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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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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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吉的反击成功,他缓缓摇著头:“这里发生的事,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请离开吧。”

我抓住了他这句话:“是,我承认,但这至少证明寺里有不可理解的事发生著,请问,那是甚么事?”

出乎我意料之外,恩吉倒十分爽快,就回答了我的问题,但是等他说完,我实在啼笑皆非,他道:“是,若干日之前,贡云大师忽然召集合寺上下,说有了来客,但结果只是发现了一块大石……”他讲的,就是布平已说过了的发现大石的经过。这块神秘的大石,突然出现,当然是属于不可理解的事情,恩吉也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静静地,耐著性子,听他讲完,才又道:“那青年人像是更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块大石头出现,你看,在他画的那个院子中,有一堆阴影。”

恩吉平静地道:“是,我注意到了。”

我压低声音:“是不是他来过了,发生了甚么意外,你不方便承认?”

我的话已经说得够客气的了,我没说他不敢承认,不想承认,只说他不方便承认。可是,他却立时沉下脸来,怒道:“你再不走,别以为我们没法子赶你出去。”

我当然不怕他怎样,但是也知道他的话也是实情,喇嘛在这一带,有极强的号召力,山区的民众,奉之如同神明,真要他传谕出去的话,我在山区中,可以说寸步难行。但是他如果以为这样的威胁,就可以令我退缩,那么,他也错了。

我仍然维持著相当程度的客气,那是给布平的面子,这家伙,看到恩吉一发怒,竟然已在一旁,发起抖来。我道:“上师,贵寺无论发生了甚么事,我都没有兴趣。可是,那位年轻人,他的名字叫李一心,他的父亲委托我来找他,这是我的责任。”

恩吉冷冷地道:“那你该去找他,不应该在我这里纠缠不清。”

我冷笑了一下:“我就是在找他,那位摇铃的上师曾告诉过我,他到过这里。”

那个摇铃的喇嘛,其实并没有告诉过我在这里见过李一心,他只是说,他忽然之间,想明白了贡云大师和一个小孩子,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这时很后悔,当时没有进一步问他“那个小孩子”是甚么人,我只是假设,那可能是李一心,所以这时我才这样说,想逼显然有事情隐瞒著的恩吉,讲出实话来。

谁知道我的话才一出口,恩吉还未及有甚么反应,布平已经叫了起来:“卫斯理,你怎么能这样说?那位上师并没有对你这样讲过。”

我心中大是生气,可是又不便发作,我只好道:“那位上师,提及过一个小孩子,他在山脚下静思,忽然之间想通了,知道贡云大师和那小孩子去了哪里  ”

我讲到这里,陡然盯问恩吉:“贡云大师到甚么地方去了?”

恩吉淡然道:“大师一直在静修,不蒙他召唤,我们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我扬了扬眉:“不是吧,他已不在这里,到一处神秘的地方去了  ”我不理会布平在把我向外推去,又大声道:“他到甚么地方?应邀到灵界去了?”

我这时,这样叫著,全然是由于负气  一方面是对布平的态度生气,另一方面,也对恩吉的态度生气,所以准备吵上一场。事实上,我对于自己叫的是甚么,全然未曾注意,我只不过是根据了布平的叙述,随口叫出来的。

谁知道恩吉陡然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般的声音,这时,由于布平拦在我的前面,想把我推出去,所以阻拦了我的视线,使我看不见恩吉的动作,我只是在那一霎间,陡然听到了“咚”地一下皮鼓敲击的声音。刚才我虽然在大声叫,但是由于周围的环境太静,我其实也叫得不是十分大声,至少,和那一下鼓声相比较,相去甚远。

那一下鼓声,令我吃了一惊,白素也现出了吃惊的神色来,布平更是脸无人色,放开了我,连退几步。

在他退开了之后,我才看到,恩吉的手中,拿著一只相当长的鼓锤,那面皮鼓,就在他的身边,鼓不是很大,所以我一直未曾留意它的存在,这么小的一面鼓,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来,十分出人意料。

鼓声乍起时我吃了一惊,但是我立时镇定,冷笑道:“贵寺那么多上师在入定静修,你这样子,会把他们全吵醒了。”

恩吉没有回答,布平已几乎哭了出来:“卫斯理,你闯大祸了,还要说?还不肯停嘴?”

恩吉也接著道:“是的,只有这一下鼓声,才能使我们在静思之中回复过来。”

就这两句话功夫,我已经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来,我还不知道会有甚么事发生,但是却可以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准备,这庙中的喇嘛如果要对我们不利的话,我们可以硬闯出去。

脚步声来得十分快,听起来,全停在房门之外,布平的身子一面发著抖,一面向著恩吉在哀求:“上师,他不知道庙里的规矩,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来,请你不要……生气,我立即和他离去,就算你以后不让我再来的话,我也愿意。”

我讨厌布平对这个大喇嘛的苦苦哀求,可是布平真的是为了我而在向他哀求,这一点,却又令我相当感动。这时,门外还陆续有脚步声传来,听来,像是听到了鼓声,先有一批人奔了过来,然后,再断续有人奔来。恩吉在听了布平的话后,冷然道:“你和这女人,可以离去。”

我一笑:“我呢?”

恩吉向我望来,我一接触到了他的眼光,也不禁怔了一怔,因为他的目光是那么深邃,充满了极度的神秘感,令人和他的目光相对,心头有一股莫名的震慑。我相信这是大多数喇嘛都有的一种本事,类似催眠术之类的心理影响,使得普通人感到心头震撼,他们在宗教上的权威地位,自然也更加崇高,更加无人可以抗拒。

我怔了一怔,倒也不敢太大意,和他对视著,恩吉一面望著我,一面道:“你必须留下。”

他说得十分缓慢,我也用十分缓慢的语调回答:“我如果愿意留下,谁也赶不走我;我如果不愿意留下,谁也留不住我。”

这时,话已讲得绝不客气,简直已有点箭拔弩张的味道,布平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些甚么,因为我要集中精神应付恩吉。

出乎意料之外,我的话虽然如此强硬,恩吉却没有再和我吵下去,他道:“你会愿意留下来。”

我陡地一怔,心中想:这是甚么意思?鼓声一响,那阵仗,分明是想将我强留下来,他为甚么又说我会自愿留下?是不是他正在向我施展甚么心理影响术,好使他的诡计得逞?

我勉力定了定神:“那要看我的决定。”

恩吉的行动,更是古怪,他不说甚么,只是向布平一挥手,布平哭丧著脸,走过去把门打开,我和白素都一怔,因为门外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看来全是庙中的喇嘛,刚才在庙中各处,用各种不同的怪异姿势,在静思入定的,也就是他们。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约有四五十人,我心中想,以我和白素的身手,就算要动粗,冲出去大约也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是在于布平。他如果敢和喇嘛动粗,自然也可以跟我们冲出去,可是看他的样子,只怕宁愿从海拔一万公尺的悬崖上掉下去,也不会敢和他所崇敬的喇嘛动手。

白素一看到门外有那么多人,立即向我靠近了一步,准备陡然发动,可以和我一起向外闯,力量就强得多。

恩吉用十分权威的声音道:“除了留下的人以外,别人可以离去。”

他的话才一出口,门外那些喇嘛,让出了一条通道来。布平神情迟疑,我笑道:“布平,你只管走,我们不会有事。”

布平还在犹豫,我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向外用力一甩,布平身不由主,跌跌撞撞,在门外众人让开来的那条路中,直跌了出去。

白素镇定地道:“大师,我不会离开,我们一起来,要就一起留下,要就一起离开。”

白素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十分坚决,真值得令人喝采。接下来,恩吉所说的话,大大出乎我和白素的意料。

恩吉神情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你们准备一起留下来?我看,还是一个留下的好。”

从他的话听来,又像是在和我们商量,没有甚么用强硬手段的意图。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望著他,恩吉大约也感到我的态度有点怪异,所以先是一怔,随即又“啊”地一声:“你们以为我会强留你们?”

我听得他这样问,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看你摆下的阵仗,布平都叫你吓坏了,还不是想强留?”

恩吉叹了一声,大摇其头:“错了,真是误会,或许是我的态度不对,你一定会自愿留下来。”

我不知道他还会有甚么花样,所以十分小心地答:“我看不出我有甚么理由,会自己留下来。”

恩吉皱著眉,这时,被我摔出去的布平,又探头探脑,走了回来,看来他心中虽然害怕,倒也不肯就此舍我们而去。

恩吉一看到了他,就道:“布平,请你把门关上。”

布平想说甚么,可是只是口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过来,把门关上。房间之中,只剩下了我、白素和恩吉三个人。

我心中一直戒备著,相当紧张,因为不知道恩吉究竟想干甚么。

这时,我知道门外有不少人在,可是那些人都不发出一点声音,房间中的烛火又不是太明亮,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恩吉忽然双手合十,坐了下来。他在这当口,突然打坐,我真的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

他向我和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白素低声道:“他叫我们学他一样坐下来。”

我立时道:“他想捣甚么鬼?”

白素道:“别对他充满敌意,看来他不像是有恶意的。他们有他们超特的智慧,别把他们当成普通人。”

我闷哼一声:“他分明有事在隐瞒著,小心一点好。”

我和白素急速地交谈著,用的是一种十分冷僻的中国方言,密宗喇嘛,再神通广大,我相信他们也无法听得懂这种方言。

白素答应了我一声,双手合十,就在恩吉的对面坐下,我看到白素神情严肃,闭上了眼睛,恩吉喇嘛也闭上了眼,两人都一动不动。

这时,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要大声喝问几句,可是在烛光的照映之下,却看到白素和恩吉的神情,越来越是专注,像是正在聚精会神想著甚么。

恩吉有这样的神情,那理所当然,因为静思根本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我倒从来不知白素也有这样的本事。我走得离她近一些,以便有甚么变故的时候,可以保护她。她皱著眉,但是不多久,眉心的结不见了,现出了祥和的神情。

再接著,我听得她和恩吉,同时缓缓地吁了一口气,一起睁开眼睛来。

白素微笑著道:“密宗妙法,真了不起,也全靠大师这样有修养,才能运用自如。”

恩吉摇著头:“不,要有你这样的诚心,才能领略妙法  ”他讲到这里,向我望了一眼,把我当作不可雕的朽木一样。

我不知道白素和恩吉的对话,是甚么意思,正想开口问,白素已经道:“你和布平先离开这里,我要留下来。”

白素的话,令我吓了老大一跳,这是甚么意思?刚才她还和我一起,准备硬闯出去,怎么忽然之间,会自愿留下来?在刹那之间,我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变化,自然而然想到,是不是恩吉在刚才,施展了甚么“邪法”,令白素改变了主意?

可是向白素看去,她容光焕发,目光明亮,显然一点也没有中邪的迹象。

我的神情疑惑,白素向我一笑:“你放心,我真是自己感到须要留下来,其中还有很多我未能想通的事,我留下来,对整件事都有好处。”

我依然极度疑惑:“你留下来干甚么?在这里,你有甚么好做?”

白素急速地道:“现在你别问那么多,问了我也答不上来。”

我有点发急:“你不是中了甚么催眠术吧?”

白素一副觉得好笑的样子:“当然不是,你别大惊小怪……事情的确很奇妙,不过我可以应付得来。”

这几句话,我们又是以那种冷僻的中国方言交谈。我知道,白素如果有甚么话想对我说,而又不想被恩吉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在这时候告诉我的,可是她却又没说甚么。

我自然也相信白素可以应付任何恶劣的环境,但是要我带著满腹疑团离去,总难以做得到。白素显然也看出了这点,她道:“现在我真的没有甚么可以告诉你,你不妨先下山去,我会来找你。”

我无可奈何:“多久?”

白素想了一想,神情惘然:“真的,我也说不上来。”

我望著她,一再肯定她要做的事全然自愿。可是她又显得那么神秘,使本来已经不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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