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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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随云-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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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怎样?”唐盈极为奇怪这个子弟的反应,再看其他唐家子弟,此时脸上都是一片说不出的扭曲,眼里也是一片赤热的东西在激荡。

“三小姐,当……当时有一些人已经将奇花的碎片吞入口中后,只……只是有些武林同道,竟以强胜弱,数十人攻击一人,将那人杀死,然后……”

“然后怎样?”这样反常的唐家子弟,让唐盈一时间不知是不是应该发怒,如果是平日,她会觉得这些子弟太过大惊小怪,但今日的事件不同。她只得连番追问。

“然后……然后,那些人在把已经食入奇花的同道杀死后,一口咬向对方的喉咙,吸取对方的鲜血,有的甚至将之开膛破肚,分食啃噬那些人的血肉,一个个全都照此来做,名门正派中也有些小辈的弟子参了进去,场中到处都是人杀人、人吃人……”

回报之人说到这里,脸抬了起来,肌肉抽搐,眼里是波澜滔天,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中。

唐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但眼前的子弟,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却露出这种表情,可见当时的场面带给他们震撼。

那些人竟然生吃人肉、生饮人血?

只为了七色花?难道他们认为吞下“七色花”就会立刻增长数十年功力,变得天下无敌?

而吃下天食七色花之人血肉,也会同样吸取灵效?

黑道人物如些,白道也有人如此?

唐盈听得全身发麻,胃在紧抽,只觉先前忍着的胃酸要涌了出来,很想弯下身子,将前一夜进食的东西全部吐出。

但她不能吐,在唐家子弟面前,她得忍。

“三小姐,就在互相争夺、互相屠杀之际,突然有人狂喊狂叫,而狂喊之人形同发颠,变得力大无穷,旁人一时难以接近,但那个人不出半刻便七窍流出黑血,四脚抽搐地倒地,接着,不再爬起——”

“什么?”唐盈挑起了眉,又是一个惊讶。

“三小姐,当时不断地有人狂喊,又一个接一个的七窍流血、倒地、死亡……”

“后来呢?”唐盈的脸色变了又变。

“随后,有人在争夺中发现蹊跷,大喊‘奇花有毒’!‘奇花有毒’!人群突然便平静下来,众人盯着那些一一倒下之人,停止了抢夺——”

停止了?能不停止吗?

那时应该就是黎明之时,也是就让她疑惑为何会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

“三小姐,原来传闻中的七色花不是灵物,而是毒物,真正的毒物,奇毒无比,那些服食之人的血液与皮肉也同样染中奇毒,啃下他们血肉的人,也同样中毒——”

唐盈扯了扯嘴角,七色花的替身是奇毒无比的,它自己失去生命的同时,也大大地教训了那些贪心生妄之人。

不知它的毒,与排名毒物榜上排名前三位的毒相比,会怎么样?但它的发作之快,却是奇绝的。

“三小姐,林中这些尸首都是无人认领的,其他尸首远远多于这些,各家门派散走时已将自家门人的尸首抬走,而这些全身乌黑的,则是中了七色花之毒的。”唐木指了指一旁。

唐盈此时不得不再打量那些在先前让她无法再看第二眼的尸身——

从那些尸身上,完全可以证明唐木所说,句句不假。

有的确实被开膛破肚,尸骨不齐,喉咙处是啮咬的痕迹。而有些就算是完整的,也是通体乌黑,面目扭曲,死前似乎极为痛苦,眼睛都暴突了出来,皮肤溃烂。

这些尸首还不是全部的,仅仅只是无帮无派,无人认领的。可见这次一场夺宝之战,损伤是何等惨重。

“武当、峨嵋、点苍、崆峒等派损伤如何?”

“来此的名门大派中,只有武当、峨嵋、柳家堡损失较少,他们见情况有变便及早离去,其他门派则损伤过半——”

过半?唐盈的心一抖,来此的江湖人已占了整个江湖的七成,而这七成又损伤过半,这意味着什么?

而这些尸首中,似乎并没有那些黑衣蒙面人的,看来对方手脚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又是一阵强风吹来,将浓烈的血腥袭入肺间,唐盈不由捂上了口鼻,就算她见惯了杀人与被杀,此时也是满身的寒意,从心里往出透着的冰凉。

“你等,将这些孤尸掩埋,替他们立个墓碑——”她摆摆手,这些人的尸首如果不处理掉,一旦腐烂,此处将奇臭无比,也会惊扰了附近普通百姓的生活。

“是!”唐家弟子领命正欲离去。

“等等!”唐盈又想起什么,仔细看着那些尸首,“这些人既成毒尸,如果埋于地底,恐怕将来祸害土壤,影响周围的草木生长……”

她说的有些犹豫,本不想让这些人尸骨无存,抛尸荒野,但他们的尸体已成了毒的恶源,不能按正常办法处理了。

却不知道那些门派是怎么将自己门内弟子的尸体带回去的?

犹豫后,她咬了咬牙,“你等还是将之抬出此山,寻处旷野,将之焚烧,要谨慎小心,切勿触及他们的躯体——”

“是。”

“处理好尸首后,再将此处地面沾着毒液的血迹深埋,至少掘地六尺,切不可留下任何祸患。”

“是!”

“下去吧,动手要快!此地事了后,严把口风,不得到处宣扬。”

“是!”

唐家子弟领命后,分散开,由一些头目组织着砍伐树木,用最快的速度做了许多简易抬架,再将那些尸首小心地搬上去,然后,抬走——

他们办事是有效率的,二百余人,不消片刻,便将所有的尸身带走。而林中也突然静了下来——

静得只有唐盈一个人立在这里,地上则一片斑驳狼藉。

谁会想到,一夜之隔,这里便发生过的一场人间的杀戮?而杀戮过后的尸赅,竟然是由她唐门来善后的。好在那替身之花的奇毒是要接触后才会染上的,如果随着空气也会传播,后果不堪设想。

但为何,心如此沉重?只感觉这林中也是阴森森一片,仿佛鬼域?

打了个寒颤,她打算先出林再说,一旋身,但看到了一袭青衣的她,就立在身后不远处。

“姑娘!”

简随云回来了!

等待总是漫长的,在等待中,她先离开了那座山头来处理这里的事情,却看到了一副让她很久以后都无法磨灭这段记忆的血腥场面。

而这一刻,再见简随云,竟有一种潮热的东西要涌上眼眶,仿佛刚才在唐家子弟面前强忍着的东西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青衣的她,静静地立在风中,神情间虽然依旧淡如清水,却没有平日的似笑非笑,缓缓又缓缓地说:“此时,应是用早膳时——”

唐盈怔了怔。

简随云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但这一句话已抵得上世人的千百句。

至少,要吃早膳她们就得先离开这里,简随云是要她先离开!

只有离开,才会脱离这种气氛!

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随着简随云向山外走去——

穿梭在林间,空气中的血腥味一路充斥着,连周围的震雾中似乎也弥漫着血色——

血色似张扬的恶灵,无处不在,唐盈的脚下甚至有些急切,想要早一点离开这座山。就在行到最后一片竹林间时,一道飞扬轻快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就似最快活的一眼山泉,冲破重重腥风、穿进血雾,拨云见日一般,直透进人心,将压在心头的沉郁击破、驱散!

仿佛,那是梵音清唱。

但那不是!

而是由什么吹出的曲音。

唐盈怔了一怔,简随云淡淡的眼也看向竹林中——

只见,雾的那头,竹林彼端,一片青青草色的半斜山坡上——

有一人,正仰躺在那里,翘着二郎腿,两只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放在唇边自在地吹着——



第三十七章  不急不急

本是浓山重水,一曲欢音传来,只觉神清目明。

山,似乎又绿了;水,似乎又活了;血雾,似乎也散了——

一夜杀戮后的怆败,强风难掩的腥腻,在曲音传来的一刻,便似日脱出云层时黑暗的退去一般,迎来春光无限。

草色青青中,半斜山坡上,有一人正躺在那里,唇间吹着什么,风扬起他腰间的束带,也扬起他口中的清音——

那样子,活似他一直就是呆在那里的,青草坡就是他的席,天空就是他的盖,从这里望去,他在竹林彼端,翠竹间的滴滴新露则将远远的他点得生动。

让人疑是无意中误闯了他的空间,而他就是这片山林的主人!

沐清风而生,饮凝露而长,与山野融为一体,悠哉得让人羡慕,快活的让人嫉妒!

嫉妒?

唐盈先是一惊,接着一怔,然后心中一跳!

这种感觉是第二次突然袭来,并不陌生,不由放缓了脚步,走入竹林,在迷漫着雾气的翠色中,盯向那个人——

尚未看清对方侧躺着的面孔,就听到又有什么声音从天际传来,抬头望去,只见云中有黑色的点在靠近,带着脆鸣——

越离越近后,才看清那是一群飞鸟,娇小丰润,羽色艳丽,划过长风,直飞到那个人的头顶上方后,振翅回旋、旋而不散。

再次讶异!

从她们来到紫雁山的那一天,就没听到过这林中有过鸟语,仿佛所有的鸟儿都察觉到了江湖人的杀气,两三日前就弃巢而去。

对于鸟类来说,春季正值求偶期,如果随意另觅它处重新筑巢,必会影响下一代的繁衍,不到万一是绝不会弃巢离去的。既然离去,可见它们对此地的惧怕。

而现在,它们竟然飞回来了,此时的紫雁山血腥尚浓,鸟兽最为敏感,却依然反常地飞回。一只只、一对对、一排排、一行行、欢歌而来,自在娇啼。仿佛是受了那曲音的牵引——

它们的鸣声极其动听,声声脆耳,配着吹出的清音,让人仿佛畅游在远离尘嚣的世外山林中,没有争斗、没有污浊、只有纯粹的天然,直把心中的蒙昧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唐盈不由地停了脚步,在静静地听。

简随云飘然立在她身边,也未再前进——

“竹林曲声正悠扬,美酒一杯入豪肠,三分醉意闲中笑,七分自在酿月光……”

一声轻笑传来,伴随着一句似词非词的话语,音质如风。

唐盈猛然回了神,才发现那曲音已停了,自己却深陷其中一时未曾察觉,再去看那个人,已悠悠然地坐了起来,悠悠然地转过了身,悠悠然地看着她们,笑——

又是那种笑!

也仍是那种说不出的舒服模样!

仿佛他就是坐在冰刀上,也会笑得那样快活。

但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盈瞪向了对方,发现曲音虽停,仍自余音缭绕,天上鸟儿又盘桓圈后,才呼啦啦飞散,再仔细看对方手中,竟然是吹着一片树叶?

仅仅是一片叶子,便能引来飞鸟相和?

古有琴声引凤,今有叶曲招彩翼,这男子的曲音真有荡涤人心的魔力,连鸟儿都能惑来。一个人,如果不是从心底处就这样清明,怎会吹出这样的清音?

她疑惑了,去端详简随云的神情,在那张容颜上看不出端倪,但是,简随云的眼在淡淡地望着那个男子。

再眨了眨眼,她们现在所立的位置只需再走十数步便可走出竹林,再向左一拐,就会离开紫雁山,而那个男子则在竹林外山道中的正对面。

离她们约三丈左右。

于是挑了挑眉,问:“你的鱼,可曾钓着?”

不错,对方正是昨日在潭边遇到的那个言谈古怪的男子。

“不曾。”男子笑眯眯地回答。

“喔?既然不曾钓着,又何需来此?”

她将自己的视线盯在男子眼部以外的部位,虽然她知道一个人的眼睛才是最有可能透露心底秘密的所在,但这个男子的眼还是不要看的好。

那双眼,是一汪流动着的乐悠悠的酒乡,而酒,总是会醉倒人的。

“不曾钓着,为何不能来此?”男子的眼弯得越发如月。

“此处无潭,只有浅溪,溪中连细鱼也少得可怜,哪里会有什么鱼王?你来此岂不是要耽搁了你的钓鱼大计?”

“呵呵……”男子笑得露出了四颗牙齿,“不急不急。”

随着笑容的扩大,他的左颊边竟在此时显出一个不太深的酒窝,一闪一闪的,如果不细看还真瞧不出,但那浅浅一窝非但没有女儿气,反使这个男子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

“不急?看来你对那条鱼儿并不上心——”

男子听了这句话后,颊边的浅窝中似乎也漾进了酒意,仿佛是从眼中流到那里去的,抬起一手摘去自己发上的一只草叶,随手一扬,草叶顺风而去,而他的话悠悠传来——

“急则生燥,燥则生暴,又急又暴,岂不是要让它受了委屈?”

这是什么道理?

唐盈意外,男子则已笑眯眯看向了简随云,一双眸并没有对简随云进行上下打量,直接盯着简随云的眼。

据说,一个男人直接盯上一个女子的眼时,说明这个男人并不好色。而是更在乎女子的心灵。

好色的男人,往往会先去扫视女子的前胸与整个身形,或者是一张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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