着的。他勤政爱民,大节小情儿上都过得去,哪一点不尽人意要撵他呢?您千万别和巽哥儿说这话,他人小福薄经受不起。再者他们兄友弟恭,以前没有半点嫌隙,别因您一句话,闹得兄弟生分,倒不好了。”
  太皇太后听了这两句再耐不住了,拍桌呵斥,“你如今愈发目中无人了,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什么人?多早晚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皇太后还是那样,宠辱不惊的语调,曼声道,“我是为了天下太平,也是为我的儿辈好。您和皇帝怎么闹得这样我也想不明白,按说东齐是章贵妃的儿子,和您的关系更近一层才是,何至于叫您生出要断送他前程的心思来?我记得当初澜舟立储,是您极力保举他的。现如今可是他翅膀硬了,不肯称您的意儿了,所以您打算废了他?”
  素以没和这位太后见过面,但是她能直言捅老佛爷心窝,叫她很是敬佩。这世上谁愿意天天听人吆五喝六的训斥呢,她要不是碍于身份,碍于她一家子都是包衣奴才,她也愿意扯嗓子和太皇太后对垒,出口恶气杀杀她的威风。
  皇后心里可算踏实了,太后能把她们安置在一帘之隔的地方就是表明一种态度,十三爷的铁帽子王干得很满意,没有要抢她男人皇位的意思。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够了,只要弄明白太后的立场,她有了底气,太皇太后的威胁也不能成气候。
  那边的老佛爷没法接皇太后的话,怎么说她和皇帝矛盾的起因就是因为一张脸呢!她厌恶的这张脸和太后很像,其实问题的根本还是在太后身上。她不好开口,太后却有意高声问,“花儿,皇后主子已经来了?”
  芍药应个是,“皇后主子来了有阵子了,就在地罩那头的偏殿里呢!”
  “那还不快请!”
  素以扶着皇后起身,洒金帘子两边被太监用络子束起来,正殿偏殿一打通,眼前豁然开朗。她没敢细看,恍惚瞥见一位穿大红万寿袍的在南窗下站着,她低下头更加审慎,没摸清太后的脾气,万一克撞了,要给万岁爷惹麻烦的。
  皇后远远儿叫了声额涅,上去蹲身请安,笑道,“今儿是额涅千秋,我来给您祝寿来了。先头看见西边搭戏台,今儿夜里演什么?”
  皇太后牵她过地屏宝座,边道,“戏种怪多的,京戏、昆曲、大鼓书,都有。紧着吉祥的唱,回头叫人把戏单子拿来你点,爱看什么就点什么……”话音还没落,瞥见边上侍立的宫女,定睛一看心头激灵一下,茫然啊了声,“这是……”
  “她是万岁爷御前女官,跟进园子来给您请安的。”皇后使个眼色道,“素以,还不快给太后见礼。”
  素以跪下磕头,太后都有些怔愣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是皇帝跟前人?”
  其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怎么反的太皇太后,她私底下早有耳闻了。宇文家出情种,皇帝有这一劫似乎在情理之中。说那姑娘和她像,她当初不过一笑置之。无亲无故的,再像能像到哪里去呢!可今儿一看不对劲,原来不是像她,是像她姑爸合德帝姬。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像得叫人害怕。太后也没了主意,难怪太皇太后忌惮成这样,太上皇见了还不知是个什么反应呢!她隐隐有些不安了,这怎么料理?皇帝千挑万选的,最后入了法眼的居然是这样一副长相。
  太皇太后受她们冷落正要发火,睿亲王立在边上幽幽长叹,“我瞧过敦敬皇贵妃像,这丫头和皇贵妃长得真像!皇贵妃过世二十五年了,要是生前没犯大错,阎王爷放行早……哎呀,这丫头不会是皇贵妃托生的吧!”
  太皇太后浑身猛一震,眼前两张脸搅得她天旋地转,再加上弘巽这句话,她只觉身上寒毛直竖起来。离了座大喊来人,疯也似的指着那两人下令,“把她们押起来,快!”
  进来的太监犯了难,一个小宫女不值什么,莫说押,就是杀也使得。另一位可是皇太后,谁敢上去碰一指头,敢情是不要吃饭家伙了!
  弘巽一听要动他母亲,知道他们不敢来真格的,借题发挥也要震慑震慑。桌上的杯盏拿起来就砸,“反了天了,谁敢在畅春园动手,当爷是吃干饭的?”扭脖子朝外发话,“来呀,给我拿下这些反叛,剁了爪子扔荷花池里喂王八去!”
  一时又进来一拨人,都是睿亲王手底下戈什哈。个个膀大腰圆,逮两个瘦太监像逮小鸡崽子似的。三下两下收拾了退出去,屋里又只剩下气得手脚乱哆嗦的太皇太后了。她颤声道好,“果然好子孙,我活了一把年纪,临了被人这样拿捏么?”
  她身边嬷嬷看她脸色发青忙给她顺气,开解道,“老佛爷且息怒,自己身子要紧,气坏了不值当的。有什么等太上皇来了再作论断,太上皇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哪有不心疼额涅的道理。您先消消火,消消火……”
  皇后看了这一出,觉得太皇太后沦落至此真有点可怜,但她背后对皇帝下黑手,这点又十分的可恨。站前一步道,“老佛爷您福泽海样深,何苦和个丫头计较。万岁爷要她,给了就是了,非闹得一天星斗。眼下倒好,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又得着什么好处?您先头的话犯了大忌了,要论下来,就算您是太皇太后,也免不了要圈禁。这么大的罪过逃不出干政去,您横是一点儿不怵么?”
  “你安生给我闭嘴!”太皇太后的手指使劲点了点,“你这皇后忒贤德,亏你还立世为人,窝囊得通没个褶儿!说你也白瞎,知道你养不出孩子来,心里怕皇帝废你,上赶着处处巴结他。这会子腼着脸来给我扣大帽子,凭你也好意思!”
  皇后是尊贵人,从没有让人这么泼妇骂街似的指着鼻尖骂过。养不出孩子是她心头插的一把刀,太皇太后抓着刀靶儿使劲往里捅了捅,她忍不住捧脸哭起来。
  素以看皇后哭,自己鼻子也发酸,护着她给她擦眼泪,扭头道,“老佛爷别这么说皇后主子,她也难。您是吃斋念佛的人,往人伤口上撒盐可是损阴骘的!”
  “贱婢!”太皇太后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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