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鲜血溅射到艾尼路脸上的时候，那种灼烧的感觉，已经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彻底击垮了他。
本来预想中的，香波特重伤倒地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这个从名分上应该算作是他继子的年轻人，依然很健康的扶着自己的母亲。
可是香波特脸上的表情却不平静，他撕心裂肺的大声悲嚎着，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香波特的母亲，被仇恨压迫了二十年的女强人。如今委顿在儿子的怀中，胸前一个大伤口嗖嗖的向外飚射着鲜血，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艾尼路的脑袋一片混乱，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刚才自己的致命一击，结结实实的轰在了爱人的身上。
众人一下将受伤的蕾蒂围住了，会医术的无痕太子一边推搡着众人，一边开口大叫道：“都躲开一些，不要阻挡住空气的流通。这个时候蕾蒂阿姨需要充足的空气，都让看让我看看。”
刚刚聚集到一起的人群，听无痕这么一说之后，‘哗’的一下又散开了。
香波特按照无痕的吩咐，将蕾蒂平放在地面上。他的大手紧紧的按在母亲的伤口处，可是汹涌的血液还是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无痕将手搭在蕾蒂的手腕上，切诊着她的脉搏。太子那还很青涩的脸庞，表情越来越凝重。
站在一旁的惊天也非常着急，蕾蒂可是他的亲小姨，并且还是知道他父母去处的人之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
但他心中虽然也很着急，但是连续的奇遇让他的神经极为坚硬。惊天知道，在这个时候香波特已经慌了，亚瑟则被戾气所控制了。炎荣轩毕竟是外国人，而且他还受制于千年以前的盟誓，也根本不能对森万顷动手。
虽然沐沐公主一直都表现的站在自己的这一边，但是对于这个神秘的女人，惊天更是不敢轻易相信。
尤其是经过了眼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更是将自己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的程度。
他要保持冷静，绝对不能再让艾尼路以及森万顷再伤害任何人了。
“妈，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你要是死了，让我和妹妹可怎么办啊。”香波特已经乱了分寸，他统领大军的冷静气度一丁点都看不见了。
无痕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的眉毛还是打成了一个结。
“怎么样？”香波特急忙问道：“我母亲应该没什么事情吧，她毕竟是一位神明玄者。”
无痕艰难而沉重的摇了摇头：“情况很不乐观，虽然蕾蒂阿姨的本身修为不错。但是在刚才受到攻击的时候，她似乎根本就没有抵抗。伤势已经重创了心脉，恐怕……”
无痕并没有说下去，但是言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不会的，不会的。”香波特死也不信，他用力的摇着蕾蒂，痛哭流涕：“母亲啊，你不能离我而去。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亲人，虽然我跟亚瑟和妹妹一起长大，但是我并不快乐。他们最起码都有一个父亲，可我却什么都没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香波特这个时候的痛苦申诉，没有人会觉得好笑跟懦弱。所有人都明白他的苦楚，此刻也都能理解他从小到大的压抑。
艾尼路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石椅上，微笑的看着眼前一切的冷血国王。然后他又看了看靠在国王身上，满脸安详的艾玛。
“陛下，怎么会这样？”艾尼路的声音很小，但是森万顷完全听得到。
森万顷撇了撇嘴：“爱卿啊，我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对于这种事情的发生，本王表示遗憾。”
“遗憾，你遗憾个狗屁。”香波特大声吼道：“森万顷，你父王当时亲手害死了我的爷爷跟父亲，现在你又要伤害我的妹妹跟母亲。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我恨不得活活生吞了你。”
森万顷冷笑了一下：“如果你确实有我王室的血脉，那你就威胁到了我的王位，我自然要清理掉了。如果你没有我王室的血脉，那则说明蕾蒂这个贱人跟艾尼路通奸。她如此败坏我王室的声誉，那也自然死有余辜。”
“你……”香波特的钢牙都要咬碎了，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艾尼路此时也算是明白了，什么让自己继承万树国王位，什么狗屁承若，一切都是假的。森万顷早就想除掉蕾蒂了，一切都是阴谋。令人无耻，令人发指的阴谋。
他现在也懒得责骂国王了，他对于一切都心灰意懒了。五年前他向森万顷告密，并眼看着亚当斯咽气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绝对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而且代价也是这么大。
蕾蒂跟艾玛，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现在都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死去。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啊。”艾尼路用双手揪着头发，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躺在地上的蕾蒂。他挪动双膝，在地面上行走。膝盖下的石子路，将他已经被透支的双膝磨出了两道血印，但艾尼路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小雯，小雯，你不能有事，不能留下我自己不管。”他一点一点的挪到了蕾蒂的身边。
“混蛋，你给我滚开。”愤怒异常的香波特抡起拳头，对着艾尼路的脑袋就是一下。
艾尼路没有躲闪，不管能不能躲开，他都不想躲闪。
这一拳实实在在的轰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身体腾空飞了出去，左侧的后槽牙也掉了个精光。
在空中飞出五米之后，他重重的摔落在地面。
艾尼路摇晃了一下脑袋，咬着仅剩的一侧牙齿，倔强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还是双膝跪地，还是两道血印。他弯着后背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的挪了过来。委屈跟悔恨的泪水一同滴落在地面上，随后就被他血肉模糊的双膝给碾碎了。
一边向前挪行，他一边用口齿不清的声音哀诉着：“香波特，我对不起你，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五米的距离很短，但艾尼路挪动了好一阵才又蹭了过去。
香波特又抬起了拳头，他狠狠的说：“好，我成全你，我现在就打死你。”
这一拳再次抡向艾尼路，拳头上都出现了黄色的电芒。
这一拳如果轰中的话，死你路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性。
惊天等人也都恨透了这个玩火自焚的镇长，他们谁都没有出手阻拦。唯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动了，不但动了，他还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香波特势在必得的拳头。
在场能够这样轻描淡写的接下香波特攻击的人不多，拥有这么大手掌的人更是只有一个。
这个人当然就是前任的兵马大将军，八面玲珑的灵动巨人。
拉马尔是这二十年来，这个人间悲剧的见证者。他对于香波特跟亚瑟两人父亲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但是在这二十来年的同僚生涯中，他也能够感受到镇长对蕾蒂情真意切的爱。
这种爱跟他对卡莱珊的爱一样，很浓很纯粹。所以他坚信，在重伤蕾蒂的这件事情上，艾尼路绝对不是有意为之。
“孩子，算了吧，他怎么说也是你母亲爱着的人。看在你母亲跟你妹妹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拉马尔的出口求情，让香波特心中的愤恨降低了不少。拉马尔对他的帮助很大，在从小就缺失亲情的香波特的心中，拉马尔隐然扮演者父亲的角色。
将手臂放下，香波特悲痛的说道：“你这个狠心的男人，伤害了母亲，也害了妹妹。”
艾尼路已经抓起了蕾蒂的双手，他现在的眼中只有他的小雯，对于其他声音都充耳不闻了。
似乎感受到了艾尼路的抚摸，一直陷入深度昏迷的蕾蒂竟然睁开了眼睛，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
香波特等人都为之一振，但是只有无痕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是透支生命加速死亡的一种现象。
“艾尼路，你不要伤心。”虽然很虚弱，但蕾蒂的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看到蕾蒂苏醒了过来，艾尼路反而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抵挡，我知道你明明可以抵挡的。”
蕾蒂抚摸着香波特的脸，她其实是爱他的。在那些伤心而无助的夜晚中，她真的需要一个男人的怀抱跟呵护。
可是出于对亡夫的思念，出于对儿子的牵挂，也出于对仇恨的执着。让当时才二十多岁的美人，不得不接受寡妇的身份。从此以后她强迫自己关闭心扉，就算遇到了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她也只能选择逃脱。
可是现在，她已经感觉到了生命的快速流逝。二十年间心中所有的情感，都集中的展现了出来。
她微笑的抚摸着爱人沧桑的脸庞，伤口的疼痛在这一瞬间如同消失了一样。
“我为什么要躲开呢？我躲了一辈子了，我不想再躲了。如果我当初就敢面对一切，也不会造成今天的这个下场。女儿不会苦恋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儿子也不用承受巨大的痛苦。你也不必处心积虑的讨好国王，咱们完全可以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国度，过着美满而幸福的生活。”
蕾蒂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她似乎已经看见了憧憬中的美好生活。
“是啊。”艾尼路也笑着点头说道：“如果那一年你能跟我远走高飞，现在的情况可能也已经大不一样了。但是如果在五年前，我没有背叛亚当斯大哥，没有自私的想永远占有你。那森万顷就很有可能被推下台，情况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么糟。”
蕾蒂用手堵住了爱人的嘴，她柔声说道：“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悔之晚矣，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希望我死后，万树国能够安宁下来。谁当国王其实都无所谓，只要每个人都过得充实安康，何必要过分的执着权力呢？”
她欠动着身体，对艾尼路说：“抱抱我吧，就像二十年前一样，紧紧的抱住我。”
“好的。”艾尼路从地面上将蕾蒂抱起，紧紧的拥在怀中。
蕾蒂趴在他的肩膀上，喃喃的说道：“我累了，真的累了，让我歇歇吧。”
第197章 生死相许
艾尼路亲吻着爱人的耳垂，二十年前他就是这么吻着她的。如今，情景依旧，但蕾蒂的体温却在快速的流逝着。
蕾蒂幸福的呢喃着，她感觉到了满足，她也终于放下了执着了一生的仇恨。恍恍惚惚间，她听到爱人在他的耳边说道。
“累了的话，就休息吧。但是我的小雯，我不会让你孤独上路的。我会跟你一同去那个世界，那个没有纷争的世界。”
蕾蒂的意识已经抽离了，她开心的笑了：“情郎，你真的愿意陪我？”
艾尼路微笑的回应：“愿意，我愿意。”
情郎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如同避风港一般。蕾蒂偎依在他的怀抱中，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深深的满足。
艾尼路能够感觉到怀抱中的身体，已经开始冷却了。这个他苦爱了二十年的女人，这个为他生下一个孩子的女人，她已经离开了。
蕾蒂伤口处的鲜血不再流淌，那是因为心脏停止了跳动。
艾尼路抬起头，他仿佛看到蕾蒂漂浮在空中，不停的向他招着手。
他朝着空中点了点头，心中暗语：“小雯，你等等我，我这就来了。”
随后，艾尼路转头对香波特说道：“是对还是错我现在也不想分辨了。我不祈求你的谅解，我只希望你能够救出你的妹妹。不管怎么说，艾玛是无辜的。”
不等香波特点头答应，艾尼路的双眼一闭，非常隐蔽的用手掌按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他的身体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然后他的身体膨胀了一下之后，就又坍缩了回去。
艾尼路的身体软倒下来，但他至死都紧紧抱着蕾蒂。这对愁苦的爱侣，生前难得聚首，死后终于同眠。历时了二十多年的苍老爱情，在这一刻以双双殉情的结局告终。
艾尼路的死，在场众人中并没有谁过分的痛心，但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叹息。命运弄人若斯，真叫人惆怅不已。
唯一了解所有事情经过的拉马尔，他将右手按在胸口上，冲着二人的遗体鞠了一躬。
独自站在人群之外的沐沐公主，用阴柔婉转的声音低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香波特在这个时候没有落泪，他所有的泪水都滴在心中。最后望了一眼跟母亲相拥而死的这个男人，他已经恨不起来了。
慢慢的从地面上站起来，他平静的看着坐在石椅上的森万顷，还有同样生死不知的亲妹妹。
“你满意了吧？”艾尼路淡淡的问了一句，这平淡的语气中蕴含着巨大的愤怒。
森万顷耸了耸肩：“死了一对奸夫淫妇，我当然很满意。”
惊天早就忍无可忍了，他一挥手从空间中抽出了惊神剑。在苍穹七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