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颜坐在软塌边,看着阖眸而卧的男子,坚毅的轮廓菱角分明,薄唇惨白紧抿,似是因为疼痛,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伸手凑近段南煜的眉宇间,慢慢舒展,想要帮他抚平疼痛,只是那眉头越皱越紧,零落的声音自段南煜口中蔓延出来,“颜儿……不要离开我,我错了,真的错了。”
手,悬在半空,终是一怔之后收了回来,暗自苦笑,“南煜,有些事不是你知错了就可以挽回的,我们之间……真的还有可能吗?”
看着段南煜渗出血的伤口,白色的绷带被浸透,脑海中止不住翻涌起那夜的情形,她将匕首刺入他的胸膛,更确切的是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入,可……那时的她真的很惊慌恐惧,她怕失去他。
脑子里轰然炸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他虚弱轻柔的话语清晰呈现在耳边,撕裂她的心。
她着急,甚至怕他就那么离开她,那时候她真的不恨他了。
可如今,她依旧担心,依旧不想他有事,依旧会因为他受伤而恐慌,只是她可以理智的面对,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再为他心痛!
“颜儿……”干涩嘶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段南煜的手动了动,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颜儿不要跳下去,不要!我陪你一起,我没有丢下你。”
梦魇呢喃,刻在云雪颜的心上,点点侵蚀,现在……他这样还有什么用?当初她坠崖的时候呢?
他,在哪里?他那时候为什么要将她打落山崖,然后丢弃下她一人。
手忽然被抓住,软塌上的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再次安静的躺着,只是手中的力道加深,不愿意松开。
帐篷被掀开,一道凉风吹入,凤夕楼走了进来,眸光投在云雪颜被段南煜握着的手中,只是淡笑了一下,“颜儿,你一夜未睡,天都快亮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来照顾段南煜,他毫无异议,她心里有愧疚,段南煜的分神定然是因为她,只是他不想云雪颜累到,她的身子太薄弱,即便比着以前好些,但还是不忍心让她这么折腾。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王爷现在这样,这里的一切都需要你去打典带领。”云雪颜轻笑,没有挣开被段南煜握着的手,“你看他握的这么紧,我也走不开,算了,反正军营里也没个女人,我照顾他也好。”
“被困在沟壑里的那群人现在怎么样了,都过去三天了,他们还没有反映吗?北国那边也没动静?”
“暂且还没有,我也觉得奇怪,照理说北国将军的儿子被困在那里,他不可能没什么作为的,我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已经过去三天了,估计那群人也挺不下去了。”凤夕楼倒了一杯茶递给云雪颜,将袄子给云雪颜重新披了披,“我们现在也只能等等了,希望南煜早些醒来。”
“嗯。”云雪颜点头。
黎明破晓,大地洒下第一缕金色,烟雾缭绕。
云雪颜靠在凤夕楼的怀中睡了过去,忽然听到外面一声通报,语气焦急,“凤丞相,敌方突袭!”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平静的应了一声,不慌不忙的看着被惊醒的云雪颜,“颜儿,我想北国有动作了,不过也是虚张声势,可能是想来个调虎离山以便去救沟壑里的那群人,我会在那边加派人手的。”
“可能吧。”云雪颜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安,抬头看向凤夕楼,“小心点,你要是再出事,我就真的没办法了,这么大的军队我可指挥不了。”
“放心,颜儿,为了你我不能有事,在这里等我。”凤夕楼淡淡的拢起嘴角,给了云雪颜一个安定的笑,才走出了帐篷。
马蹄纷乱,声音越来越远,云雪颜的心也跟着额马蹄声飞远……
侧目看向段南煜,她只觉得胸口一窒,摆脱开段南煜紧握的手走出了帐篷。
外面的雪还没有化开,山峦绵延起伏,一叠挨着一叠,覆盖着厚厚的雪,一片清明,云雪颜看着心情也不禁好了许多。
营地里剩下的士兵不多,大部分都跟着凤夕楼去应战,朝着远处走了几步,遥望而去,她的视野顿时也宽广了许多。
越走越远,细细听着脚步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她越踩越开心,小时候她就喜欢这样做,没有人陪她玩,她就独自踩雪,听着声音她就兴奋的咯咯笑了起来。
想着,脚下的动作越发的起劲。
这是冬日里她唯一的乐趣。
衣衫被风吹了起来,云雪颜打了个冷颤,拢了拢领口,才发现自己走了很远,转身准备踱步走回帐篷,走了几步,背后突然响起几声轻微的窸窣声,云雪颜的脚步加快,这里离军队驻扎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心里突然恐慌起来,“南煜……”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脚下还没有走几步,眼前便黑了下去……只留下一道回声在风中卷碎。
帐篷里,段南煜躺在软塌上,眉头越皱越深,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额头上冒出冷汗,忽然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
胸口的伤因为他的剧烈动作而再次迸裂开,鲜红的血浸湿绷带,缓缓的流了出来,他,刚刚好像听到云雪颜呼唤他。
那么急迫,让他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就已经消失,起身披上一件外衣便飞快的朝着云雪颜的帐篷而去,沿路士兵们惊慌的看着却不敢上前阻拦,只见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里,在白色的映衬下,红的分外刺眼。
掀开帐篷;里面……空无一人。
“来人!都给本王滚到哪里去了!”愤怒的爆吼,他心底感到不安,刚刚的呼唤顷刻间变得如此真切。
一个士兵颤颤巍巍的跑了过来,低着头不敢扬声,等着段南煜说接下去的话。
“颜大人了?人了!”双手抓住小兵的衣领,段南煜愤恨的吼着,伤口迸裂的疼痛涌遍全身,头脑一胀,几欲晕倒还是咬牙硬挺了过来,脸色铁青。
“回……回王爷,小的不知,刚刚颜大人在您的帐篷里照顾您,小的不清楚,她哪里去了。”小兵颤巍巍的回答,心里不惶恐不已,他又不是盯着颜大人的,不过是刚好路过就被王爷揪过来问话。
“滚!给本王滚!”将小兵扔到一边,段南煜茫然的望着无边无际的空地,开始拼命的寻找,口中不断呼喊云雪颜的名字。
整个兵营里回荡的全是他的声音,仅仅只有两个字,颜儿!
空旷的战场上,凤夕楼飒然的坐在马上,凤眸微眯凝视着落荒而逃的一群兵士门,幽深的眸子里精光微闪。
敌方是故意将他们引出来的,可并不是为了救处于沟壑中的人,那是……脑子突然一空,心知不妙,对方的确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但!目标不是沟壑里的那群人,而是段南煜,亦或者是……云雪颜!
镇定的遥望敌军逃跑的方向,凤夕楼冷呵了一声,“穷寇莫追,回营!”
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扰乱军心,他只希望她没事,一定要没事。
一路回到军营,远远的凤夕楼便看到段南煜慌乱的四处找什么,猛地一夹马肚子,飞快的朝着段南煜而去。
没等马停下来,凤夕楼已经飞身下马,“南煜,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颜儿……出事了?”他的声音哽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我把整个军营找了一遍,可是没有找到颜儿,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她叫我了一声,可是我听的不清楚,但还是起来找她,只是,没找到!”段南煜明显有些慌乱,看着凤夕楼的双眸里满是哀痛,“我不能再让颜儿出事。”
“颜儿不会有事的。”凤夕楼温柔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冷瑟。
正说话间,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呈上了一封信,“王爷,凤丞相,这是北国送来的信件。”
段南煜一把抽过信件,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要想换回云雪颜,就用被困在沟壑里的兵士来换,由段南煜和凤夕楼亲自去。
“混账!”一声怒吼,手中的纸张被握成了一团,段南煜一口血吐了出来,伤口撕裂的更加厉害!
“南煜,你不要激动,这样伤口会裂开的更加严重,颜儿还等着我们去救。”凤夕楼镇定的说着,段南煜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性子有些急,此刻他更加不能乱了分寸。
“来人,去找军医!”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希望云雪颜没事。
将段南煜扶回帐篷里,等着军医包扎好,凤夕楼才缓缓将被段南煜揉皱成一团的纸张铺展开,声音阴沉,看着躺在软塌上的段南煜,略有深意的开口,“南煜,一定是有人要害颜儿,北国里有奸细。”
眉头飞快的簇起,段南煜撑起身子看向凤夕楼,“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这封信,”将书信递到段南煜的面前,“北国的人不可能知道颜儿的真名是云雪颜,他们顶多知道叫做绝颜,可是信中写下的却是云雪颜三个字,所以……我认为在北国里有奸细,而且这个人不是想要致颜儿于死地,就是想要你或者我死!”
轻轻嗤笑一声,段南煜再次躺回软塌上,仰头看着帐篷顶端,好像透过那里就可以看到广袤的天际。
声音有些嘶哑空洞,“或许那人是想我们都死,不过死又怎么样,如果我死了可以换回颜儿的性命,我宁可我死!颜儿……我已经辜负不起了。”
一句话盛满哀恸的伤痛,段南煜阖上眼眸,静静的开口,“夕楼,颜儿一定在北国的军营里,到时候我去引开他们,而你,进去救走颜儿,好不好?”
凤夕楼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段南煜,嗓音轻柔却又焦急,“南煜,那样你很可能会死,他们就是认定我们会去救颜儿,准备让我们送死,你去见他们必死无疑,你又让我怎么跟颜儿交代?”
段南煜愿意为云雪颜放弃生命,他何尝不是?
只是他没想到,段南煜真的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赌云雪颜的平安。
“死我一个好过我们一个也不剩,颜儿那么恨我,我……”他突然笑了起来,薄凉的双唇弯出好看的弧度,让凤夕楼微震。
“还是那么爱她,没办法,虽然她对我已经不在意了,但我总不能看着她受伤吧。”
“南煜。”凤夕楼的声音似是卡在了嗓子里,“你的伤……”
“没有大碍,暂且还死不了,好了,夕楼,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安静的躺在软塌上,段南煜闭着眼不在说话。
他真的可以为她做一切,只是不知道她能否明白这一切。
如果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他希望某天她还会记得,有个人曾经伤害了她,可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他叫做……段南煜。
凤夕楼慢慢退了出去,看着苍穹,他知道段南煜对云雪颜的情,只是他始终不想放手,就由着自己任性一次,不做那么稳重的凤夕楼吧。
坐在帐篷里,凤夕楼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个一些特别的地方,方便他们救出云雪颜。
只是没有什么大的突破!
烦恼的揉着额头,他要怎么做才能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将云雪颜救出来,还不能让段南煜再受伤?
“凤丞相,外面有一位叫做潇肆意的公子求见。”一个小兵在帐篷外通告。
放下手中的茶杯,凤夕楼神色淡然的看向外面,“让他进来吧。”潇肆意怎么会来?
“夕楼,云雪颜呢?”潇肆意大步迈了进来,张口便问,“她现在没事吧?”
凤夕楼蹙眉,看着潇肆意,“为什么这么说?肆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赶来这里?”
“之前云雪颜让我去调查云溪音是否疯了,前天我去了云府,可是府中的人却说云溪音被送到南国治病,我又去了南国,可是根本没有查到她的消息,我觉得不妙,就来找云雪颜商量,可能事情真的和她猜测的一样,云溪音是装疯的,或者说她现在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肆意。”凤夕楼淡着嗓音,抬眸看眼前的人,“若是你早一些来,或许颜儿还在,不过她现在已经被北国的人抓走了。”
“抓走了是什么意思?”潇肆意惊呼一声。
“现在颜儿在北国,”凤夕楼沉静的声音里掩藏不住担忧,“要让我和南煜去换。”
“什么!”潇肆意再次惊呼,“我还是来晚了,该死的云溪音。”
凤夕楼突然不语,拉着潇肆意就朝着段南煜的帐篷走去,“南煜受伤了,你去给他看看,我不能让他带伤去救颜儿,那样他太危险了。”
“可是我没带药!”潇肆意辩解。
“军营里有药;你先处理着。”将潇肆意带到帐篷里,凤夕楼吩咐其他人让军医等带着药草来。
等着潇肆意将段南煜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凤夕楼才开口,“南煜,这件事可能有云溪音参与进来。”
段南煜沉默了片刻,“这个世上最恨颜儿的恐怕只有她一人吧。”眼中带着一抹憎恨,该怪他当时一手铸成的大错。
“你好好休息,我们一会儿再商量要怎么救颜儿。”见段南煜点头,凤夕楼才和潇肆意走了出去。
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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