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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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罚-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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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最深处,有一方灰泥塘,泥塘中盛开着雪白无瑕的莲花。
    江辰心头骇然,这是明阳真人真正的梦境?弦线在四周来回振荡之后,径直攀向雪莲。
    “霄悠,你好大的胆!”明阳真人的怒喝声遥遥传来,刹那间,虚空咆哮,天崩地裂,弦线顷刻粉年,江辰的念头和霄悠同时被震出了明阳真人的梦境。
    怡春楼的厢房内,江辰闷哼一记,缓缓睁开眼。
    几丝鲜血顺着口鼻缓缓渗出,江辰的脑近乎空白,嗡鸣声自不绝于耳。
    弦线被明阳真人震碎,直接波及魔胎和神识,连江辰埋在霄悠精神世界的烙印也告毁灭。不过想到狠狠坑了霄悠一把,些许损失也只当蚂蚁尿湿柴不值一提了。
    弦线触及雪莲时被明阳真人察觉,但他一定误以为是霄悠动的手脚。江辰抹去嘴角的血渍,轻笑起来,明阳真人呢的**是能随便偷窥的么?等他到了锦烟城,少不得要给霄悠一点苦头吃。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梦。”望舒突兀地说道,它的声音像崩断的弦,清辉忽明忽暗,大起大伏。江辰从没见过它如此失态。
    “你是说明阳真人的梦?”江辰附和地点点头。很难想象,一牟人的梦境可以那般荒,那般空,那般冷到了生无可恋,死亦无趣的地步。
    没有那方雪莲,梦境便是一座坟,吞没了声音色彩,埋葬了所有*。
    “那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梦。”望舒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江辰愣了一下,随即听出了异样。
    “那也不是妖灵精怪的梦!”
    “那种灰蒙蒙的孤独空寂,是神器有的啊!”
    江辰目瞪口呆:“开什么玩笑,你说明阳真人呢的本体是一件神器?他和你五百年前是一家?”
    “不,它进化了!破壳了!蜕变了——”望舒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这是唯一可能的答案。因为他的梦境和神器的精神世界几乎完全一样,除了雪莲。”望舒怅然若失,“无血无肉的神器,为什么可以脱去那身不知冷暖的躯壳,像人、妖一样修炼呢?”
    江辰翻了个白眼:“他的梦境空虚,顶多说明这小很无聊,不像老活得多姿多彩,有声有色。”
    “就因为它比我们多出了雪莲,所以进化了!”望舒兴奋地直嚷嚷,“对神器而言,尤其是我这种顶尖神器这是翻天覆地的大喜讯!”

第十八章 羲和剑
    “神器的一生,好像永远被困在一座灰暗的坟墓内,再多的主人,也填不满坟墓的空洞。”望舒喃喃地道,“如果哪一天,雪莲可以开满明阳真人的梦,他便会彻底摆脱神器的宿命。”
    听它言之凿凿江辰也开始将信将疑,明阳真人呢绚丽出尘的风姿确实完美得离谱。“那么明阳真人应该就是……
    “羲和剑!”望舒异口同声地叫道。
    呆了半晌,江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逆亦冷漠而炽烈的眼睛:“只有深悉万物,能跳出“小我的局限。”
    “万物”两个字像奇诡的魔咒从他唇齿吐出。
    江辰浑身一震,差点跳起来,望舒的揣测可能是真的!
    明阳真人是神器羲和剑,最符合逆亦的利益!
    无法化身神器,体验其道索性把它收入门下,教化研究。逆亦是这么想的吧。
    明阳真人就是逆亦的一件试验品!
    梦从此有两种颜色。
    那是个躯壳。
    可那仅仅是个剑光恍惚在江辰眼前徐徐绽开带着三分惘然,两分寂寞一分单薄。
    而那藏起来的四分,谁也看不见。
    “明阳真人蜕变的经历,一定非常残酷,望舒你是承受不住的。”江辰禁不住长叹一声,“逆亦够狠够绝啊,真正舍弃了一切去求道。”
    这是上位者独有的近乎冷酷的智慧。江辰默默思索着,心中忽地一跳,想到了一个允天可能会去的地方!
    江辰从怀里出一条形似鲤鱼的小玩意,它布满金色条纹的身躯僵硬若死,双目紧闭,肚腹空空,是云浮岛特有的传信灵物双生眠鱼。
    天刑离去时,专门交由江辰联络之用。
    江辰找来纸笔,匆匆写下一段话,塞进鱼嘴。双生眠鱼骤然睁开眼,一口吞下信笺,在掌心摇头摆尾,活蹦乱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鱼嘴又缓缓吐出一卷纸条,双生眠鱼合上眼,重新陷入了沉睡。
    天刑回信的内容在江辰意料之中,随手烧毁纸条,他信步出房。天刑即刻离开了锦烟城,这意味着他和明阳真人的一战,失去了强力后援。
    偏偏江辰要竭力拖住明阳真人,为云浮岛争取宝贵的时间。
    江辰沉思着,向何花的香闺走去。
    此时天已破晓,只是仍有些灰蒙蒙的,望不见旭日。天际隐隐透出几抹绛紫色的朝霞,轻矇似烟,颜色淡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如果何花坚决不肯吐实,江辰真要严刑拷问吗?他问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他被别人踩,到开始学着踩别人了?
    “何姑娘,我进来了。”在门外等了一会,江辰推开门,不由得呆住了。
    闺房内红亮亮的一片,窗头灯笼高悬,两支巨大的龙凤描金红烛在朱色案头“滋滋”燃烧,案台上、几凳上都垫着闪闪发光的金红织锦,粉霞纱帷半挂牙魂,魂上叠陈的鸳鸯戏水缎被像一簇触目惊心的火焰,映得一双交颈鸳鸯鲜艳明亮,犹如浴火燃烧。
    何花凤冠霞披,独守案前,对着铜镜里的新娘幽幽出神。
    “何姑娘,你这是要一一一一一一?”江辰皱了皱眉,心中感到一丝局势出掌控的不宁。
    “聪明的江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我要出嫁了。”何花投向江辰的目光复杂难明,那里仿佛有沉淀许久的颜色,又慢慢渗透出来。
    “噢?江某先恭喜姑娘了。不知哪家幸运儿郎,能得何姑娘垂青。”江辰越发觉得有些不妥,留意察看她的神色变化,“东洲盟的事,姑娘考虑得如何了?江辰愿为姑娘奉上一份丰厚的嫁妆。”“是给妾身的聘礼么?”何花笑了笑,对镜拢拢高耸如云的发髻,“我想要嫁的人,恰好是江公子。”江辰身躯一震,沉声喝道:“你在说笑?何姑娘,咱没功夫和你瞎胡闹!”喝声震得烛光摇曳欲灭。江辰心念电转,难道她识破了自己的底?
    “可这就是我的条件。”
    “绝无可能!你到底耍什么花样?何花,别逼咱对你动粗!”江辰软硬兼施道,“你不过是东洲盟的一枚棋,难道甘心被人利用?你就不想做回原先的千金大小姐?换个条件吧,我可以替云浮岛答应你。”“可这就是我的条件。”
    “为什么是我?”江辰戒备地摇摇头,“你一定糊涂了。”
    “那一年,我就该嫁人了。这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新郎该是谁。”何花凝视着镜里的江辰,痴痴惘惘,半晌嫣然一笑,“等了那么久呢,江公子。”
    “原来如此。”江辰望着镜里的她,呆了许久,木然道,“好久不见了,何姑娘。”
    “是五年十一个月零九天。”何花小心翼翼地在额角贴上朱砂花饰,轻轻压紧“江公子,江辰公子,你早就忘了吧?”江辰默然无语,惆怅别顾。那些刺眼的红色无声无息地焚烧着他的眼睛。
    “但是没关系,真的。
    只要我记得,就没关系。”何花喃喃地道。
    “已经隔了那么久了吗?”江辰的嘴里泛起一丝酸涩。
    “那一年,你就该娶我的。”何花咬着嘴唇,“如今我算是等到了么,江郎?你走进我的花烛洞房,来娶我么。”“那一年。”江辰心肠一软,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
    那一年飘香河畔的星桂花闪闪烁烁,开得正艳。
    “新房布置得还漂亮吧?我也不懂该怎么弄,可就是想自己动手。
    锦被上的鸳鸯戏水是我花了一晚上亲手绣出来的。”何花像孩一样,对江辰炫耀地展开纤纤手指。
    张开的手指像绽放的花瓣。
    那一年,骑在青鸾背上的少女,挥舞蛟鞭,赢得满场喝彩。
    江辰陷入了更深更久的沉默。
    “哎,别傻站着,替我把簪插上好么?”她柔声道。
    “没想到你真的认出了我。”江辰犹豫了片刻,拣起冰凉纤细的金簪仿佛重若千钧。
    “你初到怡春楼的那一晚,我就知道是你啦。秋轩也是我让他去找你的,若不然,怎么能再见到你呢。”何花稍稍侧过娥首,盯着簪慢慢插在了发髻上笑靥如花盛开。
    那一年的单纯,那一年的俏亮,那一年的泼辣娇纵,像花一样盛开。
    “我变成这副鬼样,你居然还能认出来。”江辰只是苦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原来她没有变,变的是自己。
    “你走路习惯先迈右腿,你笑起来嘴角有一点向左翘,你沉思时会皱眉生气时眉毛会微微扬起来……”何花轻闭上眼,梦呓般地叹息。
    “你不明白。”她的叹息声又轻又重“要不是一直念着你,五年十一个月零九天地念着一个人,我是活不下去的。”
    “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活着,会有那么艰难。”
    “所以想着你,就可以坚持那么一天,再坚持那么一天,于是又一天。芶且地坚持着,忍辱地坚持着,软弱而固执地坚持着。”“到后来,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坚持什每。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对你的,还究竟是不是爱。”
    “但无论那是不是爱,无论那样的爱是不是比得过离姑娘,我都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哭得痛,笑得好。”她的眼泪慢慢滑过脸颊,像滚烫的烛泪一样滑下来。
    “别再说了!”江辰听得心乱如麻,深深地吸了口气,“何姑娘,我已不是那一年的江辰了。就当我们从未见过吧,我绝不再逼你。我走了,悔多保重。”
    “不,不要!江郎!”她尖叫道,死死抓住江辰的袖口,玉手青筋绽露,就像溺水之人死死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
    “再看看我,多看一会儿好不好?就多一会会。”她仰起沾满泪水的脸,苦苦央求着。
    “我很抱歉,何姑娘。我我很感激,可是”江辰一点点扯开衣袖,毅然向外走。
    “别走!我对你有用,江郎,我真的有用!”她语无伦次地叫喊,慌乱拿起眉笔,在案头的红笺上疾书。
    江辰扭过头,怔怔地看着她,不知该走还是留下。可过了一会,他惊骇地瞪圆了眼。
    细而淡的灰从她的裙尾飘下,然后,她的绣花鞋变得空空荡荡,她的大红吉服变得空空荡荡,她露露的手腕渐渐化成细而淡的灰,尘一般消散。
    眉笔“啪”地掉落几案。
    “你做了什么?何姑娘,别做傻事!”江辰嘶声叫道,抢上前去。
    “终究还是写出来了。你想要的都写了,虽然不多。”她朝着江辰惨笑,脸颊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又绽出惊人的红晕。
    “喜欢吗?你说只喜欢有用的东西,我现在有用了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以为,没人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说出那么一丁点的东西。可他们错了,我坚持了这么久,这么久……”“这么久啊,江郎,我嫁给你了。”她努力地对江辰笑,笑脸化作一蓬细碎的灰,悄无声息飘散。
    华灿的新娘吉服像一片云霞,哀伤地垂落下来。那云霞原来很淡,淡得风一吹,就会消散。
    红笺也被镶珠嵌翠的凤冠带落,悠悠飘下,笺末的最后几行字凌乱得几乎辨不出:“生如陌上花,风起何斯往。
    若君肯惜顾,落泥也胜妆。”
    单薄的红笺很重,重得江辰拿不起。
    江辰动作僵硬地弯下腰,捡起犹带体温的新娘吉服,下意识地捏了一下,空空洞洞,触碰不到丝毫血肉。
    何花死了。刚还活灵活现、娇笑哀泣的女一下灰飞烟灭,快得江辰来不及相信。
    江辰茫然举目四顾,红笺似火,雕粱似火,凤冠霞披似火,烧得江辰踉跄后退,一直退边,顽然坐倒。
    何花应该早被东洲盟种下禁制,当她将所知之事写出来时,禁制自动发作,要了她的命。
    她也早清楚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我的手抖索着抚过锦被。
    冰蚕丝的锦面很软,很滑,鸳鸯沐浴在血一样的红色里。
    那一针,那一线,那一年的少女气呼呼地抹着眼泪,对我嚷:“你等着”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江辰默默地坐着,守着这个凄艳的洞房,守在战火动荡的东洲中的一个小蜗壳里。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又一点点昏沉,仿佛喜宴散场的帷幕徐徐落下。
    “她是被我逼死的。”
    “她是被北极圣地、东洲盟和这个残酷的世界逼死的。”
    “她始终没有变。”
    “她始终就无力去改变。”
    “因为我断绝了她最后的坚持。”
    “因为她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没有遇到我……”
    “如果这个世界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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