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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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 第2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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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个怪人。
混蛋。
在周长恨眼里,他就是这个词,并且在心里反复咒骂着。她冷漠瞪了一眼安然睡在地上的他,浑身气得直哆嗦,死死咬住嘴唇,没能抵挡住眼泪的侵袭,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这是她长大之后,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哭泣,性格倔强的她,甚至在谢晓峰面前,也从未试过落泪。求人不如求己,虽然手机沉于江底,联系不上外界,但有些路总要自己去闯的,没人帮得了。一分钟之后,她做了一个重要决定,拭干泪痕,深深呼吸了一口,眼神骤然间变得坚定而执着,已然恢复了作为一市之长在抢险救灾指挥部时的临危不惧,转身走出破庙,慢慢融进了仍然看不出半点光明来的黑夜中。
那样的义无反顾。
出村的路很难走,没有路灯,没有指示牌,路面还是坑坑洼洼的泥路,深一脚浅一脚,杂草丛生。
周长恨摸索了好久,徘徊了好久,依然原地踏步,想找个人问问,可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没法子。
天无绝人之路。
正当她焦头烂额之际,前方忽然亮起的一束车光让她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不顾一切奔跑过去。
走近一看,她吃了一惊,竟然是自己的座驾,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色丰田霸道!
周长恨大喜过望,但也很困惑,因为开车的竟然不是吴弼,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停住了脚步。
“周市,终于找到你了!”那个陌生男人下车,凭着车前灯光,看清了周长恨的模样,激动不已。
“你是?”周长恨皱着黛眉。
“程万里呀,你忘了?我是吴弼在南京的朋友,我们之前还一起吃过饭。”陌生男人笑着道。
“啊,是你呀,瞧我这记性。”周长恨自责拍拍自己的额头,面露几分歉意,问道,“老吴呢?”
“他现在还在公安局录口供,脱不了身,就打电话让我打的去公安局取车,过来南京港附近找找你。我在电话里听他说,11点多的时候,有一群人在南京港那里埋伏,想暗杀你,多亏一个人抱着你跳江才逃离魔窟。这样的信息说了等于没说,因为夜黑水深,我又不知你在哪上的岸,上哪找去?就只好顺着江边一路找下来,碰碰运气,前面我已经进过两个村了,都是铩羽而归,这是第三个,没想到还真找着你了。”程万里笑着解释道,他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好习惯,就是始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显得特别真诚,让人生不出怀疑来。
“谢谢,麻烦你了。”周长恨感激涕零,心里同时也在自责,原来那个年轻人说得千真万确。
“嗨,谢啥呀?应该的。先别说那么多了,咱赶紧出去,免得事情越闹越大。”程万里提醒道。
“好。”周长恨点头,急忙走向第二排。
“这么急,赶着去哪呀?”忽然,在车灯触及不到的前方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轻声问道。
萧云。
“与你无关。”周长恨冷冷道,随即开门上了车。
程万里还在外头,看到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惊了一下,笑道:“我是周市的朋友,现在来接她。”
“什么朋友?”萧云走到车前,灯光明亮,而那抹清净如竹的微笑不出意外地爬上了嘴角处。
“就普通朋友。”程万里平静道。
“哦?你竟然会为了一个普通朋友,大半夜的不搂着老婆睡觉,开着车满世界寻找?”萧云问道。
“很奇怪吗?”程万里反问道。
“不奇怪,我只是觉得值得跟你这种人交朋友,够义气,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呢?”萧云笑道。
“成,交你这朋友了,改天一起喝酒。”程万里伸出手与他握了握,刚想转身离开,却挣脱不了。
“择日不如撞日,还改什么天呀?反正你有车,咱现在就找个地方酌两杯?”萧云提议道。
“现在不行,我要马上送周市到公安局,免得出大篓子。”程万里试着挣脱他的手,却无功而返。
“那我也跟着去。”萧云不依不饶道,手不仅没有松开,还加了几分力道,疼得程万里呲牙咧嘴。
胡搅蛮缠。
周长恨在车里等得有些急不可耐,探出头,喊道:“万里,别跟那种人聊太久,咱快点走。”
“就来了。”程万里回头应道,事实却截然相反,他整个人像是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练家子?”萧云讶异问道,被他这样不知轻重地捏手蹂躏,依旧安然无恙,内力之深可见一斑。
“你也不错。”程万里忽然露出一瞥笑意,之前忠厚老实的形象荡然无存,狡诈如狼,阴险似狈。
“谁派你来的?”萧云问出核心问题。
“你猜。”程万里虽然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但没有一点的恐惧,比君子还要坦荡荡。
“黑龙团?”萧云紧紧皱着眉头。
“再猜。”程万里笑意更浓了,夜色下,似是一只挂在悬崖峭壁上的蝙蝠,看不清模样,却危险。
“你笑什么?”萧云冷声道。
“你不用管我笑什么,你只需知道,我是笑到最后的人就行了。”程万里笑得简直像个弥勒佛。
“笑在最后的,并不一定是笑得最好的,他可能仅仅是最后明白笑话的人而已。”萧云平静道。
“那咱们可以试一试。”程万里轻声道。
“你不怕死吗?”萧云微微眯起黑亮双眸。
“我怕不死。”程万里淡淡道。
萧云怔住。
这样无所畏惧的人是很可怕的,就如死士一样,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呢?
周长恨并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吊诡对话,也根本不想去探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人,谢小狐,心里也只有一件事,确保谢小狐的平安。因此,当她看见萧云在百般阻挠程万里离开时,怒不可遏,立即开门下车,准备去直接推开这个不识抬举的拦路虎,可没走几步,她就呆若木鸡了,因为两个原本还一直握着手的男人骤然分开,而且是一人不动一人飞向半空而分开的,就像武侠电影一般!
嘭!
程万里被萧云一脚踢飞,重重砸在了丰田的挡风玻璃上,玻璃尽然碎裂,他嘴角处也渗出了猩红血丝,可也正如萧云所想的那样,他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死士,自己撑死了是一个六品上高手,碰上一个自己高两个等次的八品上高手,却没有半点要退却逃跑的意思,用手指轻轻擦去血迹,然后放进嘴里吮干净,笑吟吟望着如临大敌的萧云。倏然,他一掌击向车头盖,借力一跃,似闪电一样攻向萧云,在空中祭出一套少见神秘的掌法,凌厉多变,如抽丝,连绵不绝。
萧云黑亮双眸浑然圆睁,脚尖一点,整个人漂浮而起,迅疾后退以避其锋芒。
他了解这套奇怪的掌法,世人称“毒蜂”,顾名思义,祭出这套掌法的人是想与别人同归于尽。
如此的心狠手辣,不留后路,这个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退守中的萧云陷入了一片心力交瘁的迷茫之中。

第六十六章 青梅煮酒论英雄

一个人之所以怕死,是因为这个世上还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虚的有权力、地位、声誉,实的有亲人、朋友、财产。如果有一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生无可恋了呢?不是。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财富来得轻而易举,如同白花花的自来水,只要拧开水龙头就一泻而下,所以平时挥霍也是一掷千金,不求勤俭节约,只求潇洒走一回,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要与这个世界说再见,也即是常人所说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程万里就是这样的人。
从开车进来这个偏僻小村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离开,死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因此,他得势不饶人,攻势更为凛冽迅猛,仿佛憋了一个多月的特大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萧云似无还手之力,一味地后退防守,如果不是他的表情还淡然自若,还真以为他要一败涂地了。
噔!
两人猛然间对了一掌,各自向后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霎时间尘土飞扬,车光下,无所遁形。
“你真的不够我打。”萧云揉了揉眉头。
“我知道。”程万里面不改色道。
“非得要鱼死网破?”萧云微微眯起双眸。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程万里喟然长叹道。
“哪个组织?”萧云还是不死心,最后问了一次。
“别问了,我不会说的,对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你觉得他还会枉费舌尖吗?”程万里淡笑道。
萧云一声叹息,黑亮双眸笼上了一层哀毁骨立的悲意,然后,眼神一凛,骤然间杀气肆虐张狂。
嗖!
萧云身形一闪,竟然像是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程万里面前,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咂舌。程万里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出掌攻击,刚烈而遒劲,企图一招制敌,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年轻人竟在眼皮底下赫然无踪,紧接着后脑勺刮过一阵阴风,那个年轻人像鬼魂一样,飘到了他的身后。这是萧云独创的,将仙子的太虚步与老爷子的八仙醉步揉捏在了一起,形成了现在这套屡试不爽的月影幻步,依仗着惊为天人的速度登堂入室。程万里刚想挥肘反击,颈部却像一根翠竹被迅疾扭转了九十度,咔嚓一声,眼前便漆黑一片,整个人瘫软落地,再也没有了意识。
一剑封喉。
萧云静静看着程万里的尸体,没有半点快意恩仇的痛快感,掏出一根借来的烟,点燃,寂寞抽起。
“你杀了他?”周长恨走到跟前,见程万里躺在地上动也不动,颇为惊慌失措,连声音也颤抖的。
“打晕了而已。”萧云撒了个谎,轻轻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间,少了那份慵懒,变得沧桑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固执己见?自己不想去救小狐也就罢了,还要阻挠我们?!”周长恨尖声问道。
萧云沉默。
有时候,你被人误解,不想争辩,所以选择沉默,在多说无益的时候,也许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你太自私了!”周长恨还在喋喋不休。
萧云依然没有理她,抽了几口烟之后,就弹掉烟头,简单处理一下现场,将程万里暂时隐藏起来。
“算我没戴眼镜识人,看错你了,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周长恨冷声道。
唔!
没有任何征兆,刚处理完现场的萧云突然间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搂住,然后粗暴地吻上了她的娇唇,在山野郊外,公然侵犯着这个在大众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女神。周长恨迅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苏醒过来,秋水长眸睁得很大,根本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会如此的胆大包天,对她作出如此伤风败俗的行为来,拼死挣扎着,不断发出痛不欲生的“唔唔”声音。可他的力度沉如钢铁,无论怎样捶打、深掐、撕扯,都无济于事。从来没试过受到这样凌辱周长恨感觉到天都快塌了,泪水喷涌而出,有着一种金刚怒目的别样韵味,照样闭月羞花。
足足吻了三分钟,萧云才鸟尽弓藏,松开她,淡淡道:“再吵,就将你就地正法。”
周长恨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着,泪水像决了堤的大坝,模糊了双眼,泛滥了脸庞,潮湿了衣裳。
啪!
她猛然抬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清脆而响亮。
萧云本可以躲开的,但他没有,而周长恨也成为了继他母亲和纳兰葬花之后,第三个打他的女人。
“别哭了,你若流泪,首先湿的是我的心。”萧云伸出手,替她轻轻擦拭着委屈的泪水。
周长恨一把打掉这只肮脏的大手,绝美脸庞已经由于愤怒而扭曲,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彻骨的哀伤。
“上车吧,我们去找小狐。”萧云扬了扬如刀双眉,不猖狂,不张扬,语气很轻柔。
周长恨虽然对这个年轻人深恶痛绝,但还是懂得以大局为重,目前这个阶段,就似抗日战争时期的国共两党,即便再不共戴天,也要暂时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因此,当她听到这个年轻人的话,有些诧异,拭了拭泪水,抬起头,满脸狐疑地望向他,却恰巧看到了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了。
“别这样看着我,我真弄懂了‘青梅煮酒论英雄,二十四桥品《中庸》’这句话。”萧云轻声笑道。
周长恨依旧梨花带雨,静静等着答案。
萧云没有故弄玄虚多久,瞥了眼即将要露出一线曙光的天空,微笑道:“春秋集团,秦淮会所。”
东方欲晓。
天空已然露出了一瞥炫目的鱼肚白,沉睡了一整夜的六朝古都逐渐苏醒起来,变得生气勃勃。
秦淮会所坐落在玄武区犹如水晶桂冠的春秋大厦50楼顶层,拥有360度视角的落地长窗,是它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从踏进俱乐部那一刻起,便能俯瞰整座南京城。里面的装修是典型的复古西洋风格,美得一塌糊涂,贵得一塌糊涂。服务员都受过极好的保密教育,所以在南京上层社会流行着一句话,“秦淮没有故事”。
大清早,秦淮会所还没有开始纸醉金迷,显得冷清。
一辆没有挡风玻璃的白色丰田缓缓驶进了地下停车场,兜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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