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简随云- 第9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简随云的眼淡望去——

那人冲着她举了举手中杯——

而他,竟是江南第一才子韩典章!也是那个做官十载,却调任十三次的少年进士!

但这时的他,全无清醒时的一丝不苟,似乎酒后的人,无论是哪种人,都会与清明时有些不同。

“你与他们说的话,韩某俱都听到了。”看着简随云,仿佛是简随云与那些人的对话将本是暗影中独自醉酒的他给引了出来。

“他们与韩某,相同,也不同。相同的是,都是读书人,读书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不同的是,他们是放荡不羁的诗人,我则是出于礼教极严的书香子弟,只想问一句,这鸿鹄空有凌云志,却无翅搏展,当如何飞得起来?

似乎酒后的人,问题特别得多?而且这个人的问题,更不好回答!

简随云这次仍然没有回避,但她只回应了一个字。

“等——”

“等?”韩典章用手抚着头,“鸟儿不能飞,是因羽翼未丰,所以要等。而我的羽翼早在多年前便已长成,曾经也到过天上,只是……”

韩典章在笑,头歪眼斜,笑得有些冷嘲,“只是,它们已被活生生地折断!”

这真是个奇怪的夜,似乎每一个醉酒的人,都在借着酒意将心中的许多东西发泄了出来。

不待简随云回答,韩典章又举起了手中杯,低喃:“帝王年少,权臣当道,等又有何益?”

这句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简随云收回视线,没有再回应他,继续行程——

韩典章却若有所思地从杯间抬起眼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如云舒缓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后,一口灌下杯中酒——

“青云上,燕雀几只?我欲竞高低,恨无搏天翅!倾尽西江倒做墨,难抒河山志!这天下之大,何处能濯我缨?何处能濯我足?呵……”

最后的一声笑,笑得落寞,化在周园的团花锦簇中——

再接下来的路,几乎未再碰到任何人。简随云所过之处,所有的景都会少去些浮华,多出些沉淀的淡香。

而在即将走到所居的小院中时,远远的那端——

月华无限,桂香浮萦!

有一人宛似立在水晶宫里,满身风韵,将四周的景物蒙上清凉月色。

而那,是一个不需要看到面孔,便能想到是谁的身影!

越走越近,那身影的主人一双淡雅的眸子一直凝视着简随云——

即使隔得尚远,那眼神也似穿过夜色的春风,凝绞在空中——

就仿佛他已在那里等了千年万年!

“你,回、来、了——”

简随云到了他面前,如水的声音泻出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在清雅中多了些深沉。

就似乎,他终于等回了简随云。

却等得太久,久得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声音也有些变化了。

而他手中执着一只短短的玉笛,翠绿的色泽,在他的手中也似沾了些雅秀的脱俗。

简随云微微一笑,她是回来了。她脱离他的视线的时间并不长。

唐云引也微笑,将玉笛反插身后,仿佛那只笛子在此时也终于可以归位了,不再需要紧握在手中。

然后,他折身,与简随云并肩而行——

脚下花径曲折幽长,已近小院的入口处。

“如果能够,愿与你共走余后的路程——”

淡淡的声音流淌在花间,唐云引的眼看着脚下的路。

“不论会遇到什么,唐、云、引都会与简、随、云同行。”

话语在继续,没有强调的语气,却是一字一句。他眸中的清泉里也似在瞬间倾进墨色的海,迅速地将那份清彻染得深邃——

就似在述说着心底的某个誓言。

简随云顿了顿,看向了他——

转头,他对上她的眼,微笑挂在唇边。

远方的天际,云的影子没有白日来得显眼,但明月正在云中俯视着他们,仿佛也在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简随云的眼里仍是淡淡的悠然,是那般平静——

那种平静,既像是她对这句话的话意还并不真正的明白,又像是她的心从未有过半分的波动,无法体会这话中的深沉。

唐云引仍然望着她,仍然在笑——

“初离师门时,曾想过,会如你这般云卷云舒,不问世事,来去无挂,做一个逍遥人……”再一次开口,他的眼中是简随云的脸,而简随云面上的平静,便映进了一泓微带忧伤的泉水中。

即使那忧伤,几乎令人无法察觉。

“你,不能——”简随云直视他的眼。

“是,我不能。在我从唐门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不能;在我拥有这副皮相起,也注定了我不能……”

“唐云引”这三个字,在他呱呱落地起,就注定了江湖与他的关系。他有父有母,有兄有妹,有数千同门!他是唐家老掌门的嫡系孙儿,是现任掌门的亲弟,是数千门人眼中的正支唐家公子!

除非,他公开与唐门划清界线、断绝关系!或者,唐门不再是武林世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否则,他永远脱不了江湖!

这就是每一个武林世家的子弟从出生起就注定的命数!

即使是唐云引这样的性情,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不沾江湖事,但江湖人还是会将他看作江湖的一分子。他不想出名,名也会找上他!

所以,他如果没有成为江湖仇怨的牺牲品,他便只能成为负有盛名的后起之秀。

而抛去这些,他的容颜气韵,也注定了他的一生的不能平凡!

历史上,无论男女,表相过于出众者,无一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女色过美时,不是成为他人的玩物与男人之间交易的筹码,也必然红颜多薄命。而男人中,如果姿容也出众到令世人瞠目的地步时,他的命运齿轮也将不再由着自己的意愿去行进。

就拿魏晋时期的一个美男子来说——

据言,那时有个叫作卫玠的男儿,自幼便风神秀异,长大后更是美如珠玉。每当他坐着羊车行在街上时,远远望去,恰似白玉雕的塑像,时人称之为“璧人”。人们往往为了观看他,会家家户户地倾巢而出,挤堵了道路。

有一次,他至东晋都城建业(今南京)时,建业的官员们因久闻他的艳名,立即答应予以重任。那江东人士听说他到了,竟更加狂热,整座城中之人都聚了出来,夹道而观。观者如堵墙,里十层外十层地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挤得卫玠是举步维艰,又因连日赶路,当场便气息不济,晕厥了过去。被随从救回到府中不几日,竟那么累极而亡!成了典故“看杀卫玠”的由来!

而一代美男子,也就那么被活活看死了!

除此外,历史中还有多位美男子,他们的人生都非顺遂,除了最基本的出门上街不能太随意外,更有甚者,会被皇家贵族收罗去,成为帝王后宫的禁脔玩物。

今日的唐云引,绝非当年的卫玠所能比,就是搬出所有古往今来的美男子,也未必及得上他的形神兼备!

他这样的容貌如果不是身负武学,那他的际遇是否会步入那些人的后尘?

至少,目前来说,他的武学保全了他自己。武林人的身份,也让一般武林外的人不敢动他!

言谈中,二人已入小院,院内很静,四间厢房中无一亮着灯,只有房檐下的几盏纱灯摇出粉红的光芒。

但如果细看,就会发觉满园的牡丹花竟像被秋风打过似的,凋零残破,大多只剩下了花枝,花冠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难道有人会偷牡丹花瓣?

唐简二人却像没有看到这怪异的现象,穿过光秃的花丛,步上东厢房的台阶后,简随云推门进入自己的厢房——

“随云——”唐云引第一次唤她的名。

简随云回头——

“明日起,将是一路快马奔波,安睡。”他的微笑,在先前看到简随云回来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停过。

微点头,简随云回以一笑,合上了门。

门外的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仍凝视着那扇门——

“你,是第一个直视我双眼的人!”

唇齿轻轻翕动,他的唇间逸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当第一次你直视我的眼时,我的心,动了。而你的,却未动……”

一声叹息化在风中——

门,静静地合着。门内的人,是否能听到他的话?又是否能看到他现在的眼神?

另一间厢房内——

“相公……”

“娘子……”

“杀千刀的……这……可是在别人的府中,你好大的胆子……发了什么疯……难道不怕被别人听……听了去……”黑暗中,风吉儿的声音软而无力,带着些喘息。

“娘子,今日是好日子……”龙占天的声音则粗重暗哑,有些模糊,似乎他的唇在说话时还忙着其它的。

“不成……若是让随云听到的话……对了,酒宴散后未见随云,也不知这会儿是否回来了?”

“娘子莫再提他人……现在是良辰美景,为夫的要努力……”

“努力?”语音中透出意外。

“娘子,在明月夜的前后三日,躺于铺满牡丹花瓣的花床上,最易受孕……”

屋子里突然很静。

有夜猫子在房梁上跳过,“喵呜”地叫了一声。就听屋内突然传来“啪、啪”两声痛快的脆响,接着是一声惨烈而又压抑的痛叫。

“娘子快松口!”男声似在拼力地压住嗓音,但话语间带着皮肉被牙齿撕咬的颤抖。

“怪不得你把满园的牡丹花瓣都揪了下来,谁教你的?说!”娇斥声又响起,有松了口后的咬牙切齿。

“没有……没有……娘子,为夫的是偶然听来的。”

“以前怎从未听你说过?”

“那个……为夫是前些日子才听来的这个说法。”

“喔?”

“娘子,听说这法子极有效果,如果错过今夜就得再等一月了,娘子……”最后一声唤叫拖得尾音很长,如水般温柔。

女音没有回答。

“娘子——”又是一声缠绵到骨子里的唤声。

还是没有回音。

“娘子——”

“你是否怪我这几年来一直未曾给你龙家添过一丁半口?”风吉儿的声音中已透出某种威胁性。

“哎——”一声叹息传来,“娘子,为夫的从未就此怨怪过娘子,而且为夫的也答应过你,在初婚的几年,以自在那小子为重,直到他完全成人前我们都不会要孩儿,只是,为夫的这几年每每看到娘子望着别人家的孩儿发怔时,便心疼娘子,知道娘子也极喜爱孩子,如果……娘子不愿,为夫的决不强求……”

又是一阵寂静。

“我已嫁于你近八年,八年来我这肚子从未有过动静,你当真不怪我?”这些年他们并未刻意避孕,而她的弟弟早已成人。

“娘子,他人纵有天香国色,但为夫心中只有娘子一人。有孩儿也罢,没孩儿也罢,我龙占天只愿与风吉儿共守一生。”

龙占天的声音很坚定!

黑暗中虽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的眼神却透出同样坚定的色彩!

那是一种多少女儿家都梦寐以求的眼神!

“你说的那法子当真有效?”风吉儿的声音又变得妩媚,像是又化成了一滩水。

“据说有人试过几次,很快便有了身孕……”

“那我们就试试?”

“好,试试……”龙占天含糊的应声中似乎含了欣喜,唇又凑了上去。

“奇怪,竟然还有这法子?不知是什么人传出的这个说法?”风吉儿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娘子……”龙占天胸腔中那颗心脏的博动规律突然紊乱,跳得激烈!

但他强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压下,唇的攻势更加猛烈。

“咦?你刚刚突然间心跳得很快?”

“娘子,男人在这种时候通常会心跳加快,莫再多想,天就要亮了……”

今夜已是农历十八,是月明后的第三日,过了今夜,的确就要等到下个月了。

“你……”风吉儿的语音中有些颤音,龙占天唇间的温度灼烫了她的肌肤,呼吸又开始急促,神智也渐渐陷入意乱情迷中。

而二人的语音极轻,就算有人将耳朵直接贴在窗下也很难听到他们此时的对话。

“等等!”

“娘子?!”

“随云若是还未回来……”

“娘子,她那般身手,你何苦操心?她与你我萍水相逢,许是独自离开去做什么事了,我们怎能随意干扰她……”

“说的也是,看得紧了,难保不会对你我反感,不过,我要你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就等到下个月……”风吉儿的声音带出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劣因子,甚至又传出那声招牌式的“嘿嘿”贼笑。

“呃……不防说来听听。”

“附耳过来——”

于是,室内又恢复了一片静默,紧接着,传来龙占天惊讶的声音,然后,是他一连串的应承,而那间屋内也在这深夜中上演了一场人间的无边春色。

春色中,是风吉儿的呢喃——

“你龙占天永远是我风吉儿的!”

“是,我龙占天永远是你风吉儿的,这一生是!下一生还是!”

龙占天的声音让室外的空气似乎也升起一份山盟海誓的庄重。

在他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