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盯着顾清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清清，你结婚了？”
秦城和顾清同时回答，答案却不相同。
一个人说：“早就结了。”
另外一个人说：“现在没有。”
“没结婚就好。”陈铎面色稍缓，伸手想去拉顾清，“咱们先回去，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秦城挡在顾清面前，警告道，“你别碰她！”
与陈铎对话，秦城需要稍稍抬头，可是仰视的角度，并没有影响秦城的气势，他说出来的话，依然掷地有声。
“好，我不碰。”陈铎后退一步，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清清，你给我个解释。我究竟哪里不好，让你放弃我们的婚约，跑到这个地方来？”
“放弃我们婚约的人，明明是你！”顾清的怒火瞬间被他点燃，厉声质问，“你父母的观念陈旧，不同意我做你们陈家的儿媳妇，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呢，连续好几天不肯露面。我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你发短信，你回短信告诉我，我们的婚约作废。那种事，又不是我愿意的，你凭什么连一面都不见，连一套婉转的说辞都懒得想，一句话就要跟我断绝关系！”
陈铎愕然，“不可能，我没有发过这条短信。”
城婚
23；圆谎
路边的一辆黑色车子旁，立着两个人影。
一刻钟以前，秦城拉着顾清，从陈铎面前离开，到现在，两个人一直沉默不语。
秦城站在顾清身边，眉头紧锁，面色不佳，两手撑在背后，靠在车门上。
顾清用手肘碰碰他，慵懒地望着他，“生气了？”
秦城赌气别过头，留一个后脑勺给她。
还真生气了啊。
顾清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使他面朝自己，四目相对，“有话就说出来，闷在心里容易生病。来，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秦城覆上她的手，纤长的睫毛垂下，面色稍稍缓和。
“是不是跟陈铎有关系？”顾清说完，仔细留意秦城的反应，看到他睫毛抖动了一下，明白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说，“我不知道陈铎跟老罗认识，更不知道他们俩会同时出现，你不能因为这件事跟我生气。”
秦城握紧顾清的手，慢慢摇了摇头。
顾清又问，“那是为了什么？”
“你瞒着我。”
嗯？！顾清怎么不记得有事瞒着他。“我前几天告诉过你，陈铎是我前男友，你也说过，我不愿意说跟他分开的原因，就可以不说。其他，没什么隐瞒的了。”
秦城把顾清的手展开，跟她十指相扣，“不是这件事。”
还有吗，顾清实在记不起来了。
秦城错开顾清疑惑的目光，低声说，“你没告诉我，陈铎比我个高。”
阴沉半天脸，就为了这点儿事……
要是告诉他身高，是不是现在又会生气，她没跟他说陈铎的三围？说了三围，是不是又要生气，没跟他说陈铎的鞋码？
顾清从来不觉得，陈铎比秦城高的几公分有什么好，更不觉得那是优势，自然而然就忽略不提。谁知道，他放在心上，自己个儿在那里生闷气。
好在，秦城比以前进步不少，经过适当引导之后，他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换成以前，他自己气死都不会开口。
顾清像是在哄孩子似的，温声细语，“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你说了，我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说了，你就答应？”
“你说。”
秦城深呼一口气，把顾清的手往怀里一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准穿高跟鞋。”
他好介意自己的身高。
论起来，秦城不算矮，只是顾清稍高了些，又爱穿高跟鞋，才会把他比下去。
现在，他开始上纲上线，明文规定不许她穿了。
秦城问，“你不答应？”
“我已经习惯了。”顾清实话实说。
自成年到现在，脚上穿的就是高跟鞋，马上不穿，会非常不舒服。
秦城握着她的手渐渐攥紧，一双眼睛深沉似海。顾清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虚弱，几乎要在那片深沉中沉没。
就在这时，他突然弯下腰，抱起顾清，把她放到车子引擎盖上。顾清身上穿的是一件短裙，被他一抱，裙角飘起。她连忙按下，防止走光。这会儿的功夫，她的脚下一凉，高跟鞋飞了出去，径直落在绿化带里的灌木丛中。
她跟陈铎站在一起，从身高上看，太般配了。
秦城就看不得这个。
她自己不答应换下来，那他就给她脱掉扔了，等回去以后，再陪她买新的。
几双鞋而已，秦城买得起。
灌木丛中传出一声闷哼，由于距离两人略远，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听到。
顾清指着灌木丛，“秦城，你帮我把鞋子拿回来。”
秦城双手抱在身前，头一偏，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去。”
不去就算了，顾清自己下去拿。
她的脚一着地，就被秦城再次抱起来，放进车子的座椅上，随后关上车门。
“我带你去买新鞋。”秦城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
陈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顾清的高跟鞋，身上有一个不完整的鞋印。他想把鞋子从窗户递给顾清，刚伸出手，就被秦城接过去了。
秦城横在他和顾清中间，问他，“你跟来做什么？”
陈铎说，“我想跟清清谈谈，把三年前的事搞清楚。”
秦城冷笑一声，“没必要。不管当年的事，是不是误会，清清要嫁的人，都是我。”
“你能不能让我跟清清说几句，我要听她亲口告诉我。”陈铎垂下眼眸，紧张地咬了一下唇。
他想借机跟顾清单独相处，用过去的情分，让顾清立场动摇？
秦城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要她亲口拒绝？你不会觉得尴尬吗？”秦城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没有半分想要让开的意思。
陈铎的目光变得坚定，“我一定要见到她。”
两人僵持在那里，顾清看不下去，推开车门，赤脚走过来，站到秦城右手边，接过鞋子丢进车里，回过头，跟陈铎说，“秦城说得没错，我要嫁的人，只有他一个。你走吧，忙你的工作，或者回到你父母身边，别再打扰我们。”
陈铎眼前的顾清，额前垂下一缕青丝，眉眼多了几分妩媚，身材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
三年的时间，没有让她沧桑，女人味儿反倒更浓了。
过去，顾清是一幅精描细写的画；现在，她是一部精美绝伦的影片，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到一个世界。
陈铎不肯走，“清清，当年退婚的事，我真的是毫不知情。我是诚心诚意想跟你结婚，怎么会因为你不能怀……”
“住口！”顾清及时制止他未曾说完的话，“陈铎，你不要胡说八道，更不必死缠烂打，不是你的，就算你拼掉一切，也不会是你的。”
陈铎一愣，瞬间想到，顾清肯定没有告诉秦城那个秘密。
一旦秦城知道，说不定会放弃顾清。照此说来，他还有机会。
“好，我不胡说。”陈铎抬起手掌，示意她不要着急，他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清清，这三年来，我一直在上海等你。对你来说，真相如何已经无所谓，但对我来说，极其重要。我必须要给自己三年的等待一个交代，我请你，抽个时间，跟我单独聊聊。”
顾清并非一点不想知道原因，她是怕秦城不开心。
细细思量过，顾清去跟秦城商量，“我想……”
“不准。”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不准？”
“与陈铎有关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同意。”
顾清耐心地跟他说，“我和他把过去的事摊开来讲清楚，他就死心了，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秦城也就不需要一看到陈铎靠近，就如临大敌。
这对秦城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
秦城终于松口，“你们单独谈，可以。不过，必须在我视线内，并且，谈话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
顾清在他脸颊上亲一下，“你最通情达理了。”
顾清和陈铎沿着路，走出去五十多米，停在一棵绿化树下。
“你想聊什么？”顾清把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昂起头问他。
陈铎说，“你是什么时候，收到退婚短信的？”
顾清永远忘不了那个日子，“七月十三。”
“难怪。”陈铎了然，苦笑一声，“我大体知道，是谁发的短信了。”
顾清急问，“是谁？”是陈铎的父母。
那段时间，陈铎外出采访，忘记带手机，回到家以后，顾清已经不知去向。
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短信箱，没有一条与顾清有关。再去联系顾清，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陈铎去顾清家里找她，顾爸爸告诉他，顾清外出旅行散心，回来就会跟他结婚。
他回到家里，安心地等。
父母每天都在劝他，顾清什么时候回来，是个未知数，这么空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跟罗会长的女儿交往一段时间试试看。他们说，罗会长的女儿比顾清年轻，最重要的是，家庭情况很好，还有一份收入不错的正经工作。
起初，陈铎不肯答应，后来，经不住父母的软磨硬泡，去跟那个女孩见过几次面。父母说的没错，的确比顾清年轻，可陈铎还是觉得顾清好。
不管顾清什么时候回来，他都愿意继续等。
听完他的话，顾清瞥他一眼，“自己的谎圆不下去，就把责任推给父母，陈铎，你真有出息。”
“我发誓，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陈铎当真举起右手发誓，“若有一个字的假话，就让我永失所爱。”他伸手，去拉顾清，“清清，回到我身边吧，我保证，会比以前对你更好。”
顾清拂开他的手，冷冷道，“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活了那么些年，一直顺风顺水，退婚，我接受不了。我抑郁、狂暴、焦虑，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年。要不是遇到秦城，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一个疯子。换成你是我，你觉得我会回到你身边吗？”
“会。你先答应嫁给我的，我没有退婚，我们的婚约依旧有效。”
“别傻了。退一万步，就算我跟你回去，你父母会同意我们结婚吗？”
他的父母，想要的是孙子和亲家的家庭背景，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儿媳妇。
顾清缓缓后退，折身回去找秦城。
陈铎追过去，抓住顾清的手臂，诚恳地说，“清清，结婚以后，我们搬出去住，爸妈不在身边，他们没法干涉我们的生活。”
“放开。”顾清的声音清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陈铎不放。
秦城隔着老远，就看到陈铎对顾清动手动脚，当即飞奔过来，分开他们两个人。
他对陈铎疾声厉色地说，“再敢对清清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陈铎和秦城面面相对，互不相让，刹那间，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城婚
24；选择
秦城和陈铎僵持半天，顾清终于开口，“秦城，你不是要给我买新鞋吗？咱们走吧。”
顾清拉起秦城，往车子方向去，刚走出几米，就听到陈铎喊了一声“清清”，紧接着，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惊响。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到陈铎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像是生病一般。
顾清和秦城互视一眼，脑袋里充满疑问。
顾清说，“苦肉计？”秦城说，“碰瓷儿？”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秦城反应过来，缓缓说出两个字，“高反！”
秦城迅速来到陈铎身边，拽着他的两条胳膊，将他扶起，背到车上，找出备用的氧气袋，给他吸上了。
接着，开足马力，用最快的速度，把陈铎送到医院。
医生给陈铎仔细检查过以后，说是没什么大碍，安排护士带他去病房挂了盐水。
送护士离开后，秦城和顾清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来。秦城眉眼弯弯，似乎心情不错。
顾清不解，“你开心什么？”
秦城悠悠道，“个子高也没什么好，背着送医院的时候，脚都是拖地的。”
原来，他找到了优越感……
秦城发现，陈铎的身高比他强，却不具威胁性，顿时就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他看看表，跟顾清说，“我去问问大夫，有没有其他事，没有的话，咱们就走。”
顾清留在这里等他。
过了几分钟，顾清听到身后的病房门开了，回头一看，陈铎一手拿着吊瓶，一手挂着针头，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顾清本想过去搀他一把，手都举起来了，又缩了回去。
看起来，陈铎的状态恢复许多，不用人搀扶，应该也没问题。
陈铎走出房门，将吊瓶挂在门外一个架子上，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抬头看着顾清，“清清，我刚才跟报社总编打电话，告诉他，我高反严重，不能继续采访。”
“这是你的事，没必要跟我说。”
顾清转身要走，就听到陈铎继续道，“清清，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我保证，我会说服爸妈，让他们接受你。”
顾清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我早已经过了爱听甜言蜜语的年纪，你说得再好听，对我来说，都没用。”
“我不是在诳你。”陈铎表情诚恳，眼睛里闪动着笃定的目光。
他不是爱说谎的人。
更何况，如果当初是他退的婚，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几乎是在求着顾清回去。
顾清一时有些不忍，垂下眼眸，平静地说，“你是不可能说服爸妈的。”
陈铎激动道，“不试怎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