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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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风流-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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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团圆顿时一愣。从阆夕宫新建后,无缺与他两人就分别陪同她出入宫廷,那时候她以为他们是她的两位兄长,而从更早的时候起,他们两人就已经心照不宣。
    “到底发生了何事?”
    西日玄浩却不说了,转而冷酷地道:“你只要清楚,是你哥把你交给了我。”
    令狐团圆陷入了沉思。那日他们说的话分明指向了无缺,笛子与叶氏隐藏的秘密,西日玄浩必然清楚。她隐隐察觉到与自己有关,可她一念及无缺思绪就止步,她到底是想明白的好,还是稀里糊涂的好?

    当令狐约再次见到无缺的时候,惊骇之下殿前失仪。雍帝没有斥责他,昌华别院里其实也只有五人。
    病中的令狐团圆支撑不起的明黄衣裳,无缺略显单薄的身板却穿得极其耀眼,其实无论什么色的衣裳,优渥公子都穿得比寻常人醒目。他仿佛与生俱来就叫人艳羡,细腻精致的五官,幽雅并华贵的气度,另加一双永远叫人看不透的眼眸。
    明黄衣裳的双肩上刺绣玄龙,双龙被他垂鬂的发饰、一对金光闪闪玲珑剔透的铃铛遮掩。就是这式少年的发饰,都无法为他的年龄注解,只能增添滞留的赞叹目光。而在明黄衣裳的下摆上,西日皇族的族徽如同名画的印章般鲜红。

    无缺没有注视任何人,瞳术之下他可以不见任何人。无缺也没有任何举动,他的双腕至今未愈,固定于木板上,藏于宽大的衣袖下。潘微之无声地陪伴在他左右。
    只听雍帝低沉而感慨的话语,“郡公啊,来见一见朕的十皇子……西日无缺。”潘微之垂睑,不愿看到令狐约的神色。
    令狐约恍惚了很久,万福开口后他才惊醒过来。
    “令狐郡公!”
    令狐约跪伏,无语。
    雍帝瞟了一眼无缺,后者依然在使用术眼,他使用得炉火纯靑,叫雍帝心中打了个激灵。莫非令狐约都不湥С庑∽右丫私饬俗约旱纳硎溃
    沉吟片刻后,雍帝改了主意,“郡公哪,这事我们从长计议。”
    令狐约答:“听凭陛下吩咐。”

    春夜浓重地覆盖了盛京。令狐团圆放开了剑,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你做什么?”西日玄浩皱眉。
    她没好气地答:“睡觉啊!”
    西日玄浩拿起天音剑,她就变成了一个团子。他重搁下剑,平放她身旁,她又伸展四肢,将左臂压到了剑上。
    西日玄浩凝神望着,想到陈留潘家水榭的那一夜,薄凉的唇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浅笑。与这顽劣的家伙待在一块儿,比之往日宠幸侍妾有意味得多。
    她又打喷嚏,西日玄浩亳不犹豫地上床扯盖被子。
    “别担心……”他纹丝不动地躺在剑的另一侧。
    她心一紧,却听他淡漠地道:“我们又不是第一回。”
    她嘴角一抽,但闻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似要跳出胸腔。
    “你体内寒毒不时发作,夜里别钻我怀里。”
    她一手抓着被面,忍了。
    “九华宫里……”
    她竖起耳。
    “你身中剧毒。”他极轻地道,“那妖女的毒都下贱,我没有办法,只能把你做了!”
    她脑中顿时霹雳一声。真的是他?他难道不顾他们可能是兄妹的人伦吗?
    “所以你不必在意,我们已经是夫妇了。”
    她心慌意乱,那亲吻的霸道她还记得,当她梦醒后他也那样亲了她。他说桃夭的毒下贱,或许说对了,她应该死的却没有死,就因为他……
    “我不相信!”她奋力扭头看他,颈脖却扭了,“啊!”
    他立刻递来一手,轻揉着她的颈部,低笑道:“我就在你身边,你急什么?”
    令狐团圆愁眉苦脸,被他拿话轻薄了。
    西日玄浩绝对不是君子,他揉了一阵她的颈,手就顺势摸下去了。她当即紧张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反握她的手,贴到自己胸上,她为之窒息。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半闭半开的丹凤眼流动着妖媚的光,她的手臂悬在了天音剑上方。
    “团圆……”他清楚地道,“我不是你哥!”

    银盘一样的月亮周围笼着一层烟紫色的光芒,妖娆无比。
    太医府邸的潘微之望月惆怅,越美的景致越难得一见,越漂亮的事物往往只可仰望。
    他推开书房的门,潘怡和已等候多时。
    “见过你爷爷了?”
    “是的。”潘微之垂首。他出宫后先向潘岳报了平安,便赶往了太医府。
    “关门。”
    潘微之依言关上房门。
    潘怡和阴沉着脸,望他许久后才道:“你是来问令狐团圆身上的毒如何解?”
    “是的。”
    潘怡和沉声道:“在告诉你之前,你需先回答我,九华宫做出那等事的人是不是你?”
    潘微之不吭声,却跪了下来。
    潘怡和勃然大怒,一拍桌案道:“当日我就疑心是你所犯,只碍于我潘家颜面,不好出口!”
    潘微之仍然沉默,任凭老太医斥责。
    “那女官的迷毒出催情而灭感官,令狐团圆本无药可救必死无疑,可她却侥幸保下一感,留下了一条小命!除了你,谁能想出这样的下策?你们三人之中,唯独你熟谙医药,可那毁人贞节的事如何能做?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失了贞节就失了一切!贫家女子失节便等同丢了性命,贵族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老夫倒宁愿她清白一死,干净地来干净地去!”
    潘微之一颤,书房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潘怡和瞪着他道:“你走吧,以后再不要来我府中! ”
    潘微之猛地抬头,苍白的面色、复杂的神情令老太医心中—怔。
    “微之大错已铸,本该以死谢罪,但令狐小姐不能就此断送前程,在她的有生之年,微之当尽全力赎罪补过。除了解她身上的毒,令狐……”潘微之戛然止语,下面不能说。
    潘怡和疑惑地打量他,老太医本确信他就是淫徒,此刻却动摇了疑心。宫廷素来是复杂险恶之地,而潘微之知道得太多。知道得越多就越不能说,一说身死还是小事,往往一个人死了还不够,要死一大批人。远的不提,就眼下的九华宫之事,那些无辜的侍卫连多嘴的机会都没有,便死无全尸。
    “总之这确实是微之犯下的罪孽!”潘微之咬了咬牙,沉声道,“纵然今生来世都要沦入畜生道,微之也要补完罪孽,还请太医成全!”
    潘怡和迟疑,眼前跪着的人乃潘家十几年来最优秀的儿郎,潘岳对他的器重、他对他的冀望、所有与之交往的人对他的欣赏,加起来还不够证明他的清誉吗?而雍帝对令狐团圆的处置也很诡异,令狐家的优渥更古怪地留在了宫廷。潘怡和沉思起来,身为医师,当真能见死不救?女子的性命与贞节究竟轨重孰轻?

    仰头望着那一轮圆月,无缺很想以袖掩面,但他的双手提都提不起来。
    万福在他身后道:“公子早些休息吧!”
    无缺轻声道:“公公,帮我个忙。”
    万福道:“公子不必客气,请说。”
    “把地宫的门关了吧!”
    万福一愕。
    无缺凝望圆月,轻轻地叹:“我对地宫没兴趣。”
    万福小心翼翼地问:“那等公子伤好后呢?”
    “也没兴趣。”
    万福不能理解,叶凤瑶一直有兴趣的地宫,她的儿子却欠缺兴趣。
    “敢问公子,对何有兴趣呢?只要公子开口,老奴定帮公子寻到。”
    无缺低低地道:“我的兴趣不在地下,不在过去,公公费心了……”他转身,明黄的衣袍似松了腰带,下摆拖到了地上。无缺一脚绊倒,万福眼明手快一手扶住了他,一对铃铛清脆声声。
    “我的公子啊,您悠着点儿!”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
    万福搀扶他到了床畔,伺候他安睡。等他睡着了,宫廷总管大才想到他只是手伤,以他的修不至于被衣裳绊了就倒。屏息凝望少年清雅的面容,万福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人老了就多愁善感了。

    圆月徘徊于梁王府上空,优美清丽,紫气氤氲,月光倾洒入寝室,令孤团圆无法不动容。
    西日玄浩总是很好看,即便掩面于幽暗,也难遮他的容光。是啊,他不是她的兄长,他是冷面的梁王、仗势欺人的梁王,也是她命里的克星。
    无缺说,喜欢是极珍贵的心情。她曾喜欢过纳兰公子,因为当日的纳兰颐令她觉得心痛,心痛对她是极少有的心情。可现在的西日玄浩叫她紧张,紧张又是什么心情呢?
    她调节着自己的呼吸,深吸一口气,是他温热的气息,长吐一口气,又混入两人的气息里。放轻松,再放轻松些,他以前待她凶、待她不好,但后来好了,她不要那么紧张,还有许多事在等着她,再轻松些、轻松些……
    西日玄浩凝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充满挫败感,浑球竟睡着了。这事只有浑球干得出来,这也算浑球对他放宽了心。
    在他阴翳的脸色下,伤病中熟睡的令狐团圆横了一条腿搁在他身上。西日玄浩皱着眉头,无声地抽掉他们之间的天音剑,揽她入怀。

    死浑球!他心里骂着,手上的动作却轻柔至极,绕过她的腰肢摸上她的后背,悄然将头埋入她怀里。她身上带有独特的幽香,很好闻。她的胸脯并不丰满,还略显单薄,可他贴着很开心。
    这一晚西日玄浩睡得很舒服,浑球只要抱踏实了就不会乱动,虽然没多少肉,但抱在怀里轻盈柔软。但一晚过后,到了早上他就不舒服了,很快他开始后悔,他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他埋首于令狐团圆胸前,而令狐团圆的左手却不知什么时候抱上他的头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抱着他她就不动了,浑球以前经常和一只猫睡,她怕压着猫,就纹丝不动了。她当他是猫,一只手摸着猫头。
    西日玄浩心里正又气又恨着,令狐团圆醒了。这一次,她没有大惊小怪,她睁开迷糊的眼睛,呆了,但听她恍惚地道:“我们……又睡了一觉!” 
    西日玄浩一把掀开被子翻下床来,凌乱的长发掩着嗔怒的面容,玄色的丝袍衬着白皙的肤色,瞬间释放出灼目的光亮。令狐团圆清醒过来,她又一次惹恼了他,只是他未免太容易生气了。
    强压下把她提起来丢出寝室的冲动,西日玄浩唤来袁初一服侍她起床,他自己则步出了房门。等令狐团圆洗漱完毕穿戴一新后,他走了回来,抽出藏在枕下的天音剑塞到她怀中。
    “不准装死丨我知道你成!”
    令狐团圆的表情有些可爱了,瞪圆的双眼,微启的唇呈现菱形。
    西日玄浩隐下眸光,转身又走。
    “谢谢。”在他再次踏出房门前,她道。
    他头也不回地答:“不必急着谢我,以后用身子谢便是!”
    令狐团圆手中的剑险些跌落,袁初一垂首。等他又走远了,令狐团圆的脸颊才红了起来。他确实不是她的哥,她摸了摸脸庞后,迟钝地啐了一口,提剑冲出了寝室。
    “郡主,您还没用早饭!”袁初一急忙道。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令狐团圆湥С耸比粽椅魅招撇煌纯欤褪墙械刈约焊煌纯臁K峤3雒挪⒎侨タ乘谴由迫缌鞯靥痪洌蛔八览祷睢
    但西日玄浩高看了她,她也高估了自己。她起剑急舞,心有余而力不足,只练了三式不成样的剑法她就气喘吁吁,左手更重如千钧,竟再也提不起天音剑。毒伤缠身的她确实是一只草包!手快又有何用?连一式囫囵的剑法都施展不出。
    令狐团圆白了脸,追出来的袁初一安慰道:“郡主,你内力都没恢复,别太着急,时日长着呢,先养好身子再说。”
    令狐团圆如何听得进去?她奋力举剑,偏生怎么都握不稳。她一次次努力, —次次徒然,只令她面色愈加惨白。天音剑并不重,以前她左手的内力就是握十把天音剑都不费劲,可是现在的她却抬不起手来。
    西日玄浩伫立庭院—隅,蹙眉远远瞅着。他看不顺眼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想要她振作起来,可方法却不对,她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中更糟糕。
    令狐团圆还在逞强,不听侍女的劝。她就不信了,以往被梨迦穆训练到榨干内力,也不至于这般的无能。
    “殿下丨”田胖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西日玄浩身侧。
    西日玄浩哼了一声,但听田胖子道:“您若不想郡主永远提不起剑,最好现在就阻止她。”
    西日玄浩瞥了他一眼。
    “在下当然希望她永远不要再握剑!”
    西日玄浩心中一动,正欲冲到令狐团圆身旁,却见令狐团圆突然丢下剑,喘笑了起来,他的心顿时抽紧了。
    “我真傻!真傻……”令狐团圆大口喘气,弯腰扶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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