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的再三坚持下,若水终于第一次和主子们坐在一起吃饭,也许经过离别,也许经过灾祸,大家都忘记了以往的不快,听奉直和若水细说着离开后的情景,得知她当初是为了避免被凌意可加害才携子仓惶出逃后,都唏嘘不已,在座的谁没吃过凌家的苦。
若水见老夫人和夫人竟然只字不提奉直为她辞官一事,心中狐疑,她们今天是不是碍着自己和孩子久别重归才忍了下来,等明早再找机会劝告她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误了奉直的前程?到时她该怎么办?早已和奉直说好了辞官为民,寄情山水自在一生的。
如果她们苦苦相劝甚至乞求,自己该如何应对?心烦之际感觉奉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顿时豁然开朗。自始自终都是奉直自己坚决提出要辞官不做,并不是自己一己之私,在慕云山居也劝过他不要为自己一个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都不肯听从,回府后又怎肯听从任何人的意见?就是老夫人和夫人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索性不做他想,只照顾着翼儿吃饭。
饭后,老夫人和夫人体恤他们颠簸一天,令早早休息,若水放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告辞带着孩子回到久别重逢的旧居。
来到院门口,卢静娴指着门匾说:“公子和姐姐快看,是老夫人令换上的!”
抬头一看,红灯笼下,门匾依旧换上了原来的“云水居”,竟然是老夫人主动提出要换的,若水心里一暖,笑看着奉直:“我知道了,以后凡公子住的地方都有个云字!”
奉直不管书香和卢静娴在场,含笑看着她:“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云若水!”
若水脸一红,赶紧进了自己以前的院子,月光下,树木复苏,一盆盆神态各异的菊花静静地吐露着芬芳,屋里更是整洁温馨如同她在时。
严妈欣慰地说:“这一年来,你们走的走、散的散,卢姨娘孤零零地守着这个院子,天天盼你们回来,每天都令奴才打扫的如同你们在时一样,就是为了让你们回来之后感觉一切如旧!”
若水拿着柜子上翼儿小时玩得拨浪鼓,好像回到了以前,感激地说:“妹妹费心了,一个人守着院子不说,还能坚持每日如此,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静娴却扑通一声跪在若水面前:“静娴家贫无依,尚有老母幼弟待养,绝不敢有非分之想,求少奶奶留下静娴,不要赶我走,静娴愿为奴为婢服侍少奶奶!”
若水愕然,狠狠瞪着奉直:“你可曾说过让静娴妹妹离开的话?”
奉直赶紧辩解:“我从未说过呀?我则能做出这种事,就是我想做,你也不会允许!”
若水这才安慰卢静娴:“妹妹多心了,我和公子都未说过要赶妹妹走,又何处此言?”
卢静娴抽抽噎噎地说:“满府上下都在说公子要为了姐姐辞官不做,就是为了不娶嫡妻,还说公子连嫡妻也不娶了,哪还会再要我们这些妾室?所以静娴好怕会被赶出府去!”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五九章 君王
若水好气又好笑地拉起她:“妹妹说什么傻话?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凌府家奴官卖时,我都能把书香赎回,还能不容妹妹?以前有少奶奶当家不说,还有那么多通房丫头,姐姐又不容过谁?我们经过无数波折还能聚在一起,说明姐妹缘深,就是公子不要妹妹,我都不许,除了妹妹,谁能如此贴心?且看这屋子,离开一年多了,处处犹像当日,这样的好妹妹我又怎舍得赶走?”
卢静娴见她说得诚恳,这才放下心来,若水擦去她的眼泪,逗她说:“妹妹满腹诗书,深知礼仪进退,我和公子早就商量好了,以后容儿和颜儿两姐妹就归你教养,必叫她们和妹妹一样做个才貌双全之人,这么好的女先生,又不要一文薪水,我们能轻易放你走吗?放心,公子只发誓说再不迎新人,可并未说他要弃旧人呀!”
卢静娴不好意思地笑了,清秀恬淡的眉目竟也有了几分照人的光彩。
若水又嗔怪奉直道:“我们还说以后带妹妹去慕云山居小住,哪里有赶走她之意?都怪你只说再不娶嫡妻,却不说清妹妹的去留,害她担心这么久,你看看都清减了不少,今晚就罚公子去妹妹房里给她道歉!”
卢静娴慌得赶紧说:“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便服侍公子,夫人还吩咐我要准备好公子明早上朝的官服,姐姐刚刚进门,还是让公子留在这里吧!”
书香也赶紧说:“公子和姐姐早歇吧,我去看看孩子们睡着没有!”两人慌忙夺路而逃,若水羞得满脸通红,赶紧把奉直往外推:“没人要你可别赖在我这!”
奉直反身关上门,不由若水分说,就抱起她走向床榻:“我还从没在这间屋子里睡个囫囵觉,今个说什么也不走了,好好睡一晚再说,明个还要上朝呢!”
在慕云山居松散了几天,奉直已经来留恋上了那种日子,第二天早早就被喊起来上朝,感到极为不适,决心下朝后再去向皇上提及辞官一事。
一身崭新二品官袍的奉直英姿挺拔、年少倜傥,因为是第一次上朝,在一众年纪偏大的臣子中间,显得格外引人瞩目,刚一出现,来得早些官员就开始一边打量他一边窃窃私语,虽然大部分都与奉直不熟识,但还是有人直接上前奉承,问他有无再聘妻室,奉直赶紧推辞父亡未久,暂不提及亲事才应付过去,皇上还未临朝,已是一头薄汗,如果真的做了辅国大将军,就是皇后不赐婚,他也会被逼得寸步难行。
退朝之后,奉直径直跟随李潜进了御书房。
李潜看着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的奉直,笑着说:“奉直弟莫非是为感谢朕让你找到爱妾子女,决定再不辞官,每日出入朝堂为朕效力?”
奉直脸一红,愣了一下还是诚恳地说:“臣谢皇上助臣找到他们女子,亦谢赏赐宅子,请皇上纳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前往别院与臣山居垂钓、共品农家浑酒鸡豚。至于辞官一事,请皇上恕罪,臣心意已定,对功名利禄无欲无求,愧对恩宠!”
李潜叹了一口气:“山居逍遥,使人神往,却非朕所能。朕上回的话你有无考虑?你若辞官再不娶妻,爱妾虽在无人约束,却一生委屈低贱,上不了台面,入不了家祠,你心甘情愿吗?闲云野鹤的日子虽好,却永远不能抬高她的身份,你可曾想好?”
奉直一愣,若水为妾,连陪他探亲访友的资格也没有,儿女们在人面前只能喊她姨娘,连一声娘亲也喊不得。平常府里家宴,连入座的资格也没有,却是低贱,确实委屈,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总比再娶一个嫡妻凌驾于她之上强。
“臣愚钝,有负皇上恩宠,实在想不出两全之策,所以甘愿辞官,再不娶妻,虽不能抬高她的身份,却也能少受些委屈,请皇上应允!”
李潜叹了一口气,半晌不语,奉直抬起头,想起他以前说的家里妻妾之事,鼓起勇气说:“臣斗胆问一问,皇上有无心爱之人?”
李潜一愣,心里轻轻地痛了一下,想起那张清新明媚的笑颜,有无心爱之人?若无,为何总不能释怀?若有,为何不能说不能提,除了压在心底没有任何办法。
“朕为一国之君,后宫不过为平衡前朝甚至安定人心而已,就像封施紫烟为良妃,都是有目的,决不会平白无故只为儿女情长。所以后宫佳丽,朕对皇后是敬,对嫔妃是宠而已,作为一个君王是不能有爱的。”
李潜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朕若有心爱之人,就是留在身边也不一定护得了她,恐怕也和你一样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委屈,不如把她放在心里!”
奉直赶紧说:“臣心胸无法与皇上相比!”
李潜却呵呵地笑了:“无关心胸,只是无可奈何而已。朕很高兴你又如从前和我谈这些心里话,记得朕为安王时,我们为了不被人察觉,常去偏僻乡野酒肆谈心,当时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却不比今日之生分!”
奉直连连磕头谢罪,他注定要辜负当日与李潜之约了,今日为朝臣尚得一见,若真辞了官为庶民,恐怕连晋见的资格也没有了,哪里再会推心置腹引为知己?
“臣愚钝,未有两全之策,辜负圣恩,请皇上勿怪!”
“当初太祖开创天下,曾封异姓王,兵马大元帅鲁良怕功高震主,主动请辞,愿归隐山野,太祖不舍旧日情谊,封其为建德王,是为闲散王爷,不问政事,但可自由出入皇宫朝堂赔本太祖左右,却无官身之约束,两人情深义厚,太祖位居人主却有此知己,让人羡慕,可惜鲁良几代后竟无子嗣,所以才未世袭下来,至此王位空置。”
奉直不解地抬起头,李潜看着他说:“太祖之封,安能无果?虽说太平盛世不得封异姓王,但奉直弟助我登基,功比鲁良,建德王之位早有,又非朕新封,奉直弟若真要辞去辅国大将军一职,此位赏与奉直弟了!朕也愿如太祖一般,位居人主尚有知己在侧!”
聘则为妻奔是妾 第五卷 意阑珊 第二百六十章 封王
奉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潜,他许自己辞了辅国大将军之职,竟然封他做了异姓王!
除了太祖皇帝开国之初大封功臣时封过几个异姓王,从那以后再未封过,就连公、侯之类也极少封赏,现有的异姓王和公侯几乎都是从开国之初世袭下来的,因为太平盛世,没有谁的功绩够得上封王,而且异姓王过多,必然会影响到社稷安危,没有几个君王愿意这么做,李潜果真有这么重视自己吗?竟然千方百计要留他在朝,不惜想出这种法子?
看他半天未回过神来,李潜摇摇头,别人听说封王定会欣喜若狂,他却这么愣神儿,一旁的执事太监怕他失仪,坏了李潜兴致,赶紧提点:“于大人高兴糊涂了吧?还没谢恩呢!”
奉直万般想法只得先放下,赶紧大礼磕谢,反应过来之后叫苦不迭,这辅国大将军之位辞了和没辞一样,除了没有权利和不需要过问政事之外,封了往还得娶妻,堂堂异姓王怎可没有正妃?自己为了躲开这种安排,只能学前人带若水挂冕而逃吗?
可是他们逃得了吗?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和侯府一众人,难道要把祸患留给他们?
李潜看着他,不满地说:“建德王对阵的封赏不满吗?”
奉直赶紧跪下表白:“臣感激万分,哪敢有丝毫不满之意!”
他的神情分明不情不愿,李潜薄怒道:“建德王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少年时游历天下,又曾千军万马对仗敌军,见识不比常人,难道到头来只为一女子置天地君亲恩于不顾吗?朕念在以往情分,对你已是容忍到极限,你果真如此不知好歹?不畏君威?”
天子一怒,即使不血流成河,也会家破人亡,最轻也要发配徒刑流放千里,奉直把心一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上恩宠,臣,没齿难忘,绝不敢负皇上厚爱!臣唯有一个要求,求皇上成全!臣已对云氏承诺再不娶妻,既万死不敢负皇上厚爱,亦不愿有违誓言,求皇上恩许臣再不娶妻!”
李潜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重情重意之人,朕当初没看错,你为一个女人果真连朕也不怕!莫非要居功自傲?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赐死她吗?”
奉直面上一滞,依然坚决地说:“此事全是臣一人所为,与云氏无关,求皇上万勿牵连无辜,臣堂堂一男儿,宁死不敢有违誓言!”
李潜正待发怒,田皇后风姿楚楚地进来了,奉直赶紧又拜,心情更加惴惴不安,生怕她又提起赐婚一事。
田皇后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轻轻一笑:“于大人面对敌人千军万马尚不怕,倒怕了本宫?”
“皇后凤仪,臣不敢不敬畏!”
田皇后和李潜暗中交换一下眼神,笑着对奉直说:“世上没见过你这种痴人,云氏若真心对你,定会宁愿你再娶嫡妻也不愿你为她送死,你若因她被赐死,她能独活吗?你这样固执己见,只会害她至惨,还要被人骂做祸水,到时抛下满府孤儿寡母,你们在底下焉能心安?虽然娶妻让她委屈,总比让她去送死强,两者相害取其轻,堂堂的建德王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吗?”
奉直滞住,他若不顾一切抗旨,激怒皇上赐死自己,若水得知真相肯定不愿独活,两人能够相随地下倒也简单,只可怜了三个小儿女,还有年迈的祖母和寡居的母亲,父亲新亡,他再出事,不是把她们逼往绝路吗?
他心里深深哀叹了一声,他所求不高,不想荣华富贵,不想拜相封将,只想守着心爱的女子闲云野鹤一生罢了,却为何总难以如愿,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却动不动就要出人命、。他于奉直果真于国于朝政就那么重要吗?
可是田皇后所言非假,两者相害取其轻,即使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因为爱她反让她为自己送死,今日他真的是身不由己了。
“臣愚钝,谢皇后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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