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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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颜 作者:月雯儿-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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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安慰道:“爷处置扬州府上事宜要紧!这胎儿,我让人埋了立碑,再做场法事超度也罢了。二姑娘日后实在过不去,坟上哭一哭,只怕也能想开了。”
  万钱想了想,也点点头,随后进了厢房。
  
  ……
  
                          
作者有话要说:一句平安喜乐,自己的复杂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297

  
  少筠这一觉睡了一夜一天。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觉得浑身的骨头痛得都快要散架了,肚子却叫的山响。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恍惚又记起这四年间的许多经历。诸如那日出海,夜里几乎丢了性命,但第二日,海上壮丽的日出几乎叫她忘记了身处险境。诸如眼下,也许外边已经天翻地覆,可她还安宁的躺着,感受着饥肠辘辘的滋味!
  
  渐渐的,她闻到了香气,然后又看到了。万钱那一双熊掌端着一只斗彩小碗,站在床边,看着她,笑得灿若夏花。
  “你醒了?饿了?睡了一天一夜了!”
  随后他把她扶起,然后慢慢搅着那碗粥,轻轻的吹气儿。
  
  这一切让少筠觉得,事情很小,小到不过是伤风一场而已!她张了张口,问出的第一句是:“是男孩还是女孩?”
  万钱顿了顿,有些憨厚的:“还没瞧得出来。”
  少筠樱唇一抿,眼泪掉了一颗:“你真狠得下心!”
  万钱吸了一口气,放下碗,搂着少筠:“是我教你伤心,可你知道我也会伤心?”
  
  少筠没了话,只静静的窝在万钱怀里。许久,又问:“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哄我?”
  万钱把少筠扶远了一点,郑重其事:“真的,不骗你,一直不说,只想等你心情平复些才说。可你回来,一样接一样,并没有心里平静的时候。”
  少筠又没了话,许久后哭着伸手捶万钱,嘴里抱怨:“今日你打我!你把我的孩子落了!我恨死你了!恨死你!”
  
  万钱拢住少筠,也是抱怨:“从来只有你任性的时候,我也不够你嘴利,只好忍着!”
  少筠嘀嘀咕咕撒娇撒了许久,最后揪着万钱的衣襟擦了眼泪,又嘟着嘴说:“那你什么时候让我去见?”
  少筠撒娇,万钱原本十分心软,听了这话却又肃了脸色:“带你去见,是迟早的事。可有一个条件!”
  少筠撅嘴,那秋水盈盈的眸子在烛火下十分好看。
  万钱吻了吻她,低声道:“桑家的事你从此后不再插手!”
  
  一听这话,少筠冷了脸,撇头到一侧:“樊清漪不死,我誓不罢休!”
  万钱摇头:“她是恶毒,但你的手段不也惶多让!你已经叫她身败名裂,何家断容不下她,你再做什么,徒增自己的罪孽,于她,却不会有更多的痛苦了!”
  少筠冷哼一声,含泪道:“我的罪孽!那她的罪孽呢?罄竹难书!我永远都忘不了荣叔死时的惨状!还有梅子!万钱,你知不知道,我的梅兰菊,梅子是怎样老实的人!我爹爹曾说,她虽不如我聪慧,但看她学女红的模样,将来必不比我差!竹园里头的一针一线,阿菊兰子偷懒,她通通都做,一句怨言也不会说!她凭什么是这个下场?凭什么樊清漪还能得这四年的平安富贵!”
  
  万钱张了张嘴,却是顿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从前有个小孩儿……祖父是庙堂上当官的,官当得还挺大,家里学生晚辈如流水,都崇敬这样一个上善若水、厚德载物的人。爹爹小时候就有才名,二十二岁就高中举人,娘亲则又是京城里头有名的美人,连朝上的皇帝也羡慕。后来……皇帝有个宠妃,善妒,为了固宠,每每叫怀有龙种的嫔妃滑胎,但人算不如天算,毒爪之下,最终仍有漏网之鱼。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宠妃无所不用其极,每每生出事端来毒害那小太子。祖父心急如焚,用尽办法来庇护小太子。那时候……小太子与小孩儿的爹爹,亲如兄弟,又将襁褓中的小孩儿视如子侄,甚至金口一诺,要封小孩儿一个王爵,令他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说到这儿,万钱顿了顿,仿佛十分困难,又仿佛变得凉薄:“可惜……宠妃忌惮小太子,皇帝又一味偏听偏信。至小孩儿几岁时,宠妃不能明目张胆害小太子,就陷害小孩儿的祖父、父亲……小孩儿的祖父惨死在诏狱,就算门生故旧满朝也无济于事。小孩儿跟着父母流放边关……从此后,宠妃害不成太子,就想起身为鱼肉的小孩儿。小孩儿、目睹父亲惨遭毒打至残废;看着母亲遭凌、辱而自尽。到最后,族人散尽,只有忠仆相伴,做过兵卫耕过田,塑过泥胚炒过茶……世上能吃的不能吃得苦都吃遍了,只为祖父临终前交代的、隐忍、忍到云开日出。”
  
  少筠张了嘴,眼睛渐渐的蓄满了眼泪:“后来、后来呢?”
  万钱一笑,十分憨厚质朴,但那伤痛却隐隐欲显:“后来、后来等到了!小太子熬到了皇帝死了宠妃死了,终于也做了皇帝。”
  一行眼泪流了下来,少筠抿着嘴不说话,只看着万钱。
  
  万钱笑笑:“小孩儿也以为春天到了……他还记得那一日,他家里从地上到房梁,堆满了金灿灿银灿灿的许多东西。那些东西真多,多到堆满了全部的屋子。可是、小孩儿的祖父、爹爹娘亲却一直没有等到沉冤得雪的那道圣旨……小太子也忘记了小孩儿的王爵。后来……有人说,要是平反了,先帝的罪名就坐实了,小太子要做明君,也要做孝子,他只能把小孩儿祖父的功劳抹了……从此后,小孩儿剩下的,只有那一屋子千千万万的钱财了。”
  “万钱……”,少筠流泪,呢喃:“那小孩儿、是你对不对?所以你叫‘万钱’,对不对?”
  万钱没有回答,却轻轻的擦去了少筠的眼泪:“少筠,不要报仇,有些仇,没法报,报了只害了自己。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谁也害不着咱们。”
  
  少筠的眼泪越发汹涌,她定定的看着万钱,最后悲从中来,放声大哭:“万钱!我好想我爹,我好想我娘,我好想我姐姐弟弟,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万钱抱着少筠,任由少筠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他知道,这四年,从没有一个这样的肩膀可以让她这样放声大哭,这样释放那些痛苦、悲伤和恐惧!他知道,从此之后,他们两人一定能因此迎来释然!真正的释然!
  
  ……
  
  少筠的苦痛大约也是樊清漪的苦痛!
  何文渊手里的两万兵马分去各处,以防灶户造反,所以保不住这一家人。幸亏万钱警觉,暗中联络了江苏巡按、密调兵马阴潜扬州。实则郝华手上并无太多喽啰,但关键是郝华生性狡诈,知道用计。他先以调虎离山之计令扬州空虚,再以江洋大盗杀鸡儆猴的手法令扬州诸人畏惧继而纷纷大门紧闭并吸引知府衙门全部的衙役捕快围捕,最后自己才大摇大摆的闯进何文渊府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可惜聪明人从来都是被聪明所误!郝华命丧扬州,就因为手边人太少,又太没有警觉。万钱领兵不过五百,捉人不过半日,就悉数捉获匪徒,至此,当日渔村一案才真正算是水落石出。
  扬州知府孙方兴连夜提审活捉的匪徒,但那些供词却迟迟没有反馈朝廷。
  另一面,在富安,肖全安被少筠这一通撼天震地的恐吓,终于彻底成了软脚蟹,进退失据!他既不敢申斥云小七和众盐商,也不敢强行制止盐商提取应得的盐斤,事情就此僵在那里。
  而何文渊在得知少筠脱险后,浑身都松了,白日里受到的屈辱却成为自省的一剂良药!他回到家后,面对仍旧惊魂不定的宁悦,他还能用了十分的心思来安抚。
  
  可宁悦怎能平静,只拉着何文渊问:“一家子的女人……那海盗头子连看也不看,竟直接找了她……我便知不对,可是、实在太过可怕,恒元吓得将午饭全吐在我的裙子上,恒中立即就病了,高热不止。爷!这是真的?清漪那事是真的?果真如此,如何是好?”
  何文渊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般,他平静的问道:“她呢?她在哪儿?”
  宁悦脸色一滞,有些犹豫的:“她么……自爷走后一直坐在那儿。后来……兵卫散了,她自己穿了衣裳回屋去了。我、我没有爷的话,也不敢怎么样。”
  
  何文渊点点头:“无论外边如何,你在里边只管往日一般当家。日后……夫人,若伯安罢官,你得心里有数。连累你了。”
  宁悦神色一暗,却立即又欢欣起来:“爷何必这般?记得宋时范仲淹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爷当以此自勉!”
  何文渊点点头,站起来:“无论如何,她腹中是我的孩子。”
  宁悦也跟着站起来,附和道:“是,无论如何,该去看看,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何文渊没再说话,径直去了樊清漪的房中。
  清漪没有沐浴更衣,头发仍旧披散着。她静静坐在那里,一张姣好的脸如同凝固了美态的玉雕像。何文渊轻轻推开门,那“吱”的一声响,在静谧中格外的突兀。
  清漪静静转头,当她的目光触及何文渊时,眸子生出不可置信的狂喜!可她十分自制,只缓缓说道:“爷来了!”
  何文渊一步一步走去,又觉得鼻端充斥着肮脏淫靡的气息。他按捺着呕吐的欲望,越靠越近,最后在她一步之遥停住:“郝华、你认识?”
  
  樊清漪兀得抬头,含泪:“爷!你不信清漪?”
  何文渊沉默。
  清漪缓缓淌下泪来,转头,低语:“清漪头一回看见爷,实在昔日贺转运使府上。那日爷穿了一袭白衣,拈了芙蓉花,淡淡一笑,清漪恍惚想起那句‘拈花一笑万山红’。后来、悦来客栈,爷襄助,我以鹧鸪飞明志答谢爷……爷!清漪、是真心的!”
  何文渊努力回想,大致得了个稀淡的影子,可心里却不觉得感动。这一句真心,究竟还有多少利用?!他摇摇头:“你找我,是为了利用!你想要这荣华富贵!”
  
  清漪哭出来,声音说不出的婉转:“我若只要荣华富贵,昔日桑少原便可给我!可是,清漪喜欢的是爷……清漪自小念书,念过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有念过千骑拥高牙……清漪只盼着自己的夫君,独爱清漪,清漪只盼着自己能红袖添香、醉倚绮罗!奈何清漪薄命……可是,清漪下贱,就不能渴求夫君么?这四年、清漪是真把爷当成自己的夫君来爱护敬佩……”
  何文渊心上颤了颤,最终坐下,半搂着清漪:“无论如何,今日之你我已连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如此,你且安心养胎吧。”
  
  清漪抬起头来,细细揣摩何文渊的不情不愿。最后竟还是发现了可以自我安慰的道理!何文渊说的没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樊清漪所做的一切,旁人都会归罪于何文渊!而何文渊也绝无可能说一句“我今日才看清楚你”就能撇清干系。如此,她与何文渊实则捆在了一起!
  清漪终于觉得心酸,依向何文渊:“爷,清漪连累你了。”
  何文渊抬起手了,顿了顿,最终仍是拍了拍清漪的背:“你我心中有数,只怕未能全身而退,但求荣辱与共。”
  
  一句荣辱与共叫樊清漪无端生出感喟!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总是孤身一人。到了今日,有人在这时候还能说一句荣辱与共,真是难能可贵!或者她樊清漪还没薄命至此啊!那一刻,她觉得她是真的爱上了何文渊,而何文渊也并未令她感到绝望。
  身为女人,这就够了,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万钱的来历……
何文渊从来都不是有一说一的男人。




☆、298

  
  何文渊终究下定决心,推行晒盐法,同时力保盐商直接从盐课分取盐斤,朝野上下因此而轩然大波。
  七月中旬,都察院集体弹劾何文渊,各部给事中弹劾者十之七八,庙堂之上前赴后继的汹涌狂潮,向何文渊扑来。
  
  也仅仅到了这个时候,何文渊觉得自己真正的像一个纯臣,不计较利益得失,不计较身份高低,一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者这也是为人臣者的领悟吧!寻常的时候,家中有大有小,朝中有亲有疏,计较着这些荣辱得失,毕竟格外珍重羽毛,做事说是步步为营,实则步步不能输。可这一切都失去之后,反而明白,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
  所以,何文渊于七月十日以万言书诚恳的向皇帝剖心,自此后一言不发,只在两淮雷厉风行的推行着他与万钱定下的方略:用盐商的抵押款项来支付拖欠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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