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奋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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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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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安排她自己看透,就难免心中郁愤。
  这孩儿抱来,灵娘定然恼她。而今后她有了自己的亲儿,又要把这孩儿怎么办?丢回给他生母必是行不通的,那不还算是半个嫡子么?
  十六娘苦笑,却又想到了秦云衡方才提到的兄长——秦云朝。那是当年最最得宠的妾侍所出,还一度可能代替秦云衡占上这嫡子的身份。可天有不测风云,秦云衡的父亲战死疆场,转眼间这妾侍便出了“意外”,竟在一次游春时落下马来,被惊了的骏马踏破肠肚。伤重难癒却不得一时便死,在秦府偏院的榻上哭嚎了七八天才咽气的。
  之后,秦家这位长子也便活得格外不称意了。
  秦氏家族在军中声望极高,这秦云朝从十五岁从军至今也有个七年了,始终只是个校尉。和从戎不过四年,却早就领了五品郎官袍带的秦云衡一比,顿见云泥之差——秦云朝在军中府中是何等受人排挤啊!
  十六娘嫁进秦府之前就听说这长房和嫡系不睦的事情,现在听秦云衡自提此事,想来,他是怕自己也有个万一之后灵娘母子落得如此下场吧?
  见她久久不语,秦云衡咳了一声。
  “奴不愿意。”她抬起头,道:“灵娘在府中的处境,二郎并非不知,若当真为她好,何忍让她母子分开?真若如此,叫她怎么看奴呢?再说,依二郎的话,今后奴自己生养了,却又如何待这孩儿?”
  秦云衡蹙眉道:“那……”
  “奴想……灵娘只是害怕罢了。这偌大秦府,没一个是她旧日相识。”十六娘说着,心却抽绞得生疼:“二郎若是肯多关怀她些,说不定等孩儿落地,她也便不会是如此性子了。”
  秦云衡怔了怔,猛地站起,道:“我来之前似是把她气哭了……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回去?
  十六娘怔了一下,然后苦笑着点了点头。
  把自己的夫君推到别人身边,还是在刚刚柔言软语之后,这叫谁能受得住呢。可话是她自己说错的,自作自受,她不能哭。
  既然装作大度的话都说过了,哭了不就露馅了么?出嫁前阿娘说过了很多,她记得虽少,但这不要出尔反尔的一条,还是不会忘的。
  秦云衡转身便走。十六娘看着房门重新闭合,才丢下了手中绣了一半的牡丹。
  她俯身,泪水涌出眼眶,心中浮起很久之前的一幕——那时秦王氏来裴府,同她阿娘谈心,她路过门口,听得人哭泣,便伏在门上偷听。
  秦王氏的声音哽咽着,颤颤巍巍说了什么,她记不清,唯一能记住的只是一句话:“奴这一世的眼泪,都是流给他。”
  那时秦王氏还年轻,她还小。如今她长大了,秦王氏老了。
  可她的眼泪,也要像秦王氏一样,一世都为这一个人流么?也是她自己太蠢,其实,她大可不必活得如此艰难……以娘家裴氏的地位,她纵使杀了灵娘,秦云衡也不敢把她如何,他纵使再恨她,二人也一样要相伴终生,生儿育女,得藏祖陵。
  然而十六娘又隐隐觉得,这样强横的所为能获得的,其实并不是她想要的。正是如此的左右为难,才硬生生让她把一颗心都扭成螺蛳了。
  哭了一阵子,十六娘觉得身上冷开来。她便起了身,想找件衣裳披上。却惊然发现房门正敞开着。
  而秦云衡倚着门框站着,目光沉沉望着她,一句话都不说。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垂下,房内的灯火照不亮他的眼睛,而神京春夜永远都浅浅刮着的微风,将他宽大袍服吹得鼓胀起来,更显得身形如树,俊拔宁静。

  手足会(捉虫)

  二人相对无言,许久,十六娘猛地转过了身,背对秦云衡,道:“你……你不是走了么?”
  “……”秦云衡不答,径自走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当我不是人么。”他低声道:“你这样,我怎么会看不出。”
  十六娘哽咽得答不出话来,眼泪一滴滴打在秦云衡手背上。
  好一阵子,她才道:“奴知道二郎心里头念着灵娘……其实奴也并无强求之意。可奴心里头放不下啊,为什么同样是女子,二郎就当……当看不到奴一般呢……”
  “谁说的。”秦云衡低着头,脸贴在她高高的发髻上,道:“谁说我看不到你?只是,我终究不可能对两个女人都一样的……”
  十六娘轻轻挣了挣,道:“奴宁可没听到……奴比不上灵娘,是不是?”
  “并不是比不比得上。”秦云衡道:“你是正房嫡妻,是名门淑女,年轻美貌。处处都胜过她……可我喜欢她,你明白么?我待你心思不薄。只是你莫同她比了,可好?别叫我为难。”
  十六娘想点头,却只觉头有千斤重,教她再也抬不起一般。半晌才道:“天晚了,奴倦得很了,二郎可以……可以去陪她。”
  “你不用我陪着?”秦云衡颇为意外。
  “奴喜欢二郎。”十六娘低声道:“二郎明白么?喜欢二郎……所以,不忍心勉强。今后奴不会叫二郎为难。就去吧。”
  “我去了,你不会哭么?”秦云衡问道。
  “无妨的。”十六娘使劲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努力挤出笑容,道:“二郎,奴甘心。”
  秦云衡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笑了,伸手拭去她腮上泪痕:“好,你好好歇着。”
  他俯下头,想要亲吻她额上。然而触唇的却不是十六娘光洁的额头。
  她举起手,挡住了他的嘴唇。秦云衡愣住,道:“这是何意?”
  “奴不要。”她退后了一步,道:“不该奴的,奴一点儿都不要。”
  秦云衡怔住,从来没有谁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也从来没有谁直接这样告诉他喜欢他。
  “那……我走了?”
  他看着面前身形依然纤细的少女用力点着头。她马上还会落下眼泪的样子,可是却那么坚决地拒绝他好意给她的暖意。
  不是她的,她就不要么?
  秦云衡想了想,还是转身出了门。只是心里似乎空了那么一块。
  那一夜,他终究是没有去灵娘那里,只在书房里躺了一夜,却未曾合眼。他不知道十六娘这般做到底是为何。旁人家的女眷,难道不都盼着夫郎垂幸么?怎生她却把自己朝外推……这样的她,同婚前见着自己便黏上来撒娇的她,差得也太过分明。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就被叫到母亲房中的他,再看到十六娘时,却不禁怀疑,自己昨天的所见难道只是做梦么?十六娘还是老样子,梳着漂亮的发髻,一丝不苟地打扮好,连看到他时的笑容都还是一样。
  他看着她,心中有些纳罕,及至听得秦王氏一声咳嗽,才回过神来。笑道:“儿失态了,阿娘休怪。”
  秦王氏意味深长地觑了十六娘一眼,笑道:“这怎么能怪?你们伉俪情深,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秦云衡讪笑,偷眼望向十六娘,却见她脸上竟将方才的笑意都瞬霎敛去了,心里不由一颤。
  十六娘的神态,秦王氏也看在眼里,心知此事有蹊跷又不好问,便轻嗽一声,道:“罢了,先说正事,这大郎和三郎都托书说要回来了,你们也得先准备些。”
  十六娘一惊,这才转过脸,狐疑地看了秦云衡一眼。见他也是一脸不知所谓的神色,才道:“阿家,这是何时的事,这二位……又要几时到家?”
  大郎秦云朝,三郎秦云旭,这两个都是庶子,但在秦府的地位却是截然不同。三郎的生母是秦王氏自娘家带来的婢子,后来脱了奴籍,才做了妾,同主母自然亲厚。然而她故去的却早。这三郎自小在嫡母身边长大,也算是半个嫡子了。
  若真是这俩人一同回府,想来也是惯着秦云旭忽视秦云朝的。
  “三日之后。”秦王氏道:“你得安排好了。三郎一大家子人,神京之内虽有他的宅子,想来也不见得就不住在府中,大郎更是除此间无处可去。他又未曾娶亲,这住在何处,却是要费心的。”
  十六娘应了,心里头却叫苦。秦府后宅那么大,安排下一个人,自是不难的。然而要安排得可秦王氏的心意,倒也不容易。秦王氏不愿意多见秦云朝,又不能把秦云朝往自己和灵娘的住所附近安置,这一来多半个后宅就排不进人了。
  其他地方虽然也有的是房,却多半年久失修。秦云朝和秦云旭二人回来得又快,要收拾怕是来不及了。
  十六娘心中盘算不提,秦云衡却道:“三弟回来,我是知道的,怎生那人也回来了?”
  秦王氏同秦云朝的母亲不睦,连带着秦云衡也同秦云朝兄弟失和,俩人自幼便斗得乌眼鸡一般,十六娘是知道的。此时秦云衡的话落入耳中,她眉头不由蹙得更紧——这下可好,原本想着二郎的书房旁边还有几个院子能住人。如今看来,若是把秦云朝安排过去,这后宅里莫提别人,兄弟二人怕都要打起来了。
  等从秦王氏屋内出来,她也顾不得前一夜同秦云衡的一番龃龉,忙拽住了他,道:“二郎,你看如今奴把阿兄给安置去哪儿啊?”
  秦云衡顿住了脚步,盯着十六娘道:“你当真想按我说的办?”
  十六娘点头,便听得他丢出俩字来:“外边。”
  “……外边?”十六娘失声叫道:“这怎么行?”
  “有余钱的话到随便哪个街坊里头买个宅子给他!”秦云衡脸色很不好:“我不想见他,一面都不想。要是没余钱,你随便把他放到什么地方,只要我看不见便是!”
  十六娘简直咬牙。秦府架子虽大,余钱却着实不多。就凭秦云衡的俸禄,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口奴婢也就是堪堪够用罢了。纵使加上几代祖宗领有的封地田庄,那一年才能余出多少钱来?还有不少要拿去给族里办公学呢。为了让秦云朝不要在秦云衡面前出现,再买个宅子,那比割她的肉还疼!
  当女儿在家的年纪当然不会考虑银钱这般俗物,然而如今当了主母,便不能时刻都由着性子来随意花销了。
  当日下午,十六娘拽着拥雪,硬是将秦府内宅里里外外转了个遍。最后方在院子西角上觅到个安静院落出来。又赶忙地遣着婢子小厮打扫干净,填上家什摆设,一切收拾停当也就到了这二人抵京的前一夜。
  第二日早晨,十六娘打扮妥当,便要在府中准备迎接这叔伯二人的。近晌午时,外头大街上车马声响,紧跟着一名少年郎君悠然晃进了秦府大门,前呼后拥的却是好一群莺莺燕燕。
  这少年圆脸,长得和秦云衡片分不似,明明年纪轻,却已然蓄起了胡须。只是一双眼睛非常明动,还带着几分跋扈的稚气。
  “阿兄!”少年进了门便大咧咧招呼:“你可太叫可怜的三郎伤心了!成亲也挑着我去南方游玩的时候,我连杯喜酒都没喝到!”
  秦云衡好气又好笑,道:“婚期早就定了,可不是你自己巴巴要去南方过冬的么?且闻江南一带冬季比北方尚冷出几分,你是给冻傻了才将这事儿赖给我的吧?”
  “反正我没喝到喜酒是实不是?是了,那便是要怪你的。”秦云旭向来无赖,晃到了他们面前,朝十六娘一打量,便笑了:“若事先不知道,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一脸温淑贞静的二嫂便是当日裴家那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女娃了!”
  十六娘大为羞窘,脸一红,忙举了团扇遮住半张脸,低声道:“三叔取笑了!”
  秦云旭笑着还要说什么,却听得他那群莺莺燕燕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二弟,弟妹。一向安好。”
  这话问得很是合衬,然而那声音却冰凉得像是最深的噩梦里泛起的寒意。
  十六娘甚至打了个寒颤,朝秦云衡身后退了一步,才敢抬起眼去看。秦云旭的妾侍们散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那边过来。
  相比秦云旭,秦云衡和这位倒是更像些。甚至,连他们俩此时看向对方的目光,也是一样抵触而又带着不得已为之的客套。
  十六娘在心里暗暗评价着他们两人,却不期秦云朝看了她一眼。眼神相撞那一霎,她只觉得血都被冻住了,心底下毛毛地凉。
  他要如何看待这秦府中的人,才会有那种极端平静中糅杂着绝对厌憎的眼神?
  她不自禁伸了手扯住秦云衡的袖子。秦云衡瞥了她一眼,不着声色地伸手与她相握,才向秦云朝道一声:“阿兄胜常。”

  击蹴场

  十六娘目睹这兄弟二人不冷不热的会面时,已然默默松了一口气。既然两个人都巴不得不见对方,那不碰面,不也就是说不会滋事了么。
  除了当晚的夜宴上,秦云朝的一名侍妾和乔灵娘巧言利语互相讥刺了几个回合之外,两边儿的人还当真都安安分分地过了好几天。
  然而这世上最不缺的,恰是等闲起波澜。
  当拥雪通传那秦云朝的侍妾前来拜访娘子之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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