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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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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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西王眼皮子微微一跳,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两方较劲了这么多年,突利人应该对他的脾气很了解,肯定知道自己不会服软,那今天他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只是为了耀武扬威么?
  
  正暗自疑惑时,贺羿却因为对方的叫嚣隐隐起了些担忧,若真的打起来,他们就处于被动了,皱了皱眉道:“我们贺家军可不是吃素的,两军对垒,你们突利也讨不了好果子吃,我看吐屯大人还是收回前话,谨慎决定为好,没必要为了一桩意外祸及更多无辜将士与百姓的性命。”
  
  那突利人眯着眼笑起来:“那我们就不要大动干戈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是靖西王府愿意与我们突利合作,长生天必定不会计较你们之前的那点小错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贺翎早就被这突利毛子傲慢的态度激得青筋直跳,这会儿又突然听到这种论调,差点就冲上去一掌把人劈了,双手在扶手上捏了又捏,压着怒火冷哼:“我们没什么好合作的!滚回你的大草原上去!”
  
  “你想怎么合作?先说来听听。”贺羿面色不虞,说出的话却极为平静。
  
  贺翎不可置信地瞪向他:“大哥!和他们有什么好谈的!”
  
  贺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想看他们大举进攻么?如今朝廷一盘散沙,我们应战不妥,不应战更不妥……”
  
  二人的对话,贺连胜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脸上一直十分平静。
  
  突利吐屯想要知道这兄弟二人在争论什么,吴修却只是随便两句无关痛痒地话敷衍了事,显然不打算据实以告。
  
  萧珞再次注意到这个瘦弱的年轻书生,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隐隐有了些眉目,心思迅速转了数圈,眼中滑过一抹志在必得的浅笑。
  
  贺连胜打断兄弟二人的争执:“吐屯大人口中的合作是个什么意思?”
  
  突利吐屯顿觉有戏,高兴道:“据我所知,你们的皇帝正在准备削藩大计,靖西王殿下,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贺连胜不咸不淡:“有话直说。”
  
  “我们乌伽可汗表示,只要靖西王殿下答应合作,草原上的战马就是你们贺家军的战马,草原上的勇士就是你们贺家军的勇士,你们起兵攻打长安,我们的长生天会给予最大的祝福和保佑!”
  
  “放肆!”贺连胜猛地一拍桌,面色阴沉间迅速朝萧珞扫了一眼,压抑住心口剧烈的狂跳,咬牙道,“我们汉人的事,轮不到你们插手!滚回你们草原去!”
  
  突利吐屯显然没有被他的突然翻脸惊到,继续循循善诱:“世世代代靖西王在这风沙之地苦守边疆,如今那皇帝却要反过来收缴你们的兵力、财力,你真的甘心吗?我们草原民族最敬重勇士,我们的乌伽可汗会以与靖西王合作为荣,你又何必急着拒绝呢?”
  
  贺连胜额头青筋直跳,未及有所表示,那边贺翎与贺翡已经同时从座位上弹起来,一人抓住墙上的一把刀干净利落地卡在突利吐屯的脖子上。
  
  “原来你是来挑拨离间的!”贺翎眼神狠辣地盯着这个猖狂的突利人,阴沉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贺翡顺着二哥的话里的意思,冷哼一声把锃亮的刀刃朝突利吐屯的脖子压下去几分,隐隐渗出一点血丝来。
  
  突利吐屯被这突然而来的阵势吓傻了,直到脖子上传来痛感才堪堪回神,却又因为前后各有一把刀而避无可避,只能梗着脖子颤声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是来与你们结盟的!你们怎么如此无礼!”
  
  “呸!”贺翡松了刀刃,一脚踹到他膝盖窝处,一下子就把他踢得跪在了地上,又反手迅速把刀压在他脖子后面,冷笑道,“挑拨我们自相残杀,你们可汗正好坐收渔翁之利,想的倒是好心思,当我们傻子吗!再多说一句,我立马杀了你!”
  
  那人虽然勇猛,可毕竟是孤身一人在敌营中,哪里还能横得起来,听了吴修的转述后只是色厉内荏地说:“我们可不是坐享好处,只要你们开口,我们可汗一定会借兵给你们!草原人从不说谎!”
  
  一旁的萧珞瞟到贺连胜忽青忽白的脸,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在场而气愤又尴尬,连忙站起来,经过吴修面前时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未作停留,又走到突利吐屯的面前,神色冰冷:“蛮夷之族尔,竟敢站在我大锦皇朝的土地上乱放厥词!来人,把两位使臣请进大牢!好生照应!”
  
  贺连胜正不知要如何向这心思活络的九皇子解释,虽然他是自己的儿媳,可他更是大锦的皇子,如今竟然有外族当着皇子的面挑拨自己造反,要说这一颗老心没有七上八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既然现在九皇子已经自行做出了决定,他自然是一万个赞成,连忙让守在门口的护卫进来把人给拖走了。
  
  突利吐屯见刀刃离了脖子,又硬气起来,咕噜呱啦一通叫骂。
  
  吴修却是异常的镇定,他毕竟只是一名译官,也不曾出什么恶言,心底隐隐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遭太大的罪,倒是被带走时一直在思索,这王府的客卿好大的架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萧珞见人被带走,转身走到贺连胜面前:“爹,可否允我单独去见见那位译官?”
  
  贺连胜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愣了一下。
  
  萧珞又补充道:“方才让人把他们抓起来只是作为掩盖,珞儿的本意是想与那位译官谈一谈,至于其中缘由,事后会来向爹解释清楚的。”
  
  贺连胜让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了,连忙压下心中的那点尴尬,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和蔼笑道:“好了,珞儿不必见外,快去吧。”
  
  萧珞点点头,转目见贺翎半张着嘴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你忘了那张画像了?我去去就回来。”
  
  “好!”贺翎笑了笑,目送他离开之后,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方才的画像铺开,“爹、大哥、老三、老四,你们快看!”
  
  几个人凑过去,齐齐面露惊讶,贺翡指指画像,又看看门外:“这……这不是刚刚那个吴修吗?”
  
  “正是,此人与上回迎亲途中的伏击有关,十有八。九就是他在幕后指使。”
  
  贺翡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不屑地撇嘴:“原来九皇子殿下突然发难是因为伏击一事啊,他倒是随时随地都能为自己着想,只是这么一来,突利又要以我们扣押使臣为借口而兴兵了。”
  
  “胡说什么!”贺连胜在他脑袋上扇了一掌,面有愠色,“那次伏击让成家与我们贺家剑拔弩张,这是他一个人的事吗!”
  
  贺羿道:“不知弟媳究竟过去谈些什么,不过就这么随便扣押了使臣,确实有些欠妥啊。”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四弟贺翦朝他们看了看,见贺翎神色间不甘又郁卒,显然是压着火气不好发泄,就侧头朝贺羿道:“大哥,你可别冤枉二嫂,方才是二哥与三哥先拿刀押着使臣的,要说扣押使臣,这责任怎么也不能让二嫂一个人担着。”
  
  贺羿这才觉得自己那句话有些过分了,神色间有一丝狼狈。
  
  这兄弟几人自小闹到大,倒也从来没有谁当真恼过谁,所以贺连胜对于他们的这番话并不怎么在意,坐在那里波澜不惊道:“不管怎么说,使臣杀不得,咱们也没必要白养着,等珞儿那边谈完了,就将人放了吧。” 



9、牢内密谈
 
  吴修与突利吐屯被关押在大牢中两个互不相见的角落,吴修坐在半潮的草褥子上,耳中隐隐约约能听到突利吐屯叫骂的声音,他自己倒是异常平静,一来是因为他早已学会了随遇而安,二来是他不像突利吐屯那么没脑子,稍微想了想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正暗自琢磨的时候,外面逐渐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没多久就见到先前自称客卿的那位年轻公子站在牢门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吴修暗自思量着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枯草,内心的疑惑并没有在面上表露半分。
  
  萧珞让狱卒打开门,负手走进去在吴修面前站定,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又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定定地对着吴修打量片刻,低声道:“吴公子,你可知我抓你进来所为何事?”
  
  吴修倒也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谈话,笑道:“恕在下愚钝,冒昧猜测,难道是因为先生见不得我做突利的走狗,特意来点化我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年长了几岁,不过面前的人自称客卿,他只好以“先生”相称了。
  
  “既然你也觉得是走狗,那又为何要去投靠突利呢?”萧珞顺着他的话随口问道,见另一个角落摆着一张石桌、两只石墩子,就走过去掀开袍摆坐下,顺便指了指另一只石墩子,示意他也过去坐,又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突利人一向崇敬勇士,即便他们现在看中了你的聪明才智,也不见得真正对你青眼有加,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你想过退路么?”
  
  吴修见他锦衣华服、气度不凡,早就猜到他身份不一般,原本以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但这会儿又见他毫不介意这牢里的脏乱,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大有一番促膝长谈的架势,不免改变了些看法,也跟着走过去坐下,无奈地笑了笑:“若非走投无路,又有谁甘愿背井离乡。先生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接道来。”
  
  萧珞点点头,看着墙壁似乎回忆了一番,接着缓缓道:“五年前,京城梁家因贩卖私盐获罪,被满门抄斩。”
  
  吴修心头巨震,脸上瞬间如同打了一层寒霜,僵硬苍白,双唇也陡然失了血色,狠狠咬住才能克制细微的颤抖。
  
  萧珞扫向他如同死灰的双眼,淡淡道:“梁大人性情耿直,声望也一直不错,这罪名却来得仓促突然,恐怕事情另有蹊跷吧。其中内情我倒是不大清楚,不过据我所知,梁大人获罪前曾经多次弹劾过成家父子,而最终也是成家上书的折子,呈递了梁大人贩卖私盐的罪证。我说的可对?”
  
  “你……”吴修泛着青白的双唇颤得厉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究竟是谁?为何对朝中局势如此了解?”
  
  “已经说过了,我是靖西王府的一名客卿,当年也是在京城生活的,知道的自然要多一些。”萧珞笑了笑,又道,“梁家的案子是否有冤情我不知晓……”
  
  “当然有冤情!”吴修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胸口剧烈起伏着,见他视线转过来,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萧珞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转开视线把被打断的话续上:“梁家的灭门,拜成家一手所赐,这我倒是清楚的。如果梁家当真是忠良惨遭陷害,那他们最大的仇人就是成家,但是在五年前,仅凭成家恐怕也没办法一手遮天,要怪只能怪朝中奸佞当道、朝纲混乱,忠良难以觅得立足之地。”
  
  吴修牙关紧咬,本就消瘦的两腮又凹进去一些,沉默半晌忽然转头盯着萧珞:“先生为何对在下说这些?”
  
  萧珞神色淡然,只是清浅地笑了笑:“我若是告诉你,成家气数将尽,今年必定锒铛入狱,届时朝中会有人翻出梁家旧案,帮助梁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沉冤得雪,你还会继续投靠突利么?”
  
  吴修狠狠眨了眨眼,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压低嗓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萧珞回应他的目光,眼神诚恳。
  
  吴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抑制内心澎湃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什么了,即便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对方既然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早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萧珞见他神色恍惚,知道自己的赌注押对了,于是又趁热打铁:“成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即将到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我可以保证,年底前,必定会有大臣联名上书,请求重新审理梁家贩卖私盐一案。一旦翻案,梁公子便可重见天日,到时又何须借着突利人的毡房遮风挡雨?”
  
  吴修听着他的话,思绪难平,心中波澜起伏了半晌才渐渐安定下来,恢复了几分理智,疑惑道:“先生似乎对成氏的败落十分笃定。”
  
  “若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会在此与你浪费这么多时间。”
  
  吴修挑了挑眉:“只是不知,我要如何信你?”
  
  “信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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