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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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虎女-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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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公主失声道:“为什么!”

    杭贵妃又闭上眼睛,声音低弱蚊蝇:“阿九,他已经六十了,你指望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对帝国有多大的雄心壮志呢?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支持发动一场大规模战役了。何况你舅父他……的确有些功高震主,大央九边四总督,全都与他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不说话了,然而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大不敬的想法:她的父皇现在……其实可以传位于储君,自己安享晚年了。

    边疆依然没有传来消息,杭贵妃每日都在三清阁里斋戒祈祷,九公主无心其他,便也跟着斋戒祈祷,她曾经派人向蓟州送信,但一直没有回音。

    日升月落,阴晴交接,安宁祥和的后宫里正发生着一点一点的改变,迟宝林的一月之期结束,出宫便晋成了才人,虽然只是升了一阶,却足以透露出皇帝的心意,杭氏失宠,迟氏获宠已成定局,烈火烹油的贵妇寝宫蓦然寂静下来。

    宫里从来不缺捧高踩低,落井下的人。

    然而杭贵妃对这一切变故都漠不关心,她一心一意地等边疆的消息,每日都满怀希望,然后慢慢失望。

    七月的时候,边疆终于传来了讯息,来自蓟州的战报比来自铁勒的国书还晚了两日,皇帝见到铁勒使臣的时候,才知道边疆已经发生了巨变,杭远山亲自领兵上阵,联合蓟、辽、宣、大四地之兵,将前来扰边的铁勒军一路打到了斡难河,几乎全歼了铁勒的主力部队,这个与大央为敌几十年的草原之国终于敌不过天朝的铁蹄,向中原皇帝低下头颅,递交国书,愿岁岁纳贡,派去质子,与大央结为兄弟之国。

    皇帝比喜悦早感到的情绪是头疼,虽然杭远山先斩后奏,而且还越级号令四地之兵,但这些小过在如此大功面前压根不值一提,说功过相抵都牵强的很。而他实在不愿意再给杭远山什么封赏——现在大央军队都他娘的快全姓杭了!再封赏,就该把他坐下皇位赏出去了!

    曹德彰给他出馊主意:“陛下为他升爵吧,封一等公爵,另授正一品太傅之衔。”

    皇帝脸色黑:“我大央上一个封一等公、授太傅之衔的,是孝穆昭宸皇后摄政时的梁国公方绥。”

    曹德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忘记方绥的下场了吗?”

    孝穆皇后为太后时,封方绥为梁国公,封一品太师,夺去了他手上的实权,暨帝刚刚册立了方绥的女儿做皇后,新婚不过两日,方绥中风卧病,御史台查出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暨帝当即便手段雷霆地废除了他的一切爵位和封号。

    皇帝的表情立刻阴转晴,看曹德彰一百个顺眼,饱含深情道:“曹卿,朕若没有你,该当如何啊。”

    曹德彰深深拜了下去,诚惶诚恐道:“陛下折煞微臣了,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福气!”

    吴卫守在门边,在心里大大地“呸”了一口。

    皇帝在次日下了圣旨,晋封卫疆候、正二品太子太师杭远山为正一品太师,授一品卫国公之爵,并将他调回长安,而蓟州总兵的缺则让现任蓟州副总兵郑之平顶了上去。

    杭远山对这明升暗降的把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反正皇帝忌惮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没急着回长安,而是先把铁勒和蓟州的事情全部处理妥当,等铁勒终于决定了质子人选,才拨了一千军装样子,带着战利品和铁勒质子,还有一帮在斡难河战役中立功,受到皇帝封赏的将军们慢悠悠地上了路。

    彼时边疆大捷的消息早就在长安炸开了锅,班师回朝那日,整个长安都沸腾了起来,长安居民自发组织迎接,万人空巷,把御道堵得水泄不通。皇帝出皇城迎接凯旋的将军,举行封赏大典,看到这个场景,气的差点没厥过去。

    曹德彰在一边劝他:“陛下息怒,息怒,这笔账来日再算也不迟。”

    杭远山令大部队候在城门外,只带了三百人进城,率众将在外皇城门下接受封赏,当一品太师的官服绶印递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朗声道:“臣杭远山恳请陛下准臣致仕。”

    皇帝愣了。

    杭远山又道:“陛下明鉴,臣年老体衰,虽感陛下盛情,然终究有心无力,请陛下准臣致仕还乡,以老骨得葬故土也。”

    皇帝看了曹德彰一眼,曹德彰也挺吃惊的,斗了半辈子的老对头忽然开窍要回老家,还弄不清是发自内心地要回老家还是装装样子跟皇帝客气一下,要是前者当然皆大欢喜,要是后者……

    他眯了眯眼睛,对皇帝道:“陛下,卫国公艺高人强,若能继任掌军,必能保我大央长久太平,还请陛下驳回其请。”

    皇帝其实也想知道杭远山打的究竟是个什么主意,于是假模假样道:“杭卿,何故弃朕于不顾?”

    杭远山态度坚决道:“请陛下体谅臣半葬之躯,准臣告老。然日后陛下若诏,臣必效劳马前,万死不辞。”

    皇帝还想跟他客气两句,做出个痛失将的明君之状,但是又害怕客气过了,真把老头留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算了,当下便点了头,保留了卫国公之爵,准他离京返回故土。

    铁勒投降的正式版国书被铁勒质子与太宰带了来,皇帝看到那封国书时,才恍然惊觉他居然成了大央辟土之君,当时就龙心大悦,连带着看杭远山都顺眼了不少,大手一挥赏了他一堆财物,还假惺惺地掉了两滴泪:“卿此去,犹如国失长城。”

    杭远山诚惶诚恐地跪了一下,连场面话都懒得说。

    皇帝晚间在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晚宴,一来为将军们庆功,二来欢迎铁勒质子正式入住长安。这倒霉主意不知道是谁出的,一整晚铁勒的使臣都板着个死人脸,那个倒霉催的铁勒质子是一杯一杯地灌,借酒浇铁勒的愁,也顺便浇浇自己背家离国的愁。

    因为杭远山的关系,杭贵妃和九公主也都得以出席赐宴,九公主将宴上的人挨个看了一遍,看到狂饮不止的铁勒质子时,悄悄问了太子一句:“那铁勒质子,是个什么来头?”

    太子往那边看了一眼:“国书上说是大阏氏的所出的儿子,草原继承人,名叫那日松。”

    九公主有点吃惊:“铁勒怎么可能愿意将自己的继承人送来大央做质子?”

    太子笑了一下:“所以我说是国书上说的,他们铁勒向来尊崇强者,只有武力才是决定继承人的唯一要素,从来没有什么继承人一说,看这个那日松,恐怕是铁勒可汗里最不被重视的儿子,正好送来当质子。”

    九公主明白过来,冷笑了一声:“这么愚弄天朝,看来还是打得不够狠。”

    太子把她面前的酒樽拿走,换侍女来换成了果酒,道:“人之常情,如果是大央战败,要送质子于他国,也只会送一个不受重视的儿子。”

    九公主没再说话,又仔细打量了那人两眼,他极瘦,举动间连手背上的手骨都清晰可见,肤色没有草原上风吹日晒的暗红,反而呈现出苍白的颜色,估计身体不怎么好,难怪在崇尚力量的草原上不受待见。

 第六十四回惩质子同是沦落人

    杭子茂在京城做了短暂逗留,收拾收拾回华亭老家去了,九公主向皇后请旨出宫,与杭子茂一同送他出城。地位卓然的卫国公只带了两辆马车,走的十分超然物外,感觉好像已经看破红尘,衬得九公主这边异常愁云惨淡。

    杭远山看着九公主泫然欲泣的表情,哈哈笑了两声:“九娘难过什么呢?”

    九公主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祝贺舅父离开这是非之地。”

    杭远山在她肩上捏了捏:“舅父一辈子没别的本事,只会带兵打仗,可陛下显然没有让我再上沙场的打算,那我留在长安,反倒是你们的麻烦。”

    九公主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杭远山又道:“其实这些事,和你一个姑娘家没什么关系,阿九,如果可以,你还是早早出阁吧。”

    九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这些事和我没有关系呢?诚然我嫁给傅博彦,日后不论杭家是盛是衰,他都不会苛责与我。可我又不是出了阁就和杭家再无关系,如果杭氏败了,那我母妃和兄长,还有您,都会遭到灭顶之灾,那时就算不会牵连到我,可您觉得,我能安枕吗?”

    杭远山一时黯然:“是舅父没本事,不能保你和你母亲一世平安。”

    九公主后退一步,对他盈盈下拜:“舅父,一路平安。”

    杭远山点点头,又和杭子茂简单说了两句,便登上了远行的车驾。杭子茂目送那马车远远消失,才转过头对九公主笑了一下:“走吧,送你回宫。”

    九公主点点头,不作声地上了车。

    杭子茂忽然问道:“贵妃娘娘还好吗?”

    九公主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是很好,哥哥,我惹怒了父皇,连带着母亲也被牵连了。”

    杭子茂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

    九公主道:“真假战报的那件事,彻底悬了起来,曹德彰说他要彻查,查来查去就查没影了。刺杀冯行的人出身于锦衣卫,父皇只是训斥了指挥使一顿,没了下文,他明明知道宫里有宦官刻意陷害我,却只是将孙知良软禁了十日便作罢,”她说着,忽然极无奈地轻笑一声:“哥哥,你知道吗,那个意图置我于死地,却没有得到半分应有惩罚的才人迟氏,她现在见到我,连头不会低一下了。”

    杭子茂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了下来,良久,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道:“辛苦你了。”

    九公主摇摇头,问道:“我们要束手待毙吗?”

    杭子茂立刻道:“当然不会,阿九,我们需要东宫的支持。”

    九公主蹙起眉,道:“可是父皇不允许太子哥哥涉政。”

    杭子茂道:“就是因为不允许,而东宫殿下也从来没有试图涉政,所以他的话,会比我们有分量。”

    九公主犹豫道:“之前真假战报事发的时候,我曾经求助于太子哥哥,他很严肃的告诉我,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和皇后娘娘所表示出的立场性态度。”

    杭子茂紧紧抿着嘴,“唔”了一声。

    九公主又道:“我可以去尽力劝他,但是我觉得……他不会答应的。”

    杭子茂又“唔”了一声。

    九公主等了一会,他还不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太子哥哥不愿支持我们,那该怎么办呢?”

    杭子茂表情严肃道:“你让我再想想。”

    九公主忽然感到一种由心而生的无力感,如果用语言总结一下,大概就是……不是敌军狡猾,而是我军太无能的那种无力感。

    从古到今,搞军事的改行去玩政治就没有几个有好结果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意跨专业!随意跨专业的结果简直是害人害己,后患无穷……

    两人一路沉着回了宫,九公主下车与杭子茂作别,情绪低落地往曲台殿走,一边走一边认真考虑拉拢几个读书人组建公主党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刚进后宫,就看见赤霄急急慌慌地跑过来,见到她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殿下!承钧被铁勒王质子那日松扣住了,请殿下赶紧过去。”

    九公主愣了一下:“扣住了?扣住了是什么意思?”

    赤霄道:“太子殿下派人请您前去东宫,说请人配了安神助眠的香料给您,您不在,奴婢和承钧便前去东宫代您领赏,回来途中遇到了质子殿下,殿下好像……醉的不轻,瞧上了承钧,一直纠缠不休,还说承钧一个婢女,能有机会服侍他,是……是修来的福气……”

    九公主的脸瞬间黑了,一路上的低气压情绪转话成怒火噌一下燎原,怒气冲冲地喝了一声:“带路!本宫要去好好会会这个战败之国的继承人!”

    赤霄赶紧转身,领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回走,九公主一边走一边问:“那日松怎么会在东宫那边?”

    赤霄答道:“奴婢不知道,不过听说这位王质子自从入宫以来,日日酩酊大醉,甚少有清醒的时候,不过以前都是在自己的宫殿里醉,不知道这次怎么忽然跑出来了。”

    九公主不说话,喀拉喀拉地握了握拳。

    两人赶到的时候,那日松还拦在路上调笑承钧,承钧其实也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但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动手,只左躲右挡地躲闪着,还得恭恭敬敬地应付他口舌花花。

    九公主看到这一幕就气炸了,足尖一点,在墙壁上借了个力,直接越过领路的赤霄飞扑过去,在那日松背上狠狠踹了一脚,那日松没防备,当下便一头栽了下去,他身体本来就孱弱,九公主这一脚又丝毫没有藏私,把他踹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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