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州风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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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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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无为微微诧异之后立刻便是大步上前,这光和他手中的光一般无二,他一看便知是正宗天师道法才能散发出的纯正符光。这巫溪城中正规的天师教道士起码上百,能如他一般能用两手肤浅法术的更起码上千去了,不过这等符光的亮度来看,不大会像是他这样的三脚猫的功夫,也不知是哪位道长这半夜来此作法。

刚拐过巷角,王无为便看到一尊金光笼罩的人形。这尊人形有形无质,好似根本就是由浓烈无比的金光凝聚而成的,在这黑夜中看起来简直有些耀眼,这人形五官虽然一片模糊,但身躯四肢上却能看得清楚,乃是一套威武无比的武将战甲。

“不知是哪位真人在此?小人王无为,清风观外务杂役,在此有礼了。”王无为虽然只是学了点皮毛道法,但是眼力却还是有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乃是天师符法中相当深奥上品的金甲神将,而且从这金甲神将身上的金光来看,用出这法术的道长修为绝对不俗。王无为的酒劲马上就醒了一大半,立刻躬身拱手见礼。

不过同时他心中也是暗暗觉得有些奇怪,这半夜三更的,在这巷尾角落里施法也就罢了,而且他好像刚刚转过来的时候还隐隐看见那尊金甲神将是刚刚从墙下的水沟里冒出来的。南方之地多雨水,荆南之地偶尔还会遇见台风裹挟巨量的雨水海水一起登陆,所以城中的下水道都修建得极为广阔宽大,这巫溪县城自然也不例外,随便找个入口人不用弯腰就能走进去。不过再宽大的水沟依然还是水沟,垃圾污秽什么的那是绝对免不了,这金甲神将并不能离开施法之人很远,这周围又没看见有人,好像这施法的道长也是钻进那水沟中去了。

没有人搭话,只有那金甲神将一迈步走到了王无为的面前来。

“真人有何差遣?”就算这深夜之中,这场面看似有些诡异,但王无为心中还是没有半丝害怕,依然躬身问话。倒不是头上的那点酒劲的原因,在这荆南之地生长了三十多年培养出来的心气,还有这天师符法的金光,都给他无比的安全感。就像小孩女子遇见恶狗会觉得怕,屠夫好汉们看了却只会胃口大开一样,无论是妖怪还是恶鬼的概念在荆南之地的人心中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恐惧。

所以王无为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有其他任何的可能,就算看着那金甲神将的手伸过来,他都还只是在思考这位真人道长是不是有什么机密用比较隐秘的方式来告诉他。

嘎巴一声轻响,王无为的脖子在金甲神将的手中像是根干透了的稻草一样,轻轻地就被捏断了,他的身体一下也就像只空布口袋一样地软了下来。不过他的身体也没有落地,而是被金甲神将提在了半空,刚刚捏断了他脖子的金甲神将并没有停下动作,双手不断地拉扯折叠,随着骨头断裂的清脆闷响,王无为的身体很快地就被揉捏成了一团,像是一个古怪的包裹。金甲神将的动作很快也很流畅,好像早就做这个做得很熟练了一样,而且就算王无为的身体一眼看去几乎已经没个人形了,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一手抓着这个几个呼吸之前还是个人的肉包裹,金甲神将转身又走进了下水道中,他的动作看似生硬,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息。随着走进下水道的深处,金甲神将身上所散发的金光也在这巷尾角落消失了,这里又彻底恢复了一片寂静平和,只有远处打更老人的声音还在单调地重复着。

第28章佛道(四)

龙虎山,千年的道门祖庭。二十四岩,九十九峰,一百零八景,四十九座大小道观纵横相连,将之化作了一片灵山雾霭中庄严的道门国土。

今天这片国土分外显得庄严隆重,从山脚下的山门之处就沿途都摆上了香案仪仗,丝竹锣鼓,一直到太清殿前的广场,因为从上面忽然传来的消息说,去五阴山巡视下属道观,看望故人旧属,安抚人心的张天师要在今日回山,下面的人这才慌慌忙忙地布置起来。虽然有些仓促,但对于当今天下道教第一人来说,就算只是返回自家山门,这种出迎规格也是必须要的。

但是和事先安排有些不一样,这些香案仪仗都刚刚摆好,人都还没有准备得好,张天师的车驾便出现了。

负责仪仗的道人刚刚有些慌张,旋即又马上愣住了,因为这车驾并不是从地面而来,而是在天空之上带着一抹耀眼的金光和巨大的风雷之声朝龙虎山顶的太清大殿疾驰而去。就算是在白昼,这一抹金色的巨大流星也是闪亮无比,沿途更仿佛有隐隐的雷鸣环绕周围,当真是当今道门天下第一人的风采。

沿途的百姓有不少看见的同时便跪下磕头,不过这景象落在明白人的眼中便能推测出龙虎山上大概是有些其他什么事情,否则以张天师的习惯,绝不会抛下其他随从仪仗用金光雷遁这样独自赶路,这样连带着马车一起急速飞遁看起来固然惊世骇俗,宛如仙人一般,但那差不多也是相当于用无数张中品符箓一路烧着才能达到的效果,龙虎山家大业大不错,也绝不敢用这样的手段来当做日常用度。

更何况以张天师的身份地位,还有他个人的习惯来说,这样孤身飞遁的排场确实也不如沿途接收着路人跪拜,香案迎接来得隆重气派。

龙虎山,太清大殿前的广场上,数百道人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看着那一团金光的马车破开半空中的云海飞驰而来,连忙上前拱手躬身引接:“恭迎天师法驾!”

马车带着隐隐的雷鸣声放缓速度降落在广场之上,这是一架极其宽大,奢华,气派而庄严的马车,说不定就连天子的御驾也不见得能有如此威严,而且这马车通体都是由极好的法术材料如雷击木,冰蚕丝,万年温玉等等精心打造,上面或明或暗地篆刻了无数符箓,如今在雷光和金光旋绕下看起来简直不似人间能有的器物。

而端坐在马车正中的是一位看似只有四十来岁的中年道士,头顶芙蓉冠,身披天师袍,脚踏登霄云履,相貌端正,肤色如玉,一双眼睛闪烁着震人心脾的亮光,在周围金光和雷光中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呼吸都透露出无比的庄重和威严,仿佛一座降临人间的神祗。他就是天下道门第一人,龙虎山当代天师张元龄。

随着张元龄缓缓迈步走下马车,围绕马车的金光雷光才慢慢消散,拉车的四匹骏马也化作雷光收入至车上的符箓中,这样飞天疾驰的法器自然不会是真的马在拉。周围立刻便有早候着的力士上前将这马车抬起,送回天师府中去施法维护保养。

虽然似乎回来得很急,但张元龄并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急迫,只是在几位观主和掌院的陪伴簇拥下缓步天师府走去,后面尾随的道士们只能用匍匐在地仰望神祗似的眼光瞻仰着他的背影。这位掌教天师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气度森严,都能让人一见之下就生出敬畏,就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伟大的存在。

将张元龄送入天师府中之后,寻常的天师教弟子只能守候在门外,只有和张元龄最为亲近,身份也最高的几位观主掌院陪着他一起来到了早准备好了的静室中。

这个时候,张元龄的脸上才微微露出一些表情来,好像终于从一尊只能受人膜拜的神像变回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这个人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怎么好,他那一双修饰得很好的长眉已经紧紧地皱在一起,问:“是何时出的事?地灵师是何时出走的?”

“……是二十三日之前……”一位掌院的额头上已经有些微微的汗水。“我们本不欲惊扰天师,在发现之日开始便着人下山去四处搜寻,只是一直遍寻无果。而且此事不知为何却被净土禅院那些和尚知晓了,前些时日居然派遣了那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小神僧十方到我荆南之地来四处寻访……虽然看起来也没查出什么来,但是此事万一被净土禅院知晓,那些和尚必定会大肆宣扬,对我道门声誉大大不利,我们这不得已才发出传讯符鹤,请天师回来主持大局。”

微微思量了一下,张天师开口先问:“……你们通知御宏没有?”

“有的。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同样也发了符鹤去通知御宏真人。”

这个回答让张天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又朝中间皱了一皱,好在这位掌院马上又说道:“不过是前日晚间才发的符鹤,御宏真人若是在云州深处,那该是昨日才收到。而他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怎么样也要两三日之后去了,毕竟人比不得符鹤可以一路不休息地飞遁。”

张天师的眉头这才又松了些下去,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要御宏去云州深处和那些五行宗道人打交道确实是有些委屈他了。只是此事若成,对我天下道门有莫大好处,也只有他的道法修为精深,足够能镇得住那些五行宗的怪物,不止让那些人小觑了我龙虎山,所以这才不得不让他去那种蛮荒野地。”

这掌院立刻躬身道:“天师心系我中原道门兴衰,用心良苦之处御宏真人也定能领会,何况还有恒亮师侄也随同他一路在那蛮荒中跋涉,想来他也绝不会有半丝怨言。”

张元龄摆了摆手:“还是说地灵师之事。当日是何人看守地灵殿的?如何会让地灵师走脱了的?从祖师立教之时便有话留下,绝不许放地灵师离开龙虎山。虽然这么多年来地灵师从无异动,但教中规矩从未放松,地灵殿的镇守法阵一直都小心翼翼,负责看守地灵殿的也是千挑万选的派中精英弟子,又如何会在这时候出现这等事来的?”

说到后来,张元龄话语中的震怒之意已经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他的声音,周围空间中好像还有阵阵的雷鸣和金光在若隐若现地闪烁,整间静室都在微微摇晃,正仿佛有圣人动怒天地色变的味道。周围的几个观主掌院都默然不语,不过也没有圣人之威下的噤若寒蝉,他们也都算是张元龄的亲近之人,这位张天师在他们的眼中只是掌教,首领,带头人,不是其他中下层道士眼中的那般如神祗一样的崇高无上。

但即便如此,那掌院的额头上的汗水也是越来越大颗,继续说道:“……当日是虚树师侄负责看守地灵殿。当日也正是每年一次地给地灵师送上血食祭品之日。我们事后才发现,那地灵师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有了预谋,居然从每次的血食中节下一小部分精血以秘法保存,长久以来都以精血慢慢腐化地灵殿中的阵法,那日便一举破开阵法遁地而逃。”

“祖师亲设的符阵哪里有那么容易便轻松破去?就算能破去,那看守的弟子难道是死人么?就算不能阻止那孽障离去,难道连发讯告警也不会么?”

“……当日虚树师侄中了地灵师的法术昏睡过去了。”

“地灵师被祖师拘禁至此已有近千年,供给他的血食也都极其有限,他截留下一部分用以破阵也就罢了,又怎可能让他恢复元气施用法术?而且那孽障若是真能出手,又怎能只是将人昏睡过去这样简单?”

“……地灵师的元气确实远未恢复,所以他也只能是用‘回梦令’将虚树师侄迷昏过去……”

“回梦令?”张天师好像听了个荒谬之极的笑话一样。“区区下品法术也能将我天师教精心挑选出来的精英弟子迷昏过去?那弟子难道是喝醉了才去地灵殿值守的么?”

“这……虚树师侄因为年纪尚轻,根骨天赋也不甚佳,道法修为一直不甚高深,这才中了那地灵师的法术而没有来得及示警,一直等到两天后前去换班的弟子才发现他昏睡在地灵殿中……”

“既然修为不够,年纪尚幼,又如何能去地灵殿那般重要的地方当值的?”张元龄的声音越来越震怒。“立即将此弟子废去修为,逐出天师教,终生不得再上龙虎山一步!元通你用人不当,身为掌院也难辞其咎,罚你免去掌院之职,去后山面壁一年思过!”

这位叫做元通的掌院额头上微微见汗,但却并不是太过惊慌,只是俯首说道:“元通失职,甘领责罚。只是……虚树师侄乃是元虚师兄的独子,元虚师兄乃是对我龙虎山有大功之人,当年身陨之后天师也曾着令要多加看护他的后人,所以在前年虚树师侄年满二十之后,元通才将他安排入地灵殿去值守。地灵师这数百年间并无异动,地灵殿的值守向来就是清闲优渥之处,原本是想着优待虚树师侄的,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故来……还请天师看在元虚师兄的份上对虚树师侄从轻发落。”

“哦?原来是元虚师弟的儿子?”听了元通的这话,张元龄脸上的震怒也大大缓和了下来。周围的几个老道神色不变,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这位元虚道人是张天师的师弟,在张元龄还远未曾是天师的时候就和这位元虚道人颇为交好,时常一起行走江湖斩妖除魔。而二十多年前,当时的张天师远赴皇城接受天子封赏的时候,一只千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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