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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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颜 作者:月雯儿-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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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这一行里的老行尊了,便是少筠也该称一声师傅的!”
  徐管家年近五十,身材略有些佝偻。他常年跟账本墨水打交道,身上没有一丝文人气息,却也远远不是土里土气的做派,一副模样往哪里一站,都是压得住场子的老掌柜。他有足够的资历甚至也有足够的实力轻视少筠,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赔笑道:“小人不敢!小姐只管吩咐小人才是!”
  徐管家话音未落,那边桑贵冷笑一声,却也一句话不说。
  
  少筠心下明白,款款又说道:“徐管家,桑贵年轻一些,你是老行尊,便多宽容一点,多加指点他!桑贵,单论年纪,你便是晚辈。若论起资历来,你更该称徐管家一声老行尊了!”
  桑贵歪着嘴角,一拱手:“是!桑贵尊老!徐管家,您只管指点!”
  一句话出来,徐管家嘴角抽了抽。少筠缓步走到桑贵的位置,桑贵便让到书案旁,请少筠坐了下来。少筠慢条斯理的看着徐管家:“外帐房的角角落落,少筠还没机会瞧清楚。但方才少筠才看过姑丈呢,账房里有些什么窍门,总算是知道一些了。徐管家,你素日跟随姑丈跑盐、出入银两,对姑丈的心思总能知道一二吧?如此,对少筠掌管家业,想必没有什么疑问和意外?”
  
  徐管家面上掩饰不住的一愕。他大约知道林志远管家管得忐忑,但没料到林志远竟然如此快的就把管家大权拱手相让。而他最料不到的是桑少筠一上来就先发制人,提纲挈领的指出他若不配合,就是质疑她的管家大权,甚至有违老主人林志远的心愿!他浅浅一笑,话语不深不浅,也藏也含:“小人不敢!二小姐自小就是二爷的小竹子!”
  少筠一笑,步步逼去:“咱们家去年一年盐引八千有余,此处不赚钱;咱家去年替官老爷卖盐几何不论,但也都不赚钱;咱们家去年接了多少残盐的生意、赚了多少银子,姑丈一清二楚,少筠是知道的。徐管家,这一屋子里有四个人,日后便是家里管账的人了,你不必顾虑什么,都拿出来,让我和桑贵都知道吧!”
  
  徐管家又是一愕,暗自心惊不已:林志远不仅将管家大权拱手相让,还将生意中的暗门子和盘托出?!这一下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推脱的余地了!徐管家忍下不甘,拱手道:“小姐见谅,往日小人顾虑,也为家下大小周全,毕竟……”
  少筠点头:“我知道,你也不必多说,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徐管家又是一拱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的转身去了一旁的小库房。
  这时候站着的桑贵对少筠翘起大拇指:“小姐,一日功夫,连残盐这等事故也知道了?!”
  
  少筠笑笑:“他跟着姑丈十余年,道上的人认识多少,只怕你也未必比得过!人大心也跟着大,他有自己的打算,我是瞧得一清二楚。你和柴叔杨叔他们都有些自己的门道,该打听清楚,免得别人动了咱们还一头雾水!”
  桑贵歪嘴一笑:“我进这账房两天了,什么圈子都兜过了,他明摆了欺负我刚上来,账本愣是不肯给全,给的也都是一些面上的帐。就这模样,只怕还不只是怕我抢他的位置!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就不能够知道了。不过小姐放心,我瞧着呢!”
  
  正说着,老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精美的洒金帖子:“小姐,万钱万大爷投了帖子请您游湖!”
  少筠眉头一皱,游湖?万钱又想耍什么花招?
                          
作者有话要说:开斗,先处理内奸。
霸王们看不明白的,欢迎踊跃提问……
下一章放万钱大爷出来溜达溜达,以后他出来的机会会很多滴……




☆、040

  有时候少筠觉得奇怪。
  万钱三粗五大,穿衣打扮一概不讲究,满脸的络腮胡子,凭空让如此高大的人变得又脏又粗糙。可是几次交道下来,少筠又分明知道此人内里穿衣从来都是顶级的绢,吃喝用度也从来不含糊!细细想来,实在是粗中有细,那一腔的城府,深不可测。
  她曾问过桑贵,万钱究竟是什么来历。可桑贵横打听竖打听,也只是知道万钱是四川人,身边古板老仆、一个年轻文士。旁的,一概没了。
  
  就为这,少筠绝不敢怠慢这位爷。因此接到游湖请柬,少筠便吩咐:“桑贵,徐管家的账本你仔细着看。有什么不妥,待我回来了,在细细报给我。然后你转告杨叔,请他帮我备马车,我要出门会客。”
  桑贵嘿嘿一笑:“小姐,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应邀合适?”
  少筠眉毛一挑,浅笑道:“你不知道么?原是桑家小少爷出门会客罢了!”
  桑贵了然一笑,一拱手然后转了出去。
  侍兰这才上来:“小姐,换上男装?”
  少筠点头,一径领着侍兰回了竹园。
  
  不多时,西街仁和里“滴滴答答”的驾出了一辆马车。也就在这时,蹲在仁和里角落的一个小个子窜了出来,有些急切的奔向东街……
  
  西湖春日多清瘦?轻衣缓带过桥头……
  
  少筠才一下马车,便听见湖面上一缕略显稠厚的歌声携着氤氲水汽飘了过来:“自作新词曲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循声望去,一艘乌篷船摇摇晃晃的荡在烟波间,仿佛前面已然历尽千帆,徒留几分自在惬意而已。
  
  少筠看了侍兰一眼,两人便一起走向码头。小码头上阿联候在一叶扁舟上,看见少筠便拱手笑道:“桑二小姐!阿联在此恭候了!您请上船,我家爷便在那乌篷船上恭候大驾!”
  少筠嘴角含了一缕笑,轻声答道:“有劳阿联!只是你家爷料准了我会来?”
  阿联呵呵一乐,待少筠站稳后,先示意摇橹师傅开船,然后才答道:“小姐不妨自己问万爷?阿联从爷那里得的话,未必多过小姐呢!”
  
  少筠一愕,脸上微微泛红,却不知道如何作答。侍兰掂量着,便笑道:“阿联客气了!你家大爷,哪怕对你只说一个字,只怕也比对我家小姐说千百个字多!”
  阿联看了侍兰一眼,心知侍兰绵里藏针,喉咙里溢出笑来,也不肯再多说什么,只对少筠主仆两人做请字。少筠朝侍兰一点头,赞赏她聪明伶俐。
  如此下来,少筠三人很快也上了那飘在水中央的乌篷船。
  
  乌篷船远远看着质朴无华,近观么,也并没有半点华丽气息。以少筠的身高,尚且还要低头弯腰才能进了乌篷内。乌篷内空间不见得宽敞,万钱那样的身高占据了船的一侧,以至于整条船微微有些倾斜。少筠微微皱眉,而后打量了一下这乌篷,知道还算干净整洁,便淡着神色,落座于万钱对面。
  万钱一直盯着少筠看,只觉得她今天穿的一袭影绿竹纹细布长衫有些意犹未尽。
  
  少筠对万钱的注目礼安之若素,只说些客套话:“万爷客气,送了贺礼来贺少筠!本该少筠答谢才是。”
  万钱原本一点表情也无,但听了少筠的一句话,突然笑开来,腼腆又粗糙:“少筠没把水墨小瓷人摔了?”
  少筠一愕,而后虽然极力自持,却仍薄晕成纱笼了俏脸。不自觉的银牙暗咬,她挤出话来:“多谢万爷的贺礼!少筠不敢怠慢,珍而重之的记着它抬手抚眉底下的意思!”
  
  看她银牙暗咬,偏又红晕微微;看她绵里藏针,偏又矜持浅淡。原是豆蔻清脆,惹人思量颠倒,心痒难挠!万钱很难形容浑身素裹般的感觉,终是忍不住在言辞中露了锋芒:“珍而重之的记着么?我也算用对了心思?”
  
  少筠的脸唰的一下红透,贝齿咬紧了嘴唇,半天说不上一句话!半天后,匀过来一口气,正要冷了神色发飙,万钱却仿佛知道自己鲁莽一般,先开了话头:“少筠查过家中的账本了么?账上有多少银子周转?”
  少筠微微张了嘴,真有点反应不过来!话说,这位万大爷学了四川的变脸?转话题好像转风车似地快!可少筠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收敛了少女的娇羞,平淡答道:“少筠真是好奇,难道万爷您长了一对顺风耳和一双千里眼?”
  
  万钱看了看少筠,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从两人中间的矮桌边取了一只杯子,又拎了一只粗白底青花瓷茶壶给少筠倒了一杯茶:“我觉得在这湖上荡着,挺好。我不大懂茶,你将就着喝。”
  少筠扫了一眼万钱递来的那杯茶,果然看见还有暗色的茶叶渣子,不由抿了嘴。有人素来内敛,倒叫人知道思量提防,但万钱……前一刻似乎有心暧昧,后一刻又变得木讷粗糙,实在无从捉摸和提防!
  少筠按捺着缓缓升起的许多情绪,一切仿若未觉的样子:“方才在岸边听闻万爷唱那白石道人的词……少筠浅薄了,以貌取人,原来万爷也是深谙雅趣的骚客。”
  
  万钱缓缓笑开,有种赤子般的纯净,和他粗犷的相貌有种奇异的协调:“我不大懂那些,是那日办事经过这儿,阿联念了,觉得好,就记下了。今日……你是江南姑娘,只怕喜欢游湖?我总要约见你一回,因此请你游湖。你不中意?”
  
  少筠抿了抿嘴,然后捧住了那次茶杯,不计较粗略的饮了一口那茶,然后问万钱:“方才万爷提及我家中账本,又说总要约见我一回,万爷,您是爽利的人,有什么不妨直说?当日您对少筠说过,‘我是商人,不亏本的买卖,我就是乐得做人情,也愿意。’,这话,少筠深以为然。”
  万钱低低一笑,然后抬起头来,眼光灼灼的看着少筠:“少筠,两淮盐仓盐大量积滞,你知道?”
  少筠稍稍一掂量,便明白中间曲折。她整遐以待:“知道,待又如何?”
  
  万钱往后一靠,脸一转,眸光便没入湖光千里中:“开中法……支撑着帝国全部军饷,占去天下税利一半!两淮地位超然,是为其产盐量将其他盐区远远甩在身后!少筠,你聪慧,难道不知道一旦两淮盐积滞,会有什么后果?”
  有什么后果?盐卖不掉,边疆就没有军饷,什么哗变造反,很自然的事。但这事要说和盐商有关,也很有关,但要说无关,也压根无关。为什么?盐商也是看菜吃饭、看政策办事,皇帝老儿一道旨意,胜过上百成千的盐商们不住跳腾!
  “少筠一个闺阁姑娘,能知道什么军国大事?不外乎求得一家人三餐温饱罢了!”,少筠打太极。
  
  万钱回过头来,眼光灼灼得逼人,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一句话:“折色纳银!”
  少筠眉头一挑:“折色纳银?万爷,您是爽快人,有话何妨直说?”
  万钱一点头:“两淮盐积滞,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转运使大人已经上折请奏,折色纳银。少筠你该准备好银子,直接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换取盐引。”
  少筠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了下来:“万爷消息可靠?折色纳银……如此有违太祖之制啊!”
  
  万钱一笑,手中茶盏一饮而尽,仿佛把可笑的可悲的可恨的都吞进了肚子:“去岁边关歉收,导致边商坐地起价,盐商拿了银子也换不到足够的盐引……少筠,对于两淮的盐商而言,折色纳银早成事实。”
  少筠反应极快,摇头道:“万爷此话也不尽然!在两淮折色纳银是直接给两淮府库充实银子,而后盐商才拿盐。这与开中有本质不同!往年边商尽管中间吃了一道,好歹边军是实实在在看得到粮饷的,盐商也是凭着边关盐引到两淮支盐的,这才是开中本意。”
  
  万钱定定看着少筠,眼中闪烁着一些情绪,浓得化不开,他缓缓说道:“所以我才说是对两淮盐商而言。两淮转运使大人怎敢违背太祖制度?上折请奏折色纳银,不过是应对灾年的权宜之计罢了!但无论如何,此次两淮折色纳银非同小可。你桑家要保住马首地位,这纳银的数额只怕厉害非常,少筠,你对你家家底心里有数?扛得住?”
  扛不扛得住?若是她姐姐少箬问这句话,她也许会面露难色。但万钱!他可是拭目以待着少筠如何夺回桑家马首位置的!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少筠略低头,掩饰过那一抹讥讽的笑容,然后柔声问道:“若少筠扛不住,万爷是否一伸援手?”
  
  少筠说罢,抬起头来,眸光浅柔,仿佛示弱,仿佛撒娇。
  万钱脸不自觉的红了红,身子微微倾向少筠:“少筠一句话,万钱银子奉上!”
  “哦~?”,少筠扯了音调,挑着眉问道:“少筠今日遇着活菩萨了!万爷,您是生意人,不做赔本买卖。头一回你我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您就开宗明义了!您说吧,这笔生意,您想赚什么?”
  万钱一笑,又有些腼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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