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细无声- 第600部分

　　　　中外的老头都有一个毛病，看到小孩就会想起自己的年轻时代，然后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愿意听。

　　　　洪涛当然不愿意听，如果他没破坏自己霸占围巾的计划，看在免费咖啡的份上听几句也无妨。但现在不成了，抱着孩子就往外走。球队也没看见，围巾也没抢到，还不赶紧到老马克思家等什么呢，再耽误耽误连午饭都蹭不到了。

　　　　马克思家在湖岸的西南角，算是小镇的边缘地带，不过不难找，因为小镇上只有三条公路，在镇中间呈Y字型分布。

　　　　北面的一条通往A8号高速公路，洪涛就是顺着它来的。东南方的一条是山路，沿着它可以穿过阿尔卑斯山进入奥地利。

　　　　西边的一条哪儿也不通，是环湖公路，顺着它就能找到马克思家。这是和卢卡斯聊天的收获，据说马克思的老房子很有特色，二楼的木质山墙上刻有家族徽记，非常好认。

　　　　花朵、艺术和建筑的有机结合，这是洪涛顺着环湖公路开了几百米之后的结论。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木质的，二层居多，三层也有，一层的几乎看不到。

　　　　它们都有一个尖尖的人字形屋顶，比中国传统瓦房的屋顶角度小，这是迫于自然条件而做出的选择。

　　　　别看德国南部气候并不冷，但降雪量一点不比我国北部地区少，这种尖尖的造型可以有效防止积雪压塌屋顶。把屋顶做得这么尖，自然就得高，所以二层、三层最经济，一层反倒会浪费很多空间。

　　　　除了造型之外，这些木质房屋还都有一个共同点，阳台、很大的外飘阳台。不光一面，有些甚至三面都有阳台，也是木质的。

　　　　在这些阳台边缘都摆放着一盆盆盛开的花朵，这些花不大，颜色很鲜艳。一盆两盆看不出什么，但要是摆成一大排，就有点夺目了。

　　　　小镇上的居民们显然并不满足有点夺目，一排不答应，要摆好几排，一楼、二楼、三楼都摆，还要挑两三种颜色的花混在一起。

　　　　这样一来几乎每座房子都是一个大花坛，红的、黄的、白的，五彩缤纷。走在这些房子中间，心情不由自主的就轻松了许多。

　　　　光有花好像还不能满足小镇居民们对生活的热爱，他们还要用雕刻和绘画继续装点自己的房子。

　　　　因为房子是木质的，所以小镇上最多的就是木雕。阳台、门廊、窗户、屋顶，凡是能展示一下手艺的地方基本都会弄出造型，有些看起来虽然手艺很一般，但却有一股淳朴的美。

　　　　和木雕一样，壁画也很普遍，就画在房子的外墙上。有宗教、动画题、自然风景、动物等各种题材，技艺和木雕一样，都不是出自某些大师，很本色。

　　　　“这应该就是你爷爷家了，看来他还是位红裤衩的影迷……”卢卡斯没说错，洪涛从老远就看到有一座三层小木楼比较特殊。

　　　　它的颜色更黑，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家族的徽记也很醒目，是一只绿色的熊。但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徽记，也不是建筑物，而是外墙的一副壁画。三米多高的超人同志高举一只手臂，像是正要起飞。

　　　　“我们就直接进去吗？”马上就要见到爷爷了，马超却有点胆怯和不安。估计他是拿不准这位从未谋面的爷爷到底会不会喜欢自己，或者说自己喜欢不喜欢他。

　　　　“你爷爷又不是王室成员，咱们见他用不着排队。你连镇上治安官家的草坪都敢挖，见一个退休的工程师老头会怕吗？”洪涛没见过自己爷爷，也体会不到马超现在的感触，没法开导，但他会用激将法。

　　　　“我是光荣的海盗，将来要去征服全世界，谁也不怕！”如果光是洪涛在场，马超还鼓不起太多勇气，但洪琪的一个眼神就让他有点热血沸腾了。要不说女人是祸水呢，有时候傻老爷们就是因为这一眼而粉身碎骨的。

　　　　“看来你爷爷也不怂啊，这应该是一个真熊头。”房子周围并没有人造围栏，只有很多树，中间自然形成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入口处有一座小木板房，看上去应该是车库或者杂物间，对开的大门上镶嵌着一只呲牙咧嘴的熊头，下面还有一行德文。洪涛连猜带蒙，觉得应该是熊舍或者熊家的意思。

　　　　“马克思先生……马克思先生……”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车库屋檐下的两只兔子在笼子里咔嚓咔嚓的啃着菜叶。

　　　　洪涛把车靠边停好，径直走向了那座高大的房子，不过没敢上台阶，只是用英语高声喊。他怕有狗一类的东西窜出来，德国狼犬啊，要是被咬一口都没法喊冤，还是谨慎些好。

　　　　“汪汪汪……”果不其然，很快房门就打开了，先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黑背，脖子上并没有索具。它一出来就跑到了台阶边缘，冲着洪涛这个陌生人发出了庄严的警告。

　　　　“嘿，保罗，注意礼貌。你就是保罗的中国朋友，叫……抱歉，我的记忆力不太好，应该是……找到了，艾特是吧？”

　　　　跟在黑背后面出来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翻毛皮鞋、牛仔裤、花格衬衫、皮坎肩，如果瘦一点、脸上皱纹少一点，就是个大号的理查德。

　　　　老头的眼神越过洪涛停在洪琪和马超身上，然后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一边猜测着洪涛的身份，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看了几眼才叫出洪涛的名字。

　　　　“过来，躲什么躲，这就是你爷爷，赶紧叫。雷奥哈德先生你好，他是威廉，保罗的儿子，他有点腼腆。”

　　　　既然老头有自己的情报，洪涛也就省了自我介绍，先用中文冲着还在车边磨蹭的马超吼了一声，然后再用英文介绍了一下马超的身份。

　　　　不过他真想做的是把老头手里那张纸条拿过来看看，保罗肯定提前和这个老头打了预防针，上面应该有不少关于自己的诋毁之言。

　　　　“你好……爷爷……”如果没有洪涛瞪着眼，马超估计会掉头就跑。他这位爷爷真和名字一样，像一头苍老的狮子，尤其是那一脸黄乎乎的络腮胡子，根根恨不得都立着，很吓人。

　　　　“哦呵呵……你好威廉，我们见过，那时候你才这么大。”全世界的老头不管长没长大胡子，也不管头发颜色是黄是黑，见到亲孙子之后的笑容应该都差不多，要多贱有多贱，低三下四到了极致。

　　　　“这是我女儿艾莲，她一直和威廉住在美国。”看马超的摸样显然不打算和老头来个亲密拥抱，气氛有点小尴尬，洪涛干脆把洪琪拉过来给老头找个台阶下。

　　　　“你好船长大人，威廉很幸运，人人都想有一个美女船长。”老头的真性情和他的外表显然不太统一，看上去是只威严的狮子，可实际上笑起来很和蔼，还有点滑稽，主要是那一脸大胡子会跟着表情动。

　　　　“午安先生，我和威廉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帆船，无法让世界知道我们的名字。但艾特有一艘大帆船，他已经答应等我们长到十六岁时就可以单独驾驶它纵横四海。你会驾驶大帆船吗？我们还缺一个可靠的水手。”

　　　　和马超比起来洪琪要大方的多，一点没被老头的大胡子吓到，还借着马超和老头的亲属关系为自己将来的雄图霸业拉起了壮丁，至于说老马克思能不能活到她十六岁之后，这就不是她能考虑到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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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章　爱的深沉

　　　　“叫我雷奥就可以，我很想和你们去当勇敢的海盗，可是我太老了，恐怕当个水手都不够格。来吧孩子们，我正在做午饭，看看合不合胃口。如果你们的船上缺个厨师，我倒是可以考虑。”

　　　　有了洪琪的打岔，老头和马超都解脱了，一老两小肩并肩往屋里走，洪涛只能在那只保罗的看押下跟在后面。不过洪涛也不觉得受冷落，他正拿着相机给那只大黑背拍照。它也叫保罗，这就太有意思了。

　　　　和屋外的五彩缤纷相比屋子里面明显温馨了许多，四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原木色，家具也大多是类似的风格。不过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温馨，而是年龄。

　　　　老头一样，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已经老了，不是某件物品老，而是整体老。光是厨房里的炉具、餐具、炊具，就让洪涛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那个厚重、笨拙烤箱居然还是五十年代的产品，比新中国的年龄还大。可是别看老，用这些器具做出来的食物一点都不逊色。不用看，光闻闻就让洪涛肚子里咕咕叫。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洪涛紧赶慢赶就是想蹭顿午饭吃，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搬行李的工作都可以往后错，现在客厅里喝杯咖啡，很快就开饭！

　　　　马克思家的客厅很大，但墙壁上还是快被挂满了，从相框到工艺品，琳琅满目，和博物馆差不多。洪涛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居家风格，很多欧美人的家里都有这种习惯。

　　　　但他始终有一个问题没搞清楚，这么多零七八碎的玩意全挂在墙上，该怎么打扫卫生呢？总不能每周都拿下来擦拭一遍吧。或者说他们的环境灰尘很少，根本不用经常打扫？

　　　　从墙壁上摆放的物品种类看，老马克思比较喜欢滑雪、打猎和钓鱼。因为不光挂着鹿角和猎枪，还有滑雪板和几幅很古老的鱼竿。这倒也符合小镇的环境，住在这种地方，你要是喜欢逛商场、泡夜店，能憋闷死。

　　　　假如有个很纯粹的欧洲人说要在家请你吃饭，千万别抱太多期望。他们全家过圣诞节时准备的盛大晚餐，按照传统中国人的眼光看，顶多也就算凑合。

　　　　每个人盘子里两根小香肠、一块肘子肉、一勺土豆泥、几根芦笋和一团菜叶子，另外还有一个汤和面包、果酱、奶酪、酸奶、水果若干。

　　　　这就是马克思家用来招待远方客人的主菜，做为成年人，洪涛比两个孩子多了一份特权，可以喝一杯啤酒。

　　　　其实对于洪涛这种不太会吃、也不太喜欢吃的人来讲，这种简单、热量足够的饭菜更和胃口。

　　　　香肠不错，它是慕尼黑的特产，叫白香肠，用猪肉做成，吃的时候放在水里煮熟之后蘸酱料。肘子肉也是巴伐利亚州的特色菜，味道嘛……

　　　　洪涛真找不出太多描述食物味道的词汇，在他的字典里只有难吃、一般、还成、不错四种评价。

　　　　任何美味到他嘴里都是不错，大部分饭馆里做的菜都叫还成，平时果腹的饭菜就是一般，缺油少盐还不放酱油的菜就叫难吃。

　　　　啤酒牌子洪涛也没看懂，全是德文，味道应该算一般。因为太苦了，还不是黑啤酒那种苦。它的颜色很淡，喝完之后砸吧砸吧嘴，还有股子淡淡的焦糖甜味。总之，洪涛不太喜欢这种口味，倒也达不到不能喝的程度。

　　　　老马克思不太健谈，即便想和孙子多交流交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看来理查德的性格是随了父亲，而保罗从长相到脾气与父兄都有很大差异，唯一相同的就是脸上的黄胡子。

　　　　“雷奥，是不是可以带威廉去看看保罗小时候住的房间，要是能有照片就更好了。”和老马克思比起来洪涛更会忽悠孩子，马超和保罗本来接触的就少，缺乏必要的父子了解，此时正好补上，顺便还能让这爷孙俩多说几句话。

　　　　“太好了，理查德和保罗的房间我还一直保留着，和他们小时候一样。威廉，还有艾莲，愿意跟我上去看看吗？”老马克思嘴是笨点，但脑子挺好使，马上就听明白了洪涛建议里的中心思想。

　　　　马超和洪琪都跟着老头上楼了，洪涛自然也不想一个人傻坐在楼下，干脆抱着洪常青也上去看看吧。

　　　　二楼有四个房间，其中一个就是理查德和保罗兄弟俩儿时的卧室。屋子里确实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摸样，打扫得很干净，连被褥上都带着一股子太阳的味道，就好像昨天还有人住过一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谁在坚持打扫兄弟俩的房间，不用问洪涛也知道，百分百是这个面相凶恶、少言寡语的老马克思。他不太善于言表，实际行动却能准确反应出内心的情感。但和这种人相处必须细细品味，短时间内是了解不到什么本性的。

　　　　“你叔叔要比你爸爸帅多了。”洪琪还在纠结刚才的围巾，找不到借口攻击马超，保罗兄弟俩小时候的照片就成了替罪羊。

　　　　马超虽然是洪琪的小跟班，但他也不太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父亲长的挫，可是在事实面前又无法反驳，脸上的表情很不高兴。

　　　　“理查德应该是马超的大爷，叔叔是父亲的弟弟。”洪涛并不想管孩子之间的事儿，但也不想看着女儿如此对待小伙伴。

　　　　干脆，用辈份的事儿打岔吧。这两个孩子在国外待的时间太久，本民族传统文化方面有缺失，多给他们讲一讲也不是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