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顺治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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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顺治十四年-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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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旭日跟着圆机往后面去,行不多远,越过一道侧门,进去一间燃着烛火的房间。
  屋里摆设与其说是简单,不如说是简陋,灯下有一老僧垂目静坐。
  虽已年老,却无龙钟之态。他静静坐在那儿,这般简陋的屋子,亦凭空生出几许脱俗的空尘味道。
  圆机回身关上门,自觉到老僧身后站好。
  老僧睁眼看过来,那眼神毫无峰芒,不止不锐利,且无探究、打量之意,陈旭日此时感觉,就像被山间自然流出的山泉水缓缓润过全身。
  “你来了!”老僧点头,微微一笑。
  “是,陈旭日参见大法师!”
  “这里没有大法师,我只是个无名的老和尚。今夜偶有所感,想和你说说禅。”
  “我?”陈旭日一怔,摇头道:“我不懂禅。”
  “无妨,只是随意说些闲语。”老僧略顿了顿,目光凝在他脸上,半晌后,道:“老纳略懂相面之术,看小施主的面相,将来贵不可言。”
  陈旭日听的先是一喜,跟着摇头道:“大师说笑了。大师虽是出家人,不在红尘中行走,也当知道,如今是旗人的天下,我一个汉人孩子,祖上没有余荫,别说无意于仕途,就算真想出仕,哪里当得贵不可言的说法?上头压着多少座不能逾越的大山哪。”
  “机缘一事,一半天给,一半自专。小施主得天独厚,自当有所成就。”
  得天独厚?陈旭日心里跳了几跳。
  鬼神之事,少年时他是决计不信的,曾与同伴自夸是十足真金的唯物主义者,到后来经历的事多了,始知大千世界,迷题万千,实在有太多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玄疑莫测。
  陈旭日见过练气功的人,用一条细软绳,伸进鼻子里,竟能提起二十九斤重的一桶水。而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去有那么一些真正的佛门高人,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法力深不可测。
  难道这位老和尚,竟能看到已身来处玄奇?
  不由想起圆机跟他提过,这老人深山潜修,竟能使得猿猴献果、猛虎皈依,当非常人。嘴里加了几分小心道:“大师夸奖了,小子只是普通人,家世平平无奇,自己也没有出将入相的抱负,将来只求足衣饱饭,一生平安,所以……”
  老僧只是微笑,笑容如清风明月,双目明明不藏锋,却又使人感到他能够看穿表相,穿透时空阻隔,看透冥冥中发生在未来的某些事。
  “人是不能抗拒命运的,该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既然如此,小施主当积极面对,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都要这么做。”
  陈旭日想了想,问道:“大师,世人处事,如果要积极面对,就不会有人选择出家了吧?”
  “不然,有人入世,有人出世,冥冥中皆有所定。出家在家,都是顺应天命。佛看众生,众生都是修行人,不过是修持不同。”
  陈旭日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只懂了皮毛,细细一想,反是一头雾水。
  “禅非关色相,非关话头,不在讲说,不在弄神,只求入定,能定就有禅。禅心出于静心,心静才使心定,有所悟。世上学禅人多从念佛打基础,这确是一条路,却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这条路也不是人人都合适行走。”
  “大师的意思是,我也可以有禅心,也可以修行,为来世积福,只是不需要像大师一样,遁入佛门,学念阿弥陀佛?”
  老僧微一点头,“佛、菩萨都是苦修的,有的修几生,有的修几多劫,各各愿力不同。如阿弥陀佛有四十八愿,药师佛有十二大愿……修行人应该效法佛、菩萨,每人至少发一个愿,永持勿失。如此不问在家出家,都可成佛。”
  “哦?”陈旭日低头想了半晌,仍旧摇头:“倘若不问出家在家,都可成佛,西方佛国不是佛满为患?”
  圆机在旁边皱紧眉头。他觉得祖师讲的明白,自己这位新结识的伙伴,却是在饰词狡辩了。
  老僧低喧一声佛号,“现在的人多不想吃苦,也不相信佛、菩萨为佛法而舍命的道理,因此入道很难。很多出家人,只图把自己的庙子建的大,自己的信徒聚的多,好在人前称能。他不许信徒敬信别家寺庙的佛,只信他庙内的佛,只许信他一人,也不许信徒尊敬其他的出家人。如此虽是名显一时,终是在名利圈中打滚,佛心不持,何谈成佛?发愿,应是弘法度众的愿,圆证佛国的愿,不是要人把屋宇盖的大一些,住的舒服一点。自古至今,佛法未衰,而是人衰。小施主有惠根,当发大誓愿,以期泽被众生。”
  发大誓愿?何谓大誓愿?陈旭日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老僧微笑,“喜言是非者,原是是非人。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是没办法的事,只能面对。坚持本心,一生惟做实事,虽身后有人言被人言,不过是以口舌为事之辈,不须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小施主一生,承前启后,其中功过,百年之后,自有公论。”
  承前启后?何谓承前,启后又是何解?陈旭日越发听的糊涂。
  待要再问,老僧已经闭目端坐,恍若入定,再无声息。
  桌上烛火忽然无风自灭。
  黑暗中悄悄伸过一只手,陈旭日懵懵懂懂任人牵出门,直走到院子里,身上沐浴到明亮月光,才回过神来。
  “圆机?”
  “是我。均衡,时候不早了,你家人该等急了,快回屋歇息吧。”
  陈旭日忍不住回头望,身后边树影摇曳,黑暗中一片静悄悄,刚刚经历,恍然若梦。
  圆机把他送到屋前,陈伯果然等的急了,正在门外徘徊,看到他赶紧迎上来,“少爷……”
  圆机已经退到暗处,双手合十为礼,低声道:“小施主,明天一早你们就要离寺,圆机在此,先行辞过。愿佛祖保佑,小施主前途顺畅,平安如意!”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 第三十章 来客(一)
  早上,陈旭日被一阵阵悦耳的鸟鸣声唤起。
  走到屋外边,陈伯和李黑子正在院子里低声说话。
  “少爷,你睡的真熟,做早课的钟声都没闹醒你。”陈伯过来领他去水池边梳洗。
  陈旭日简单洗过脸,也不擦,只随意甩了甩,扬头深深嗅一口此时格外清新的空气。
  晨曦下的寺庙,鸟鸣声声和梵音清唱下的寺庙,有一种大异于俗世的出尘气质,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可以涤去人积聚于胸中的浊气和汲汲进取的名利心。
  有那么一瞬间,陈旭日油然升起一种抛开一切、从此长伴青灯古佛的出世之念。
  但,也就是刹那间的动念,过后便了无痕迹。他自问,自己终究抛不开十万软红尘,出世之念,不过是想想罢了,相较于清净无为的世外生活,他更习惯于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未可知的前途,或许不平坦多波折,因为未知,反而让他有种去触摸去探究的兴趣。
  看看天色,陈旭日判断,此刻大约是六点左右,寺庙里大概是七八点用早膳?他无意多做打扰,“李大叔,咱们这就出发吧,路上再买些吃食。”
  李黑子没有异议,赞同道:“今儿是个大晴天,这时候正合适赶路,趁这会儿凉快,多赶些路,中午好留出时间多歇会儿。咱包裹里还有干粮,饿不着。”
  昨晚上的老僧再不得见,连圆机也没见着——昨晚接待他们的主人告知,老师傅向来不见外人,而且一早已经离寺进山了。
  离开寺庙时,陈旭日只觉得怅然若失。
  虽然只是不长时间的会晤,他觉得和圆机还挺投缘。从没有被世欲污染的小和尚,因为跟着师祖长大,少了孩童的稚气,反多了另外一种灵气。
  在这样一个陌生时空,晃眼也过了五个多月,虽然没像豪门大户的少爷,过着奴仆成群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却也没冻着饿着,生活还算顺心,只是——寂寞……
  偶尔陈旭日会觉得有些寂寞。
  以后、还会再见面吗?哪怕谈谈禅,说说佛语也好……
  车轱辘声中,马车愈行愈远。
  半路上遇到一个村落,买了几个包子,又拣着各种菜类买了一些。靠晌时,马车稍离开大路,沿着一条小河,寻了处背荫处停下。
  李黑子去拣些干柴,陈伯就着河水,把菜摘洗干净。
  李黑子一边生火,一边道:“昨天小爷说要自己做饭,我只以为是开玩笑,想不到却是真的。可是俺真弄不懂,这有菜有肉都是生的,咱就这么一个锅,不能炒不能炸的,咋做啊?”
  陈伯把洗好的菜和买时就请人切薄的肉片放好,“少爷,咱这是要做火锅吃?”
  陈旭日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像火锅,也不全像。”
  准确的说,他打算做麻辣烫。他从前自己在家里做过,多少有些经验。话说,这麻辣烫的做法,最早源泉于四川的三峡境内,纤夫们在拉纤之余,在江边拾上几块石头,支起瓦罐,放入海椒、花椒等调料,涮烫食之,吃后滋味美不可言,渐渐流传开来。这一平民美食,这时候却是不常见。
  陈旭日因为南下,手里边调料也算备的齐全,只做法粗糙些。不过这时也顾不得许多,总之滋味过关就算成功。
  麻辣烫简单易做,一会儿工夫,空气中已经飘起浓郁的香辣味,混着菜香肉香,令人嗅之食指大动。
  一阵马蹄声传来。
  “于老,跑了这半天了,咱在这边歇会儿,吃些干粮吧。”
  另一个略带些粗哑的声音道:“今儿中午先将就下,晚间联络到张大哥,把任务安排好,咱再吃顿可口的。这直隶地面都是满人的天下,要做成点事真不容易,好在时间还充裕……咦,什么这么香啊?”
  一个孩童清亮的声音回道:“王三叔饿的狠了?这荒郊野外的连人都没有……啊,好像真有香味!爹,你闻到没有?”
  马蹄声更近了,陈旭日回头,就看到有几人打一处小树林拐过来,一老一少外加两个正当壮年的男人。翻身下马后,留了一人系马,另外的人往这边走来。
  当先一个孩童,年纪与自己相仿佛,头上戴着毡帽。眼睛从停靠在一旁的马车,扫过正围着锅团团坐的人,偏头叫道:“于爷爷,这不是昨天——”
  不等他们走近,陈旭日已经先站起身,招呼道:“几位还没用过饭吧?我们也刚吃,要是不嫌弃,过来一道吃点吧。”
  系完马的男人快行两步,抢上前来坐好,络腮胡子也掩不住脸上的笑容,爽声道:“不嫌弃不嫌弃,小兄弟说的恁般客套,出门在外的,有汤有水能吃上顿热呼的,却比什么都强。”他伸头往锅里瞧瞧——锅里边兀自水花翻滚,肉片和青菜起起伏伏,不止味道勾人垂涎欲滴,这颜色也勾人馋虫。他喉头微动,咽了口口水,“不知味道如何呀?看着就好吃的样子!”
  被称做“于老”的老人走的近了,点头微笑道:“小兄弟,你可能没留意到,昨天中午咱们在一家店里用过饭。今天赶的巧,又见面了,那就打扰啦。”
  陈旭日让出自己坐的那块石头,“相逢自是有缘。老人家,快请坐。”
  李黑子站起身,脸上浮起憨厚的笑,“俺再去找些野菜来。”
  长了络腮胡的男人也起身道:“这些东西不够大家伙儿吃的,这样,我去河里捉些鱼过来。”
  牵着孩子的男人身姿挺拔,却不似同伴动作粗豪,谢过陈伯,并不去坐陈伯那块石头,在旁边拣了块空地席地而坐。他旁边的孩子走到陈旭日旁边,偏了头问道:“嗳,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清脆又好听。
  陈旭日却被他那双眼睛吸引住了——大而有神,如最好的黑珍珠,眼睛里反射着一闪一闪的阳光。
  “说话呀,我问你话呢。喂,你这人好没礼貌。”双唇向上撇了撇——他的嘴倒漂亮,形状大小和唇色都长的极好。
  不过,准确点说,不是“他”,而是“她”。虽然这孩子做了男装打扮,举止没有一点这时代女孩的拘谨,陈旭日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不会被骗过去。
  “哦,我姓陈,名字嘛——你叫我均衡就行。”
  男人点头道:“听小兄弟的口音,一直住在京城吧?”
  “啊?对,我在京城长大。如今十岁了,家父觉得也算是半个大人了,打发我回老家探亲呢。”
  “打京城里出来?姓陈、陈……”
  男人上下打量他,嘴里问道:“前些时候听人说起,如今京城里出了一位汉家少年,进宫救了大清皇帝最喜欢的皇子的命——于叔,那人是不是也姓陈?我记得是这个姓。”
  陈旭日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
  父亲在太医院,并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他救四皇子的事,在京城里满蒙亲贵圈子里虽说知道的不老少,但汉人里边知道的不多,也不见的就很清楚,这些人哪里来的消息?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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