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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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虎女-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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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科在亲军都尉府的密匣里发现了父皇的亲笔令,令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诛杀天家酒全族,他的本意是敲山震虎,想借此来震慑天家酒背后的文家,而翟氏一族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

    九公主咬着牙关道:“那长清子为什么要恨父皇?他应该恨的是文府才对,是文府的痴心妄想葬送了他们一家。”

    “陶朱公在他年幼时便将他送去学道,后来通过令仪的母族弋阳君引荐给我,”太子深深叹了口气,道:“当年他是真的仙风道骨,学识不凡,犹如世外散仙,我原想留他入朝为官,却被他拒绝。”

    九公主全部的注意力只在前两句上:“陶朱公在他年幼时就送他去学道?他这局棋,到底布了多久?”

    太子道:“或许是二十年,也或许是三十年,有可能是……从上一代陶朱君开始,文府就已经在密谋造反了。”

    九公主冷笑一声:“不招兵不买马,只培养了一个道士,他难道以为用道法糊弄了父皇,父皇就会将天下让给他吗?”

    太子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暗中招兵买马,有了银钱,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届时大兵压境,人心惶惶时再配合天降神谕……”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接下来的话,九公主自然心知肚明。

    “那长清子入宫的目的……”

    “不是为了文府,”太子的目光又放回殿中的三清雕像上:“如果是为了文家,不会等到现在。”

    九公主沉了一会,语气萧索道:“是想为他的父母家人讨回一个公道吗?”

    太子点了点头,声音疲惫而无奈:“他其实是抱了必死之心前来弑君,却被母后说服,相信我会还给他和他的家族以公道……可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公道要怎么给。”

    翟氏一族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杀人的虽然是锦衣卫,可必杀令却是皇帝下达,然而皇帝之所以会下达这个命令,却又是因为文家的心怀不轨。

    九公主问道:“所以他在内廷潜伏下来,每日炼丹修道,最关键的时候以‘神谕’的名义助你一臂之力,都是因为他相信你会给他公道?”

    太子道:“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他前半生被文府利用,后半生被我和母后利用,却到死都对我们抱有极大的希望。”

    九公主尖锐道:“可他的丹药已经将父皇推上死路。”

    “九娘,”太子徐徐叹息,转过身来面向九公主:“你要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非对即错,也并非每一个人都是非好极坏,有很大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全部人都有一个不能说好,却也不能说坏的灰色地带。”

    “就他这个人本身来说,的确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可以称得上忠孝两全。文府要他谋反,他拒绝了,自己在深山里隐居半生,是为忠,可他父母亲族被杀,他因此而入宫,意图弑君,为亲眷报仇,也能称得上一个孝字了。”

    他说着,深沉悲哀地叹息:“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帝功成,又何止是万骨,现在我背上有茅绍均和长清子两条人命,他们的在天之灵,都等着我来日还他们以公道,为他们正名。”

    九公主蹙着眉看他,感受他身上毫不掩饰的胆怯软弱,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去,将手放在他肩上,凝视他的双眼:“哥哥……”

    太子低下头,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父皇一定会因为长清子的死讯而大怒,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曹德彰彻底查一遍。”

    九公主道:“只怕他并不会让你轻易得手。”

    太子道:“曹德彰一向都是在政坛上杀人于无形,这次如此失态地暗杀长清子,想必是这段时间里,长清子在父皇面前说了些什么对他不利的话,被他在宫中的眼线得知。”

    “宫中的眼线?”九公主疑惑道:“内廷中有吴卫和孙知良,这两人与曹德彰又互相结仇,怎么会让曹德彰的眼线混进内宫?”

    太子道:“怎么不会呢?人都有*,所以才好控制。”

    九公主只觉得心头好像压了一块遮天蔽日的重物,遮挡了所有光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个天地间最浮华富贵的地方,金碧辉煌的外表下,掩盖的却是数不尽的人心肮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太子从香炉旁取了三根线香,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香料散发出熟悉的气味,让人目眩神慕,然而太子的表情却肃穆庄重,对着三清深深鞠躬,将线香插进了香炉里。

    “给父皇写信,建议他以重礼安葬长清子吧,说到底,翟氏终究是为了皇族而亡。”

    皇帝果然因为长清子的死讯而大发雷霆,并且迁怒于迟德妃,直接剥夺了她的德妃封号,看在她腹中龙嗣的份上没有打入冷宫,只降做了宝林,与她当年入宫时的封位一样。迟氏忙忙碌碌近十年,费尽心机地左右讨好,却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知良亲自前去她的寝殿宣读了皇帝圣旨,迟氏面如死灰地接旨,孙知良垂眸看她,那个曾经娇艳如花的脸上如今布满了风霜,仿佛一昔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忍不住问道:“娘娘还想要东山再起吗?”

    迟氏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只拿手轻轻抚摸着小腹:“我现在只想将他平平安安地带到这个世上来。”

    孙知良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只请娘娘记住,胃口太大了,还是会撑死人的。”

    迟氏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教诲,倘若当初我能明白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孙知良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欠身告辞,迟氏将他送到门口,忽然低低问了一句:“孙公公,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年你找来的那个侍卫,孩子的父亲,他姓什么?”

    孙知良亦压低了声音:“姓邓,邓宏崖。”

 第百五八回公正道自在万人心

    长清子被杀的消息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民间传言是传的匪夷所思,结合先前长清子轻薄迟德妃的消息,大家纷纷猜测暗杀长清子的正是皇帝陛下本人,搞不好迟德妃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帝的,不然明明是受害者的迟德妃怎么会被废了封位。

    皇帝被民间传言气的七窍生烟,在行宫发布圣旨,追封长清子为神圣仙师,以国师之礼隆重下葬,还亲自给太子传令,责令他立刻想办法平息谣言,并且彻查长清子被杀一案。此举正中了太子下怀,立刻大张旗鼓地追查起暗杀长清子的凶手来。

    这个重任自然要落到锦衣卫头上,陈科入宫领了太子的令旨,回来没有发布命令,反而手段雷霆地逮捕了几个与曹派官员往来紧密、前程大好的锦衣卫,二话不说上了重刑,直接问是否与长清子之案有关,凡是撇清的,一律毒打,先打个半死不活。

    出卖底线以求换取荣华富贵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骨气可言。一时间诏狱中阴风阵阵,充斥了哭爹喊娘的声音,反正陈科要的只是名字而非真相,也不去关心那些口供是真是假,只令他们签字画押,然后统统送到太子案头。再由太子下令,将被举报的官员统统抓起来,揭发的与被揭发的在诏狱中实现了大团圆,天天要么对骂要么斗殴。

    朝中因此弥漫上恐慌的情绪,谁都不知道下一个被抓的人会是谁。蔺既明按捺了几天,终于沉不住气,在吏部侍郎被抓走的当天,惊慌失措地敲开了曹府大门。

    曹德彰微笑着接待了他,告诉他不要慌张,他自有应对的法门。

    蔺既明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大人有什么计划,还请告诉下官一句,也好让下官安安心。”

    曹德彰微笑着捻须:“既明难道不相信我?”

    蔺既明忧心忡忡地摇头:“下官自然相信大人。”

    曹德彰道:“那就是了,那你还担心什么呢?我既然提拔了你,自然能保得住你。”

    蔺既明委婉地追问:“吏部已经人心惶惶了,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

    曹德彰滴水不漏地回答:“那你尽管告诉他们,如果想博得太子殿下青眼,尽管去弹劾本官,或许有一天等你被抓进去,能顶替你的位子也说不准。”

    蔺既明聪明地闭上了嘴,再刨根问底下去,恐怕要引起他的怀疑。

    曹德彰的确没有慌,甚至是有些怡然自得地看着太子卖力的表演,他自信自己掌握着最终致胜的王牌,犹如对决的剑客已经找到了最佳的进攻时机,自信自己有能力挥出那致命的一剑。

    他的沉并没有阻挡太子疯狂的脚步,陈科似乎已经全盘倒向了太子,在他的命令下对长安官场大动干戈,乌纱官帽满天飞,今日还奢华开宴,明天就要去领牢饭了,遭殃的全是四品以上的朝廷命官。

    在这段时间里,曹德彰唯一的动作,是将太子发布的每一道命令,全部送去了骊山行宫,皇帝案头。

    而皇帝果然沉不住气了,两次来信斥责太子监国不力,并且取消了他发布的多道政令,一部分被罢免降职的官员通通幸免于难,而太子提拔起来,用以补缺的新臣处在了一个无比尴尬的位置上,朝堂出现了一个奇异的对局,从太子对决曹德彰变成了太子与皇帝的对峙。

    曹德彰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时机,再一次离开长安去往骊山行宫,这次他呈给皇帝的折子不再是太子的政令,而是自皇帝离开长安后,锦衣卫所有的调动记录。

    “锦衣卫负责的是陛下安慰,其指挥使也应该听命于陛下,”曹德彰道:“然而陈科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太子近臣,陛下的安危由这样一个人来负责,实在是危险之极,还请陛下免去这个人的职位,另择贤才而任。”

    皇帝脸上风云变色,却一言不发。

    曹德彰在阶下深深弯腰:“请陛下三思,陛下是大央的根基,虽然长安发生政变,但只要陛下安然无恙,大央便仍有希望反败为胜。”

    皇帝终于开口:“政变?”

    曹德彰道:“是,政变。”

    皇帝道:“曹卿的意思,是太子有意造反?”

    曹德彰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道:“陛下不在长安,臣日夜为陛下的安危忧虑焦心,难以安眠。”

    皇帝的眉心紧紧蹙起,沉了很久,慢慢摇头:“不,致珩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曹德彰没有反驳,只道:“陛下心中自有决断,臣告退了。”

    他走之后,皇帝独自在殿中坐了很久,亲自提起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孙知良:“遣人将这封信交给太子。”

    太子收到那封信时正在召见李劭卿,九公主一旁列席,他拿到那封信,没有拆开,反而问了一句:“听说曹首辅求见了父皇?”

    送信的行人司行人点了点头:“他将陛下离开长安之后,锦衣卫所有的调动记录全部呈给了陛下。”

    太子没有再问其他,只点了一下头:“知道了,回去吧。”

    那行人却犹豫了一下:“殿下,微臣要将您的回信带回行宫,呈给陛下。”

    太子“嗯”了一声:“本宫这就写回信,劳烦行人到殿外稍待。”他说完,叫了一个内侍进来,吩咐他将那位送信的行人带下去喝茶。

    九公主早就按捺不住地想要去拆看皇帝的亲笔信,太子这段时间的确是一改往日微小谨慎的作风,大刀阔斧到让她害怕,皇帝又向来多疑,他这样大的动作,不可能让皇帝安心。

    太子看到她迫切的表情,笑了笑,直接将手里的信封递给她,还与李劭卿玩笑道:“九娘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急脾气。”

    九公主顾不上管他,急匆匆地展开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父皇让你罢免陈科,并问你在京中大动干戈,目的何在。”

    太子点了一下头:“知道了。”他说着,又看向李劭卿:“你这个禁卫统领,做的还算顺手?”

    李劭卿道:“托殿下鸿福,很好,随时听候陛下调遣。”

    太子道:“他没了锦衣卫,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禁卫军了。”

    九公主插口道:“你打算如何给父皇回信?”

    太子转向她,微微一笑:“不重要,因为我的回信必然不会送到父皇手中。”

    九公主诧异道:“为何?”

    太子向着宫门抬了抬下巴:“连长清子都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横死,这封信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李劭卿打断:“公主殿下,临近午时,您去陪贵妃娘娘用膳吧。”

    九公主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李劭卿肃穆的表情,忽然明白他的意思——皇权迭的事情,的确不适合她一届公主参与其中。

    她于是顺从地起身,向太子欠身告退。

    太子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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